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奴听了,连忙朝她摆摆手道:“这胭脂鹅寻常不做,一来不容易得,二来也是年菜,只怕太太要叫麟哥儿吃那鹅脯,你吃些翅膀、腿子也罢了,都好吃的。”
二姐儿听了撇撇嘴,正要说话,忽见那麟哥儿跑过来道:“娘问你们,饭菜怎么还没得。”二姐儿听了啐道:“哪有那么好做的,嫌慢你自来收拾罢了。”
那麟哥儿吸吸鼻子,也不理会二姐儿,闻见胭脂鹅的香气,跑进来瞧了道:“好肥鹅,说不得那两块鹅脯是我的,你们可莫要偷吃,若是一会子开饭寻不见时,娘说了,要‘打下小贱人的下截儿来’呢!”
那乔二姑娘前几日刚刚与继母大闹一场,如今还没缓过来,听见这话如何肯依,上来就要揪了麟哥儿的耳朵教训他。
碧霞奴见了连忙拦腰抱住了道:“劝你省些事吧,都是自家骨肉,闹出来也不怕人笑话的?旁的不用说了,爹在仙山能不寒心么?”
又对那麟哥儿使眼色道:“好兄弟,你且出去逛逛,都是我们的不是,一会子饭菜就得了,好生回了太太,莫要惹事,不然连你也有不是的。”
那麟哥儿虽与二姐儿不对付,当日落草儿时候大娘倒还在世,一下生便知道大姐姐是嫡女儿,如今虽说江山易主,当时记忆恍惚犹在,倒不敢十分作践这大姐姐,又搭着往日里与二姐儿拌嘴,也没少挨她的揍,只得转身跑了。
乔二姑娘兀自不依不饶的,大姐儿因劝道:“如今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是肝火盛不知道收敛呢,你再这么闹,我便不嫁,说不得也只好辜负了三哥,叫我悬着心去了,到了他家也不安生,心里还要记挂着你,倒不如陪你一起守着罢了……”
说着,负气转过身子不理她,一面只管摆弄那胭脂鹅。二姐儿生得年小,自小儿是碧霞奴带大的,虽是姐妹相称,却有母女之份,平日里姐妹玩笑就使得,惹得大姐儿撒个娇时,她便兀自软了。
因上前拉了大姐儿的衣襟低声道:“好姐姐,此番是我急躁了些,你可莫要说这些赌气的话,若是白白的糟蹋了这段好姻缘,岂不是妹子的过错……当日爹妈过世早,都是姐姐指示教训,如今长这么大了,不说报答姐姐大恩,还只会惹你赌气,可见我也不成个人……”说着,倒哭了。
大姐儿原本嗔她,倒是半真半假的,一来压住了二姐儿的气焰,叫她也学着趋利避害些个,二来也要借机对她再提一提说亲之事,如今见妹子哭了,心里早软下来,只得回身伸手在她腮上拧了一把道:
“你这张巧嘴,方才还口没遮拦的,怎么如今倒这般会哄人起来?”
☆、第40章 夺箱笼乔姐出阁
二姑娘见姐姐不恼了,方才放下心来,姐妹两个在厨下收拾整齐了摆饭,不在话下。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转眼到了十五日头天晚上,大姐儿因为次日侵晨就要发嫁,一夜不曾合眼,与妹子收拾箱笼,一面又要提防陈氏,果然打发麟哥儿来瞧过两三回,都叫二姐儿打发了。
碧霞奴只管坐在炕上打络子,往日里舍不得用的金线今儿都用了,穿了奶白色的米珠儿做成线,将三郎给的四个大钱络在汗巾子上头,随身系了,左右明儿就过门儿,也没什么避讳的。
二姐儿见了笑道:“明日箱笼随着轿子走吧?”大姐儿点头,一面叹道:“当日你年小记不得,我们太太成日家与我讲些她当姑娘时的事情,那会子外祖家里是乡绅,听见说过箱一日,送妆一日,到了第三日上才是聘女,好不热闹的,如今落得这样小门小户,都挤在一日也就罢了……”
二姑娘听了这话,上前来搂了大姐儿笑道:“这不值什么,都是做给外人瞧的,只要姐夫待你是真心,便是好了,不然就是聘给那些公子王孙,家里自是妖童美婢,纵然你是个天仙,也不过就是三夜五夕丢开手,倒不如如今这一位,把你当娘娘也似的供奉着。”
说的大姐儿笑了一回,二姐儿又问道:“是了,这些年为什么外祖家竟不来人接呢?如今咱们父母俱已没了,正该帮衬才是,倒不曾再与他家通了什么音信……”
碧霞奴摇头道:“究竟这事我也不大知道,只听说因为爹爹年少时候有些念书人狂狷脾气,不知怎的与外祖父有些龃龉,所以多年来不通音信了,爹妈去的时候也没特地嘱咐过此事,想来是有些化解不开的嫌隙了……”
姐妹两个说了一会子闲话,二姐儿因将母亲留下的妆奁拿出来,给大姐儿压了箱底儿,大姐儿见了待要不收,那二姑娘笑道:
“虽说女孩儿家嫁妆不过是个虚礼儿,总也要带几件纯金的,这会子那陈不死的还没把小定送过来,只怕再想要是不能够了,难道你一件首饰不带就要发嫁不成?好歹带着,到了他家里众人看着也是个喜庆热闹的意思,放在我这儿,我素日里急脚鸡似的,万一又给麟哥儿翻出来,岂不是白落在那婆娘手里么?”
