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周丰年慌忙的又给季莨萋解释,成育和范沉同时皱下眉,对周丰年简直失望透顶了。
“我说了,要不你们三个就去楼下街上当众给本公子道歉,要不,就等着我表哥带人来了,把你们全丢出京都大门吧。”季莨萋不可一世的道。
周丰年为难了,要他一个人道歉还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随便认个怂就是了,最重要的是没得罪这位监考官的亲侄子。可人家说明了,要三个人道歉,那怎么办?成育和范沉肯定是不会动的。
周丰年磨磨蹭蹭的走回来,看到范沉还是一副铁骨铮铮,誓不低头的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埋怨起来,“你看看你,要不是你替那个张之云说话,至于得罪人吗?那小公子谁的茬都不找,单找我们的,还不就是你大庭广众的说张之云万般千般的好,他再好,也是个入监牢的前任监考官,人家的叔父可是现任的,你扫了钱大人的面子,这不就被记恨上了,你说现在怎么办吧?”三言两语,就把范沉数落了一遍,还聪明的把责任推到范沉身上,周丰年就是想逼着范沉负责任,再哄着他跟着一起道个歉,这件事就完了。
这范沉平时就冲动易怒又好骗,周丰年对自己的话很有信心。
可不等范沉开口,一旁的成育却先一步道,“周兄,范兄说的也没什么错,张大人之事,的确处理得稍显仓促,其中,说不定真有什么误会。”说着,成育故意扫了眼不远处的小少年,果然,在听到这句话时,少年脸色顿时焦黑了。
“贪污舞弊,证据确凿,还能有什么误会。”季莨萋嗤之以鼻的插嘴过来。
成育笑开了眸,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坐姿,挑衅的看着她,“公子并非官场中人,朝中的门道只怕还不清楚,不过我倒不介意给你解释一二。”
季莨萋挑高眉宇,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撑着双手怒瞪着他,“好,我就听听你说些什么。那张老头我见过,面黄肌瘦,尖嘴猴腮,一看就是个穷命相,做点贪污受贿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你胡说什么,老实为人豁达,官风廉洁,平日更是勤简育人,你这小子再敢恶言重伤,信不信我打得你说不出话来。”
“哟,打我?”季莨萋挑眉瞪过去,笑眯眯的道,“好啊,你打啊,看看到时候是你说不出话,还是我说不出话。”
“你……”
“范兄,冷静。”成育淡定的提醒一句,又侧眸凝着季莨萋,目光平淡的说,“我这位兄弟说的不错,那张大人廉洁奉公乃是出了名的,这次贩卖试题一案,看来是隐情颇多,只要有人肯出头去查,这清白嘛,自然是能找回来的,况且前头一个刚被人举报,后头一个立刻窜上了主考官的位置,这速度,也的确让人吃惊。”
玩够了?
若前头成育说的还算含蓄,现在就可谓直白了,范沉一下子看向他,脸色倏地大变。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张大人莫名的被人举报贪墨,而前后不过三天,他就被押送天牢,之后又过了一天,皇榜就贴出来了,主考官换了钱宁,这钱宁是什么人,要说名望,要说学识,要说人脉,都不过尔尔,翰林院这么多德才兼备的大学士,怎么就偏偏是他坐上这个讨好卖香的位置?这里头,说不定还真有个因果关系。
这么一想,范沉又是一脸不服,原来是这样,他就说老师怎么无端被人冤枉,结果是着了同僚的道,只是举报老师的可是当今二皇子……
一瞬间,范沉的脸又沉了不少,难道……
背上不知何时浸满了热汗,饶是范沉平时胆大包天,到这一刻,却还是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切感,一个皇子高高在上操控一切,两个大学士鹬蚌相争科举考试主考官之位……为什么要争那个主考官的位置?争到了有什么用?或许,是不同的人监考,考试的结果也会有不同,二皇子举报张之云,捧了钱宁上位,那这届三甲人选,要不就是二皇子的人,走个过场,拿个三甲名头。要不就是选拔出的人才,直接入二皇子麾下。
所以,这场所谓公平公正的会试,早已经在无形中,有了确凿的方向。
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范沉表情悲恸,眼神默默的黯淡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不是笨蛋,成育隐晦的一提起,范沉听懂了,周丰年听懂了,季莨萋自然也是听懂了。
