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客房,浓浓的老姜味儿充斥整个房间。
“咳,那个,阿止有洁癖,所以……”慕容熵看了眼床上裹着被子,苍白着脸的美人,笑容依旧完美,心里却郁闷得发苦。
冰室温度极低,阿止病发时呆在里面会减少一些痛苦,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所以洛九潜入慕容家冰室只为盗取火炎草的说法,是合理的,既然是慕容家的麻烦,那跟他这个废物就没多大关系了,火炎草给她就给她,真能治好阿止,他们自然不会亏待于她,若她也无能为力,至少他能跟她探讨一番再想别的办法。
可今天这事闹得,真特么糟心!
“哦,洁癖啊,洁癖是心理障碍,我的医治范围是生理问题,恐怕帮不上忙了,小少爷还是另请高明吧。”苏洛九软软地斜靠在床头,眯着眼笑,一副医者仁心,不计前嫌,却无能为力的无奈模样。
话被堵了,慕容熵知道人气的不轻,吐出一口浊气,还是等她气消一点再来劝劝好了,“洛姑娘真爱开玩笑,那你就好好休息,在下还有事,先行离去了。”
“慢走不送。”苏洛九客客气气地抬了抬手。
良久,她突然闷哼一声,一丝暗红的血从唇角溢出,在她病态的苍白的脸上,越发刺目,血恰好滴入冒着热气的姜汤里,不过片刻,那姜汤竟有大半冻结成了冰,刚想擦掉血迹,心口猛地传来一阵冰冷,眉头越皱越紧,冷气如刀,活剐着她的心脏一般,很痛,很痛……
“咚”的一声,银碗掉在了地上,苏洛九颤抖着蜷缩在床上,眉头紧蹙,低低喘息,大滴的冷汗不断从她额间滑落,她用力抱紧自己,触手所及,却只有一阵阵冰寒……唔,那个叫阿止绝逼是她克星。
——别让我熬过去,否则不弄死你丫的我就改名儿九!洛!苏!
……
莲池,莲心亭。
凉风习习,空气中氤氲着湿润的清雅莲香,一袭银色身影静静站在亭中,仿若无垠的九天之上的神祇,尊容淡漠,又似午夜中天的银月,清贵无双,黯淡一切星光。
慕容熵瞪了他背后好半晌,终是比不上人家的耐力,黑着脸走了过去,不待他发作,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便端着一只精巧的玉杯置于他面前,等他没好气的喝了茶,火气也消了大半。
“我说你这病,药引子靠人家,诊断也靠人家,你好歹也怜香惜玉一点啊。”对上墨止,慕容熵没法儿有脾气,咕哝了半天也没说出重话。
“她太弱。”他根本没用力。
淡淡的声音,是清管吹奏出的最纯粹的清越,如玉石落入浮冰冷泉一瞬的空灵,其声如人,淡漠,却是清润优雅,深藏着让灵魂臣服的高贵。
慕容熵虎了脸,“人家是看病的不是比武的,活该病死你!”还有,就你那造诣就是人会武功也经不起你掀啊。
“我不会死。”
------题外话------
清贵无双的销魂小背影飘过~
☆、第六章:同床共枕
“我不会死。”
声音依旧寡淡,似乎只是在谈论天气般云淡风轻,回身,浅斟一杯清茶。
肌肤无暇,如玉如冰,莹润剔透,不失光泽;眉如远山,丹青难尽,浓淡适中,极尽写意。
一双凤眸,天赐而成,如冰清冷,如渊深邃,碎光一闪而过,凝聚混沌初开天地第一缕曦光,浩远无垠
鼻如玉雕,翼如莲瓣,呼吸间恍若玉荷风中轻漾,薄唇凉薄轻抿,勾勒孤绝冷漠,黑玉束起的墨发在凉风中微动,烟云缥缈。
长身玉立,一袭银衣暗以白丝绣出片片青云,便若身处青云,俯瞰万物,容极尊极,天生睥睨。
丹青墨笔,不尽其神,满池清莲,难夺其妍,冠倾天下,绝伦无双。
“你就仗着……是,你是不会死,但总这么熬着也不是回事啊!”慕容熵气得说不出话,有一种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憋屈感。
他也不想想他病发时是个什么样子,呵,只要不会死,随便怎么痛苦都无所谓了是吧?
墨止听他唠叨,黑翎长睫微微垂下,似有无奈,只是那情绪太淡,根本看不出来,“近些日子,让云流把刑部尚书弹劾下来吧。”
慕容熵一怔,微微正色,“准备出府了?”
