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棉楼若有所思的盯着香兰睡莲看了半响,把画儿重新放进箱子里去了。
香兰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外头静悄悄的,隐隐付来丫环说话声儿。她睡得浑身发软,坐起来撩开慢账住外瞧,只见灵清和灵素正在开箱倒柜收拾东西,一个说:厚衣裳再带两件,入了夜还是冷的。 另一个道:铺盖被子也要带着,万一奶奶想在外头榻歇歇呢。点心和茶叶都装了么?果子戴几盒? 正说着,抬头看见想看见香兰已经起床,连忙过去着:奶奶醒了,吃茶不吃?
香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道:这是忙什么呢?
灵清笑道:大爷让收拾的,说要带奶奶逛逛,过会子就走。
香兰又一怔,林锦楼不是说:过两日等他忙完了,才去么。 可出去转转到底让人高兴,她刚吃半碗茶,这厢灵素已经将衣裳捧来给香兰换上又挑首饰给她梳头,手上也套了四五支镯子。正收拾着,林锦楼迈步进来,香兰忙站起来,林锦楼见她穿了大红五彩通袖罗袍儿,下着金枝线叶纱绿百花裙,腰里束着鸳鸯女带,腕上笼着金压袖,头上珠翠堆盈,衬得她白玉桃花一样的脸儿愈发娇悄子。林锦楼眯着眼上下瞧了瞧,香兰有些不大自在,却见林锦楼点了点头,道:哦,你这样穿挺好的。 说完优雅迈着步子往堂屋去了……
香兰还没回过神,灵清得意道:奶奶听见没,大爷说这样儿好看,
我也说姐姐肤色雪白,就穿这样晃眼娇艳的才漂亮呢。 香兰自己一返朴归真才吃一惊,地方才惦记着出门,心不在焉的任人摆布,没料到丫环给她穿了这样艳的衣裳,戴了这些钗环。前世她在沈家,其实也爱做这样鲜丽的装扮 后来嫁给萧杭做了新妇,就更爱大红的……再后来她就没穿过这样的衣裳了
自做了林锦楼的小妾,倒是裁了几身红的 可这样正红婚嫁的颜色她每每都避开,不知是觉着自己不配,还是赌什么气。今日这大红衣裳穿在身上,恍若隔世,让她精神都震了一震。
一时收拾完毕,香兰便到堂屋,林锦楼正坐在一旁的罗汉床上信笺,他手边的炕桌上放着一盅枸杞排骨汤,一盅大补汤,粉白的碟子里放着精致的包子,面点等物,另还有三样凤爪,鸡翅等小菜。此时外面雨已停了,阳光从半开的镂雕窗子里洒在他身上,显得他微型尤其高大。片刻功夫,他也不知从哪儿也换了外出的衣裳,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线鹤氅,里头是蓝色嵌青纹提花蟒缎棉袍,束着八宝带,头上的必也绾在白玉冠当中。香兰心说,他这样打扮起来也人模狗样的,不知他底细的人瞧见他,还真觉着他是雄姿英发的人中俊杰。
林锦楼听见动静,抬头看了香兰一眼,用下巴一点炕桌另一侧道: 坐。
香兰便坐下来,灵清已端来一盅汤,把盖子揭了,道:先喝碗补汤开胃。奶奶吃素包么?
香兰闹不清这个钟点吃得是哪顿。
林锦楼道:给她按爷这样端一份儿。 灵清应一声便退下。
林锦楼看着手里的信忽然冷笑一声,丢在一旁:卢韶堂那里龟儿子还跟爷抖机灵呢,巴巴托人说项,还以为爷真敢动他怎的,找了几个穷酸儒乱拽文,写得天花乱坠,以为爷就怕了? 爷这一遭就弄死他,有本事就让御史弹劾了老子。
说着揉揉眉心,前一阵他找不到人撒狠,把卢韶堂几个得力干将派人悄悄杀了个精光,留下卢韶堂一个光杆,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三个月,他档是为了找陈香兰这个不省心的,早就把卢韶堂收拾完了,还能容下这厮跶到今日。 可这话他不能提了,眼前这女人他好容易找回来,他不能再搞砸了,香兰还跟受惊的小兔儿似的,他不想看战战兢兢的模样。
林棉楼想着便夹了个包子放到香兰跟前的碟子里,笑道:方才忙了一回,觉出饿了,就再吃一顿,你也用点,吃完了出去逛逛。这宅子后头有一处园子,是临着保扬糊建的,平日里锁着,咱们过去看看景儿,园里有一处假山亭台,能眺着二士四桥。
香兰看他方才还阴沉着一张脸,笑得冷飕飕的,这会子又笑得跟盛夏六月花似的,真是喜怒无常,也不敢招惹他,她中等用得少,这会子也饿了,便乖乖的将东西吃了。
林棉楼看着香兰喝汤和嚼东西的模样,心下满意,只觉这一顿吃得融洽和美。等吃完了,再茶漱了口,便带着香兰出门,命人用一乘竹娇,抬着香兰进了园子。
