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实话!你好不让说了?”张家三嫂怪嗲了一下张云溪,放下手中的茶碗看着林晗,慈爱的说道:“这次打扰了外甥读书,是舅母的不是。只是舅母这里有件事情,关系到你母亲的将来所以找晗哥儿过来说到一下。有人在我这里,给你母亲说了门亲事。你也知道,你母亲一直一人过活,终究比不上有个人知冷知热的不是?对方是诚亲王,晗哥儿认为呢?”
“我认为?”林晗勾起嘴角语气有些不善:“舅母这话问得有些意思了!我能作何认为呢?我不过是一个双丫童子,母亲的事情本就是林家欠了的。这事情,本就没我能说什么的地方吧!”
“话是这么个理儿不错。但是你母亲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话,这终归是礼不是?”张家三嫂听着林晗的话,知道这孩子怕是不愿意不过也是明白道理的。
“听张夫人的话,若是在下不同意,这事情就成不了吗?”他不再称为舅母,而是用上了别称。这让张云溪有些意外,只是张家三嫂认为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可在意的而没注意。
“这本就是好事,你还想着你母亲守一辈子活寡不成?我们张家当年也是没得办法,凑巧了送了姑娘到林家养着。晗哥儿可是明白这个道理?”到底是阁老夫人,张家三嫂此时已经拿出了那大夫人的派头。可惜,林晗并不在乎这个。他只是看着在一旁眯起眼睛,笑得格外温柔的母亲。看着那样的笑容,他的心安了不少。
他弹弹袍子,站起身:“的确,当年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同我无关。当年我母亲将我送过来,不是看着林家和张家的。而是看着母亲的为人,认为她能够值得我孝顺一辈子。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的。张夫人的意思是好,但是这种行为我很是无法认可。也许夫人认为在下有不懂道理之嫌疑。但是在下还是要说的,母亲会是林晗永远的母亲。秉持孝道、母子天性。这事情,我是不会同意的。夫人的打算,是要夺了在下仅有的嫡亲之人。这事情,在下实在接受不了。若是夫人能够说动林家和张家老爷太太,在下无能只得去敲闻天鼓了!”说完这个,他饱汉儒幕的看了张云溪一眼,抬手作揖:
“母亲,儿子有些失态,先行告退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家三嫂看着少年蓝衣飘飘,顿时扭曲了嘴脸。她哆嗦的指着张云溪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
“很好的儿子不是?”张云溪噗嗤笑了出来,她此时笑得很开心。身子不由得歪斜到引枕之上,直到眼泪都笑了出来才作罢。
张家三嫂又气又无可奈何,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被小姑子算计了?她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你若是不愿意,我们还能强了你去?但凡你有一点不愿意,你哥哥不是使了力气的满足你?啊……你说你让我说什么好啊……女大当嫁。你看看你……你……哎哟……你气死我了!”
“嫂子快些喝些茶顺顺气,横竖都是我的错,我给嫂子赔不是了!”张云溪连忙上前俯视着张家三嫂喝茶顺气,理顺了后才坐回去。柔声解释:“嫂子给我搓搓婚事,无非就是担心我老了没有儿女孝顺。养恩说是大于生,到到底不是血缘嫡系。其实麒儿这孩子我是看着喜欢的,再说了……嫂子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快些歇歇吧!这事情嫂子尽管给母亲说了去,连带着吧麒儿的话也带过去。”
“这可是顶好的婚事,人家诚王已经在圣上哪里提过了,就是要了你做正妃。你啊……”张家三嫂有些很铁不成钢了。
“看起来是不错的婚事,嫂子不如让母家女儿去。横竖不过是皇家希望再次栓住张家的把戏罢了。”张云溪勾起嘴角不以为意的笑笑,她那纤细白嫩的手指沿着杯沿儿转动:“我这日子过得恣意呢……明年我要带着麒儿去参加会盟。这是林家离开陇西贵氏三百多年后的第一次会盟,嫂子知道这里面的意思吧!所以……”
“所以你就这样一辈子了?”张家三嫂听着有些心疼了。若是真的去参加了会盟,那么就坐实了林家掌权人的身份。邱琳世家……这孩子怎么……
“不是很好吗?”张云溪交叠双腿看着自家三嫂:“我自幼就喜欢这种东西,嫂子是知道的。有了机会不享受,我难道还要为难自己去做孝顺儿媳妇,伺候公婆?”