她眼神一厉,瞅着成育,过了半晌,才冷笑起来,“你倒是胆子不小,什么都敢说,别说现在你没证据,就是有证据,你又能怎么样,我叔父,可是二皇子的人。”
一句话,竟然是默认了张之云下狱一案,是二皇子和钱宁背后操作的。
范沉气得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却难得的咬着牙,一句重话也没说。
而周丰年,现在已经完全被吓住了,一双眼睛使劲儿的往季莨萋身上转,心里打着注意,这个公子哥儿,他是绝对不能与他交恶的了,方才他若是还抱着侥幸之心,想着成育也是在朝为官,虽然不清楚他的品阶,但到底是官员,应该还能保住自己。
可现在,知道科举内幕后,他哪里还敢把希望寄托在成育这个不明不白的人身上,得罪了主考官的侄子,那他今次科举只怕当真要一败涂地了。
心里算计着,人已经快速走到季莨萋身边,殷勤的给她倒了杯清茶,又将几盘糕点都推到他面前,讨好意味十足。季莨萋小人得志的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周丰年登时一乐,嘴都笑到耳根上去了。
而反观范沉,只是沉默的坐的老远,满脸愤恨,却又极力隐忍,敢怒不敢言,是啊,他尽管对张之云维护备至,可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他也选择了忍让,得罪了这个小少年,就等于得罪了钱宁,得罪了钱宁,就等于得罪了二皇子,他一个贫苦学子,十年寒窗,绝对不能在考试临近时,自毁长城。
成育瞅了范沉一眼,淡漠的将视线收回,脸上带着无趣的笑意,还以为这个范沉是个可塑之才,还想在考试前将他拉拢过来,没想到也不过尔尔,哎,他今日这一天算是浪费了。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这么想着,他索性站起身来,扔了一锭碎银子在桌上,转身就要离开。
范沉立刻起身叫住他,“成兄,你这是……”
成育不咸不淡的正想再说两句场面话,却听右边稚嫩爽朗的笑声倏地响起,“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怕了,刚才你不是很有派头吗?怎么说了两句就焉了,你也知道我叔父不是你这种贫民得罪得起的吧……”
成育皱了皱眉,无语的看着笑得猖狂的季莨萋,“怕你叔父?呵,小娃儿,自视甚高可是会吃亏的。”
“吃苦?这京都还没谁有胆子让本公子吃亏的,看你夹着尾巴逃跑的样子,本公子本来还想放过你,但你既然这么不识好歹,本公子改主意了,今日,是断不会放你离开。”说着,她凭空打了个响指,不到片刻,连城高挺欣长的身影出现在人前。
成育眼睛眯了眯,这里竟然还有一个高手,他心里一跳,没由来的一阵怒气,老虎不发威,还真当他是病猫了,他堂堂从三品御史大夫,这京都内,还真没几个敢给他脸子看的呢。
不过一个小小的钱家人,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哼!
眼底怒气一闪而过,季莨萋侧眸对连城吩咐道,“把这小子给我绑起来,丢到窗外头去挂着,最近京都没什么好玩的,本公子免费给京都百姓找个乐子,哈哈哈。”
连城一言不发,但身体已经代替动作,快速冲了过去,成育心头一凛,折扇一开,身子灵巧一动,避开了连城攻击,随即他满脸怒容,恶狠狠的瞪着季莨萋,目光里满是被触犯后的激冷。
敢对他动手,不自量力。
下一秒,窗外快速闪进几道白色身影,七个御史府的侍卫拔剑相向,瞬间将连城和季莨萋包围起来,季莨萋面上一慌,眼神却更狠了,吩咐连城,“把他给本公子抓来,本公子不止要把他吊起来,还要脱光他的衣服,看他到时候还横什么!”
这句话显是激怒了成育,他眼眸幽深,对七名侍卫打了个眼色,七人立刻一拥而上,连城快速出招,一对七,不一会儿功夫就打的难分难解,季莨萋先是满脸焦急,后来看到连城占上风,登时笑得狂妄极了,睨着成育的视线,那视线像是已经将他扒光了似的。
成育哪里受过这种侮辱,眼底的阴郁更深了。
二楼打起来了,客人也都纷纷逃了,掌柜的战战兢兢的跑上来,一看到桌子椅子都掀飞了,顿时崩溃的大叫起来,“爷,大爷,老爷,几位老爷啊,小店小本经营,求求各位老爷放过小店吧,啊……那是官窑的青瓷瓶,大爷,手下留情啊。”掌柜的不顾刀剑,忽然冲上来,一把抱住一只快要掉地的青花瓷瓶,捂在怀里紧张得不得了。
“行了,住手。”成育烦躁的揉揉眉心,冷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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