香兰这几日一直病着,几乎足不出户,万没料到这院子后头竟别有洞天,进了那半月拱门,便瞧见千竹掩映,花树,假山成趣,引人入胜。
香兰不禁下了娇,沿着石子漫万的路往内走。林锦楼道: 这园子小了点,倒也精致,好歹是自己家里的,你且逛逛,过几日爷爷带你去更好的。 一面说也一面四下赏玩。
这宅子是他最初在扬州置下来的,后来楚大鹏几个人从年底盐商总会里分红的银子里拿出了些,悄悄给他把后面那块地也买了,把房子一扒,竟给他沿湖建了个园子当谢礼,虽说那园子不甚大,可布局独特,奇花异草,各色怪石,别具一格,林棉楼便笑纳了。
走不多远,果然看见一山,山上设一八角绣楼,二人便 沿着青石板石阶上去,绣楼内早有下人打扫干净,铺着锦毯,挂着绣幕,紫檀桌上的金儿玉兽中中还缓缓冒着青烟。丫环婆子们见主子来了,忙不跌献茶摆果品。
香兰将一色镂雕新鲜花样的朱窗推开,便瞧见墙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不远处有一架飞虹立于水面,如玉带飘逸,似霓虹卧波,让人观之心情豁然开朗。
此时只听隐隐有丝竹声传来,并有女子婉转唱腔。林锦楼眉头微皱,起身将另一侧朱窗推开,香兰变忍不住探头去望,原来林锦亭闲来无事,招呼刘小川等人在园子里一外名为: 春台明月 的馆里吃酒取乐。 因午后雨停了,天气晴好,便在屋外置了一桌,还可赏梅桃杏等花。 又清了几个名妓来弹唱助兴,只见有怀里抱琵琶的,有抚琴的,还有在席间敬酒的,浓妆淡抹 各具风情。有个穿桃红妆花袄儿,蓝缎裙儿的,拿着个红牙小板,正眉飞色舞的说话,末了引来一众男子大笑,纷纷执起酒杯饮了,那女子也陪饮一杯,脸上泛红微醺,有个男子不由忘了情,揽过那女子亲嘴,那女子似是害羞,欲拒还迎,公子哥们轰然叫好。
香兰活了两世还是头一遭见着这样的景儿,不由瞪大了双目,张大嘴巴问道:这……这就是喝花酒么? 众目睽睽之下便亲嘴咂舌,香兰惊得言情不能。
林锦楼挑眉,看着香兰吃惊的小模样儿只觉有趣,心想这算什么,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真正放肆起来,以淫词艳曲行令,或是妓女们脱衣摆出各色姿态助兴都是有的,小香兰瞧见,眼珠子还不掉下来。!
☆、225 见客
林锦楼刚欲说话,却瞧见刘小川往绣楼上瞥了一眼,接着便瞪大一双眼,用胳膊肘去捅谢域,往绣楼上指去,引得一桌人都呼啦啦往这边看过来。林锦楼见香兰还在自己身边站着,登时便沉了脸,“砰”一声便将窗子关上了。
刘小川咂咂嘴道:“乖乖,瞧见没?那个就是林霸王的那个房里人了罢?”说着去看林锦亭。
林锦亭懒洋洋的吃了一筷子菜,点头道:“就是她。”
谢域笑道:“我猜也是她,可惜离得远些,未瞧真切。”
刘小川精神起来,道:“那咱们过去看看呗,就说去拜会小嫂子。”
楚大鹏擎着酒杯道:“得了罢,林霸王捂得死死的,还能让你见着,别回头人没见成,惹一身骚。没瞧见方才窗子都关了,你还跑去触霉头。”又看了袁绍仁一眼道,“袁哥哥,您说是也不是?”
袁绍仁含笑不语。今日林锦亭做东,硬邀他来,他本想推脱,可想着日后好歹是姻亲,自己还差点娶了林锦亭一奶同胞的妹妹,便过来了,见席间虽请了妓女弹唱,倒也算清幽,加之楚大鹏等人竭力交好,故而气氛和乐,便一直在旁瞧着,听这几人谈笑。
谢域也吃吃笑,命身边那妓女道:“去给你刘大爷敬杯酒,让他安生些。”
刘小川拧着身子嘟囔道:“小爷我就不信你们几个不好奇。”他是个急性子,想到的事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从座上跳起来道:“不成不成,我得去瞧瞧,看是什么样的大美人儿,能让林霸王宝贝成这样。”说了撸胳膊挽袖子的去了。
刘小川若犯浑谁都拦不住,众人索性也不劝了,且这几位也都吃多了酒,纷纷嬉笑着跟在后头看热闹。
这厢林锦楼正跟香兰东拉西扯的说话儿,便听灵素站在楼梯下报道:“大爷。有几位爷过来。说要见大爷和……”后面“小嫂子”未说出口,便瞧见灵清对她使眼色,便将那三个字咽下去了。
一语未了,刘小川便扯脖子喊道:“我说哥哥,您这忒不厚道,哥儿几个大半夜陪你出去找人,如今人寻着了,你过河拆桥便不睬我们几个了?好歹让小嫂子来敬我们一杯酒不是?”
谢域听刘小川当众抖落香兰夜里丢了的事,不由皱眉,立时踢了他一脚。刘小川“哎哟”一声,瞪着谢域道:“你踢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