“嗯。”淡淡的应。
“我一直没问,我们的局明明两年前就布好了,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动手?”慕容熵问道,他信任墨止,所以不会质疑他的决定,不过他还是会疑惑。
墨止品茶的动作一顿,淡淡的眼里划过幽光,“两年前他不会有现在得意。”
慕容熵愣了半天,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然后想通了似的突然瞪大眼,一双邪魅的桃花眼竟被他瞪得圆溜溜甚是可爱,“你你你……”太缺德了吧!
他结结巴巴最后无语,好吧,跟阿止你作对的人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愚蠢的人没有之一。
对,前两年晨川天灾不断,战场上又惨败,整个晨川说不上乌烟瘴气但至少也多是阴霾,但今年就不一样了,跟熠天国签订停战协议后,社会安定,经济发展,又逢十年难遇的大丰收,说是国富民安绝对不夸张,所以,那个人也应该很得意才对——
爬的越高,摔的越痛,他如今声望越高,日后阿止的计划一开展,他必定跌的越惨,而且,若他们两年前就动手,那人搞出来的一堆烂摊子指不定就要让他们去解决了。
阿止,你披着这么仙气儿的皮做这么黑心的算计真的好么?
“啧啧啧,跟你站一块儿,我简直比羊还无害哪。”慕容熵不正经地撑着脑袋,调侃。
“……”墨止以为不明地看他一眼,直接起身,优雅清贵的走了。
但了解他的慕容熵扭曲了俊脸——这是在说他白痴么魂淡!
……
残阳如血,轻雾增添几分柔和,莲池不远处有一参天古木,一抹银影靠着树干跌坐在树下,正是先离开的墨止。
碎发凌乱地散在额前,黑眸半垂,黑翎般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清影,清清冷冷的样子,若非呼吸有些乱,白玉般的俊脸透着诡异的浅红色,热汗一滴一滴,顺着发丝,顺着绝伦的脸侧滑落,根本察觉不到异样。
离上一次病发不过五日,回房的路上突然发作,之前还是二十天病发一次,看来他的病的确恶化了很多。
“咳咳……”
轻咳从口中溢出,一些暗红的色泽从他捂住嘴的手的间隙里溢出,跟手本身白皙如玉的色泽形成强烈的反差,扶着树干缓慢地起身,想要回房,他的房间床底建有小型冰室,虽不及慕容家的大,但聊胜于无,多少能减轻些痛苦。
步伐如行云流水般闲适优雅,只是速度不到平日的两成。
一股炽热的气流从心肺喷发,清冷的眸底透出的诡异暗红,仿佛冰雪间燃起的红色火焰,脑中一瞬混沌。
似是厌极意识不清的状态,永远平静的眉心微微皱起,泛着玉色的指尖在胸口随意划过,鲜血便溢了出来,眼底的暗红逼退,脑子恢复几许清明,而后趁着清醒施展轻功回卧房,“嘭”的一声推开房门,体温已达到前所未有的热度,身上的衣服都开始发出焦味,意识也被蚕食得所剩无几,视线有些模糊。
像往常一样走到床边欲掀开被子,但掌心所及却是陌生的柔软的冰冷,比冰室温度更低,窜入他体内,甚至还能抵御心肺间的焚烧感,一瞬错愕,神志突然的松懈让热气有了可乘之机,再度侵入他的大脑,带起尖锐的疼痛,饶是墨止性子淡漠,也忍不住痛哼一声,软倒床上,意识慢慢飘远……
有洁癖不喜欢跟人接触什么的,有时候真斗不过人类的本能渴望,特别是在意识全无的情况下,比如说,晕过去还不忘朝白天被嫌弃到死的苏姑娘挪的止公子。
……
而洛九那方,陌生气息的靠近引起她本能的警戒,寒毒发作已经折磨得她稍一思考便头痛欲裂,全身剧痛根本挪动一下都成了奢望,只能半眯着眼看着来人的靠近,然后那厮开始掀被子,爪子过境处,衣服都被烤焦。
凉风一阵阵地钻入体内,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抽空问候那厮老祖宗,而后一股甜腥味突然传来,她冰冰凉的血液莫名沸腾,想靠近又没力气,精致的小脸憋屈的皱了起来,终是在新一波的剧痛中晕了过去。
……
日月交替,金乌冉冉而升,新一天的曙光缓缓镀满大地。
慕容熵准备今天再劝劝洛九,一大清早就过来了,发现房门大开着,疑惑地蹙眉,“不是落水后体虚么,怎么起这……”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房门上熟悉的焦黑掌印。
不祥的预感在脑子里转了两圈,慕容熵慌忙冲进了屋内,目光一触及那张破乱的紫檀木大床,“轰”的一声天雷滚滚。
然后,就见往日妖娆的慕容小公子满脸木然,同手同脚地走出了房门,一步一个趔趄,看得莲院不多的仆人心下疑惑,面面相觑。
然后,就见他又扛了一床大大的锦被,同手同脚回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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