她是不知道,从小他父皇的那些美人给他下了多少次毒,也就是他命大,只要是进他口的东西,总是要身边的人先尝过。那时的他母后,每日叫他必做的功课就是嗅□□,加过“料”的茶会不会变颜色,有没有其他的味道。嗅错了,就让他身边的人喝掉,他敢错吗?
他到现在还记得他母后的话,“哭没用,嗅不出来,我还是叫你身边伺候的人喝掉。别怪我心狠,就是我不让他们喝,旁的人下药想要害你,也还是先毒死他们。”
反正□□不过就是□□、断肠草、马钱子那几种,嗅的多了,他总能发现它们的微妙。
白娉端给他的茶水,他只嗅了一下,就笑着让她喝掉。
她一个心慌,以为打翻了茶水无证可查,他便演了场戏,先除掉宫里的内线。
如今,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白娉和萧雨都得死,至于萧家二房的人,萧霄领着萧翰林去了萧城办事,至今未回。萧般若去了萧府通知二房警戒,却被何氏和萧翰飞给困住了。
若是他们不知白家和平王要造反的事情,他们为何要困住萧般若呢?
可若说他们知道,他们又为何仅仅是困住萧般若,而没有要了其性命?
还有昨夜围攻高远公主府的人,是白家的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这些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萧弥坚还为此痛哭了一场,哭的是白发人即将送黑发人?还是萧家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明面上萧家必须要择干净,可是暗地里萧家二房也是要死人的。
若非他们姓萧,灭了整个二房都是轻的。
莫说萧弥坚动气了,连他都气的不轻,一动怒,又惹发了头疼的毛病。
这毛病自打着了萧雨的道,就发的频繁了,疼起来真是会有就此了结的心。
可有些人总是能够让他歇了那样的心思,想要继续活下去。
商轨被玉宝音给唤了进来。
元亨没有睁眼便道:“你是宝音带来的人,朕相信你。”
商轨道了声“是”,小心翼翼地上前。走的近了,大致瞧清楚了元亨的面相,眼皮子一跳,有些心惊。
他初到长安那年,见过元亨,可那时的元亨不过十六。
十六岁是个尴尬的年纪,说这个年纪已算成人,可这面相冷不丁地还会变上一变。他们门中便有一句话,叫少不相面。就是因为少时的面相还不定型,看也看不真切。
如今的元亨彻底张开了,莫说是玉宝音了,单看元亨的面相,他也说不好。瞧着寿短,可其眼尾偏偏还长了颗不甚明显的春风得意痣。这颗痣是一直都有的,还是新近长出来的,不得而知。这就说不好啊,说不好!
许是商轨迟疑的功夫过长,那厢的玉宝音提议道:“号个脉吧!”
要不是身在皇宫,太没有安全感了。商轨会道一句“你不是说我号脉不准嘛!”
可他这会儿什么都没有说。
那厢的元亨还是没有睁眼,倒是老老实实地伸出了手臂。
商轨也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说实在的,他的医术就是半瓶水,理论上他都懂,实践上就只拿小厮练过手。
就连梁生,都不吃他开的药。
至于针灸,从前倒是给瑞王扎过。
这个脉足号有一盏茶的功夫,元亨还没有不耐烦,玉宝音急道:“好了吗?”
商轨点了点头。
玉宝音又道:“能扎吗?”
商轨瞧了眼元亨,又点了点头。
玉宝音明白他的意思,转而就问元亨,“很疼的,你怕吗?”
这回元亨倒是睁开了眼睛,还略带了些笑:“朕又不是小孩!”
他瞧了瞧商轨摆出来的银针,个个都有尺把长,禁不住地又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道:“来吧!”
这是眼不见为净!那针,确实够瘆人的。
于是,萧弥坚和萧太后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被扎成了刺猬头的皇上。
☆、第67章 于
虽然这么形容不怎么贴切,但是熟睡的元亨,真像一只大猫。睡着的时候,还皱着眉头,估计也会竖着一只耳朵,听见一点声响,满脸都是不耐烦的模样。
玉宝音比划着问商轨,还要多久拔针。
她有点着急,想回府去了。
比之从前,她已经很有耐心。可家里还有一老一幼。
商轨不紧不慢地捻着银针,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她和他可不会心有灵犀一点通,谁知道他竖起的一根手指头,是一盏茶的功夫,还是一个时辰呢!