“你就是不想嫁人是吧!”张家三嫂挥挥手一副我早就看透了的样子:“别跟我说这些虚的,我是看出来了。你就是贴了心思不想嫁人。成,这事情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去跟你哥哥说,然后找老爷老太太说。找你其他嫂子说,我就不信了!谁给你灌的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也是来气了,起身灌下一大碗茶水擦擦嘴角带着丫鬟婆子气汹汹的走了出去。张云溪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走到一边书桌前给父母写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过去。
嫂子是好意,她心领了。但是这世道,不是好意就成的。这里面参杂了多少私意,她也明白。可是……她不能因为这样,就毁了早就摆好的棋盘。破碎了的路子,再想走就很难顺了。
结局了这事情,去了一趟恭后换了一身衣服张云溪抱着一个汤婆子走进小屋。林晗端坐在书桌前,认真的雕刻着竹简。旁边已经放了一些雕刻好的,虽然看着依然稚嫩不规整。但是比较起第一根,有了很大的改善。她走到林晗对面,没有多说其他的而是随手拿起一根空白的竹签敲打着桌沿儿,小厮很快点上燃香将林晗手头的事情整理干净。
“今儿,说汉武帝穷兵奢武。”张云溪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进入主题。林晗内心则是很开心,先前的忐忑一扫而光。他目光含笑的,不可抑制嘴角的形状端坐起来。
“麒儿可知道,为什么几乎所有的史书评断汉武帝的时候,都会提到穷兵奢武吗?”
“因为他早年不断对匈奴动兵,虽然江山在日后得到了稳固,但是却将前期休养生息所积攒的良材都是用光了。到了晚期,整个国家已经越发的颓然。甚至在后面三代皇帝努力,都未曾缓过来。书上说,过度的兵战于国家无益。所以之后历朝,都是秉持着防御为主的策略。很少主动生起兵事。”林晗对这个很是熟悉,因为小的时候曾听先生当故事讲过。
“这样说是没错的,但是麒儿要记住这种形态只能存在于天朝国土之上。实际上在另一个地方,比如欧罗巴地区却恰恰相反。战争,不但能够带来财富,还能带来新的领土和国力。”
“这是为何?”林晗显然对此很是好奇。
“因为,打败邻国之后,对方国家的人口、财富、城堡和领土都会是新的君主的。征战,在抢夺的同时也会将原本的消耗补平,用……天朝的话就是,以战养战。但是这种情形,在天朝是无法实现的。麒儿知道为什么吗?”张云溪显然心情也很好,她歪着头一直在含笑而谈。
林晗摇摇头,他只是知道大战会让国库空虚,却从未想过这个。
“首先,天朝战事对方都是北方游牧民族。他们有土地可种良田吗?”
“不能,据说大部分都是无水荒漠或者草原冰塌。就是水源之地,也是沼泽遍布。”林晗知道这个,草原东西很缺,不然那些蛮夷也不会南下。
“其次,他们有宝石玉器、黄金丰财吗?”
“没有!”林晗再次摇头:“根据土夷者见上面记载,北边蛮夷除了牛马,连固定的居所都没有。他们跟随草木而走,若是好年景牛马羊驼得以生长,还是不错。若是冬季寒冷,怕是人都要冻死。更不用说干旱或者虫灾。”
“最后,对他们征战,是为了避免他们南下骚扰。可将士们能够以战养战吗?”
“也不能,怕是连马匹都未必能够抢到。”林晗这下明白母亲的意思。一如前两次的讲授,母亲用心的引导他去思考自己悟出道理。这些东西弥足珍贵,怕是一生都无法还得的好。
“去重新包扎一下你的手,用了午膳后小息一下,接下来是大波斯语。”张云溪将竹签随手扔在桌子上,起身抱着依然温暖的汤婆子走了出去。在她走过林晗身边的时候,林晗拉住了她。
“怎么了?”她看着拉着她袖子的林晗。
“母亲!”林晗舔了舔唇:“儿子这次对不住母亲,但是……儿子希望母亲明白。儿子不介意母亲改嫁,只是……那必须是母亲心仪之人。这等……这等……这等婚事,还是不要的好。母亲日后生活的快活,才是儿子做大的心愿。不管他是贩夫走卒,还是高官显贵……定是要……定是要……心仪才好。”
“呵呵!”张云溪拍了拍他的头,笑着拉起他的手:“现在你母亲最心仪的,是午膳上面特有的灌汤小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