碧霞奴听见妹子这话说的有理,只得收了,一面说道:“好姑娘,明儿你要说人家儿时,我自然与你一份厚礼。”姐妹两个又说笑了一回,眼见着窗棂上就泛起鱼肚白来。
二姐儿赶忙服侍姐姐梳洗了,正忙着,就见外头那三仙姑的声音,调门儿长了八个度,一连声儿的道喜,旋风一般刮了进来笑道:“给大姑娘道喜了!”
碧霞奴两个连忙起身相迎,那仙姑端详了一会儿笑道:“怎么样,如今这个头也会梳了了,溜光水滑的倒俏皮。”
大姐儿含笑不语,那婆子上来接了二姐儿的手服侍新娘梳妆,打扮得粉妆玉琢,又赶着换了嫁衣,与平日里荆钗布裙别有华贵喜庆的妍媚态度,连二姐儿也看住了,笑道:“好一个神妃仙子,姐夫瞧见了,还不一定怎么乐呢!”
外头陈氏才刚起来,听见媒妁来了,只管懒懒的,一面叫麟哥儿来要茶要水儿,碧霞奴便要下厨去收拾,给仙姑拦住了道:“哟,服侍了她十来年了,今儿好容易自在一回,再说这新衣裳去不得厨下的,仔细腌臜了,让我老身去伺候你们太太喝茶吃点心,你们姐妹儿只管收拾了东西。”
一面拉了拉大姐儿的衣襟低声道:“若是没什么便罢,若有东西要带的,只管装上,有我呢。”说着,一笑去了。
大姐儿不明就里,自家闺中倒也没什么好带的,就只是不放心母亲留下的妆奁能否带出去,又不知仙姑有什么本事能周全此事。只得与二姐儿在闺中枯等。
一时间听见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便知道是张家的人来迎亲了,早就羞红了脸,二姐儿含笑替她盖了盖头道:“好姐姐,你只管去……”说到一半儿,声音早哽咽了。
碧霞奴此番舍不得妹子,待要掀了盖头说话,早给二姑娘按住了道:“已经盖上了,如何又拿下来,便不讨喜了,姐姐安心过门儿,左右三日就回门,这几日我倒挨得住,你教给我的针线厨艺也都渐渐的熟了,再没有什么挂心的地方儿。”
正说着,外头三仙姑复又进来笑道:“走吧,外头三郎等着呢,骑着高头大马,披着大红,帽插宫花,好鲜亮的人品,二姑娘也来瞧瞧。”
二姐儿听了,赶忙收敛悲戚神色,故作欢喜,与三仙姑两个扶了姐姐就往外头去,迎面见陈氏与麟哥儿走来,面上阴阳怪气儿的道喜。
碧霞奴少不得给继母留些脸面,哭两声,谁知这一哭倒是触动了心事,只怕妹子在家里受了欺负,倒真个嘤嘤咛咛的哭个不住,还是仙姑死命劝住了,打发上轿去,后头二姑娘又从房里抬了一个小箱笼出来,待要交给外头挑嫁妆的窝脖儿。
那窝脖儿正要接了,但听得陈氏冷笑道:“且慢。”窝脖儿见本家儿主母发话,也不敢接,只得住了手一旁侍立着。
但听那陈氏笑道:“不是信不过大姑娘,实在是你兄弟还小呢,家里又没个进项嚼裹儿,到底我们麟哥儿是正经香主,便是老爷大娘留下什么东西,若是当日没说明白的,自然也都是留给麟哥儿的,少不得我唱个黑脸儿,当着众人的面搜查明白了,也给大姑娘去去嫌疑,过了门儿岂不干净,省得来日还要算一笔糊涂账。”
碧霞奴在轿内听得明白,心里咯噔一声,只怕自己藏了娘的妆奁,不知怎的给麟哥儿瞧去了,方才对他母亲说,那婆娘不好只管闯进来搜,单等到众人都在是便要搜查,若是当真搜出来,这官盐反倒成了私盐,竟是保不住母亲的遗物了……
正着急,但见那二姑娘也顾不得避人,一径出来了说道:“太太可别太仗势了,我姐姐在家里时贴补了你们多少,自然心里有数,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见,何苦来呢,若是认真掰扯起来,就别怪姑奶奶说出好听的来!”
那陈氏往日里欺负她姐妹两个惯了,如何听得继女这般奚落,因也不知道留些脸面,跳出来骂道:“我把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你爹娘伸腿儿去了,若不是这些年老娘恩养你们姐妹,如今便是卖入大户人家做了丫头,早就拉出去配小子了,还由着你们满世界浪着嫁人去?”
口里越发没个遮拦,渐渐的无所不至起来,那二姑娘虽然厉害,到底是闺阁处女,自恃身份,如何能与那院中姐儿出身的继母对骂起来,气得直哭,渐渐就落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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