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张云溪,张张嘴又把话吞了下去。张云溪知道他要说什么,抿了一口酒重新放了一片鹿肉后,一边在上面浇着银鱼汤一边解说:“朝内士大夫对于红毛鬼,一向认为是海外蛮人。不开化,不知礼等等。但是,在军部上皇室却不得不购买他们的炮火。你就从未想过吗?一个不开化的民族,为何能够制造出红衣大炮,而自己却制造不出来吗?”
“工部说,是矿产不合。”
“红衣大炮,实际上是一种十分古老的加农炮。主要是他们用来海战的时候装在船上。这种炮已经淘汰很久了。因为你们需要,很多贵氏也需要。所以才重新进行制造。最早购买的那批是从荷兰人手里买的,但是目前的都是葡萄牙人在非洲仿造的。”张云溪嘲讽的一笑:“那人家不要的东西当宝贝,却不思进取……其实我觉得,换一个人来做皇帝也没什么不好。横竖,都差不多。”
木承泽没有吭声,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这个女人没有必要拿这个来骗他。但是听到这些,就更加的挫败。
看着他不吭声,张云溪叹息一声安慰他:“都说不知者无罪。何况,皇朝内部士农工商。其中工,又被称呼为巧。历来不被重视。人们更看重的是八股科考,没什么特别的。”
“呵……的确没什么特别的!”木承泽苦涩的拿起酒杯灌了一口,昂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我一直认为,只要我励精图治。就一定能有一片蓝天……到头来……什么都是空的。”他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酌。张云溪也不拦他,毕竟能不能想清楚,看的是他自己。而天下……与她何干?
☆、86
马车飞驰,张云溪这一次没有多余的修整。而是直接梳洗停当后,就去了伊楼府宅。盟约之地,天天都会有宴席。加上有了新的盟约,很多人都在活跃着。不过对比起张云溪前往伊楼家,更大的新闻还应该是铁佛家主的忙碌。毕竟外甥女找舅舅,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走进后院内宅,张云溪一脸笑意。明眼儿人都看得出,那是有喜事的兆头。今天没有额外的人在,都是伊楼家族本身的女眷们。张云溪进去,大表嫂子就给她打了帘子,笑着催促:“看你这脸上的笑容,必然是有喜事的。快些说说,好让我们听听。”
“正该是喜是呢!”张云溪走到里屋,闻人氏正坐在热炕上给刚到的二儿媳妇谈着钿子上的坠花。听着长媳的话,看着笑容满面的张云溪,就知晓必定是来之前说好的事情怕是谈妥了。她放下手中拿着的钿子,看着张云溪:“对方允了?”
“可不是!”张云溪挨着热炕,坐在临近的春凳上:“我刚见到就谈了,对方是个直爽的汉子。只要求我们家必须出一个本家的嫡女。”
“本家嫡系的,虽不是正枝如何不会允了。他又不是傻子,我们伊楼家还比过那个哪啦不成?”闻人氏拿了茶递给张云溪:“你那二舅舅肺痨久了,姑娘也是个事情了。她那个娘又是个不管事的。她身上又有哪个,婚事上……你舅舅为她,可是愁了不少。这下子好了,待会儿就派人去回了信儿。说了那拉家的那边如何处理了吗?”
“我给出了个主意,对方这来来回回的也不是很容易。何况,当初嚷嚷的就是要娶他们家的明珠。不若让他把彩礼送到伊楼家去。聘了我们的姑娘做正室,然后再去要他们家的明珠做侧室。横竖,也越不过我们姑娘去。而且……”张云溪抿了口茶窃笑道:“不瞒舅妈,那拉家这次算是丢了脸面估摸着以后也会丢了利益。”
“你又是坏了是不?”闻人氏点了点她的额头:“说说,也让我这个老太太长长见识。”
“舅母……”张云溪扑入她的怀里扭了顿麻花才起身整理了下头发:“我要了高丽,我要求他们对高丽的绝对控制权。但是我要自由在高丽的权利。我只要港口,然后我给他十门红衣大炮。五十枚炮弹,日后他若是需要炮弹要来我这里买。到时候这买卖也是舅舅的不是。我可没人做这东西。”
“你个鬼机灵……还有呢?”
“还是舅妈了解我,前不久我听到说新罗王将他前妻的儿子送到那拉家做质子。所以,我就派人伪装成铁佛家的暗卫,全部处理在路上。留两个报信的就成。”
“这道是好法子……”闻人氏点点头,看着大儿媳妇:“你可要跟你这小姑子好好学学,她这鬼心思三个你都比不上。”
“哎哟哟……瞧母亲说的!”大嫂子笑着凑在弟妹身边挥动着裹着手帕的手指:“哪能三个啊……我看三十个都比不得!”