玉宝音也不好和他嚷嚷,就在这时,萧弥坚和萧太后走了进来。
萧太后差点惊呼了出来,任谁瞧见自己的儿子扎了满头的银针,也会吓一跳。
幸好萧弥坚手快,堵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道:“皇上睡着了呢!”
元亨已有两夜没有合眼,不是他不想睡,而是想睡也睡不着,安魂汤喝了好几碗,越喝头越疼。
萧太后一看,果真呢!
玉宝音领着商轨给这两人行礼,也没敢大声说话。
忙活了两天的萧太后,越看玉宝音越觉得好,握住了手就不肯撒开了。还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啊,到屏风外头说话吧!
自顾自地将玉宝音拉了出来。
萧弥坚跟在后头,很小声地干咳着。
萧太后可不管那么多,心想,她爹顾着她爹儿子的想法,她这儿也得为了自己的儿子着想。
一开口先问的是商轨的情况。
给皇上瞧病的是谁啊?哦,原来是“双奇”之一的商轨,啧啧,会瞧病的就是比会打铁的强!
他和她有什么渊源啊?哦,原来是同乡加师傅,啧啧,高远公主还真是舍得花银子呢!
他愿不愿意入朝为官啊?什么官?谁敢说太医不是官!
玉宝音为什么急着走,有一多半的原因,就是怕撞见了萧太后。
萧太后说什么,玉宝音只能干笑。
她又不能直接说,若商轨想进宫,他早就是南朝的太医了,何苦要辗转来到大周呢。
萧太后便道:“这孩子,笑什么笑,姑母问你话呢?”
可是自打上回接风宴以后,玉宝音便不再叫她姑母了。
她道:“太后,商轨是我的师傅,并不是我家的家奴,我……可做不了主。”
萧太后想都没想,又道:“无妨,一会儿我亲自问他。”
连拒绝的话都听不懂了。
玉宝音:“……”唉,那老头子说话可不好听哩。
她正发愁,就见屏风后头闪过来一身影,正是元亨。
他头上的白绸已经取下,瞧见萧太后和萧弥坚的第一句话,便是:“事情可办妥当?”
萧弥坚叹了口气,“皆已办妥,皇上无需忧心。”
元亨点了点头,转而就对萧太后道:“母后惦记起别人家的好东西来,可一点儿都没有一国太后的威仪。”
萧太后一听,气的直想发脾气,可一想起这两天的事情,火没有冒出来,倒是先淌下了泪。
她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元亨不怎么领情地道:“母后莫让那些女人烦朕,就是一心一意为朕着想了。那些女人敢如此猖狂地……来烦朕,若没有母后在后头撑腰,她们哪个敢那样!”
萧太后想起了才吊死的白娉和萧雨。从一堆女人中厮杀出来,她的手中不是没有人命,可吊死自己的亲侄女……这是头一回,她这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萧雨的乞求,萧雨的疯话,还有萧雨的不甘心,她是最明白的。可是能怪什么呢怪只怪萧雨太心急,又相信了后宫中的姐妹情。
皇宫是这世上最难熬的地方,就因为这里除了权力,什么都没有。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哪里能比得上手中的凤印牢靠。友情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会要命的骗局而已。
她也叹了口气,道:“以前的事情休要再提,只是你这头疼病……”太医院中无人能治,这可是个大问题。
转而就问元亨后头的商轨,“你……可能治?”
商轨迟疑了一下,还是直言道:“此病……无法根治。”
元亨只觉心里一紧,“疼是疼不死,可疼起来要人命?”
商轨点了点头。
元亨随即笑了笑,“也罢,也罢!”
说什么皇帝是天子,只有病到了身上才知晓,皇帝也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
普通人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皇帝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同,连想什么都要忍着。
想来还真是可笑。
元亨一笑,旁的人就不敢妄动。
若是这会儿没有旁人,玉宝音还敢问一句:“你笑什么笑?”还没哭好看呢!
她是不怎么怕元亨的,怕只怕护短的萧太后翻脸……太讨厌了。
玉宝音站在那里,心里着急的要命,既担心府中的情形,又唯恐她娘担心她。
元亨好不容易笑完了,这才指着她和商轨道:“上一回你给了朕大齐的疆域图,朕说过准你随时向朕讨人情。今次,你的人又治好了朕头疼的毛病,想要什么赏,大胆说吧。”
治……好了?玉宝音觉得自己人小脑子转的慢,仔细想了一下,才明白元亨这是要封她的口。
她道:“我家的大门被人砸坏了,要不皇上给找人修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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