“大嫂子!”张云溪怪嗲了一声,嘟嘟嘴:“反正,这事情我一回来就来报喜了。家里暂时还不清楚,我还得回去说说。就不多呆了,明儿过来讨口饭吃。”
“你这丫头……这十天快马的。快去歇歇吧!”闻人氏听到这个摇摇头,推了推她:“我不留你了。你也别说的那么可怜,横竖我还差你口饭吃?这事情成了,你还得拿个大媒呢!”
“那就等着舅妈的红包了!”张云溪满面笑容的起身,欠身笑着走出去。
回到家中,林沇此时正看着林晗读书。一长一幼,有问有答很是不错。他们坐在庭院中的凉亭内,四周绿树青青,垂柳拂绿。伴随着少年清朗的声音,很是韵味十足。
张云溪笑着沿着蜿蜒小路走过去,坐在一边。林沇见到她来,点了下头挥手让林晗下去。此时的事情,还不是他可以参与的。张云溪伸手拉住林晗给他擦了擦额头因为紧张而沁的汗珠:“回去洗一下,我来的时候看着西边云已经过来了。让下面给你多准备一件褂子,若是出去把蓑衣带着。”
“是!”林晗开心笑着点头,朝林沇鞠躬:“儿子先下去了。”
看着少年轻跃的步伐,张云溪略带感慨的笑道:“不瞒四叔叔笑话,看着这孩子……倒觉得……老了很多呢。”
“宗母这话说的,您看起来可不老。”林沇呵呵一笑,正色看着张云溪:“觉罗家那边谈好了?”
“娶一个伊楼家的嫡系正支小二房嫡女,可比要去那拉架找晦气强得多了。我答应给他红衣大炮的数量,是跟伊楼那边说好的一倍。弹药也是,三叔公那边如何说?”
“来人送信说,目前京中的局势还得看。林家经不起折腾,若是能够在战事起来前离开,怕是最好的。而且,前些日子安庆家的从海外回来,说是地方已经选好了,房子也在建。虽然那边的气候同我们这边相反,但我们商讨觉得还是合适的。”
“族内觉得好就成,我也是看着子弟不丰才有了这个想法。虽说落叶归根,但还是为子孙计的好。”张云溪向前倾了一下些,一只手臂横在桌沿支撑着身体。她揉捏着手腕带的红色珊瑚手串的珠子:“铁佛家的闹腾,每个三五年开不起来。不说是怀疑他们的家族实力。眼下,他要是想要起来后院也得安生一些。我虽然同那觉罗汗说了数句话,但看得出那也不是个安分的。”
“这倒是好事,他们争端我们的时间就充足一些。只是……”林沇看着她有些为难道:“皇上那边……”
“呵呵……您是怕我最后念了情?”张云溪抬眼看着他,侧头一笑:“不过是个男人罢了!看得顺眼,倒不妨处处。我只是担心我那父母,都是年长的人了。也不知能否支撑到……”她叹了口气,神色间很是疲惫。耸耸肩,她站起身:“行了,原本怎么安排的只要没有大的差距,就按照原本的走。我先去歇息一阵。”
“正好,我也等了一上午了,这人一上了岁数就是不怎么灵便。”林沇笑笑表示不在意。两个人各自回了屋。
半个月后,等在岔路口的觉罗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等到了伊楼家的使者。他将车队的礼品,除掉了一些迎亲用的,整理了一番减少了一些数量复又增加了一些贵重的东西洋洋常常的前往北宁府。而此时的伊楼家宗母,闻人氏也启程回家准备这次定亲。
因为只是定亲,所以只是告诉了知交故友和亲戚。虽然有些家族对此联姻很不待见,但是不管怎么说将一个女儿嫁出去远远不同于娶一个进来。何况对方只是黑水靺鞨这种小卒。不足挂念,谁也没有当回事。只是有熟悉的,感念那女孩儿的命运,清清白白的嫡女却去给人做继室。至于一直等着看城下热闹的那拉家如何想,就不是他们所需要考虑的。至少,那拉架还没有资本同伊楼家叫板。
随着伊楼家的喜事,林家同闻人家的定亲也确定了。张云溪敲定了来年初春的三月三,派人迎亲。因着黛玉是女户,因此婚礼方面就走了男三女望的传统。就是新婚的时候女方去男方家迎亲,然后在男方家度过新婚的三日。之后女方独自回家。而男方则在一个月后,独自上路。同时还要带上一定数额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