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苏筠一身朝服大步走了进来,温和的脸上此刻满是怒火,冷冷看了发愣的教习嬷嬷一眼,俯身要扶起摔倒在地的苏洛九。
“相爷可别碰我,乡下养大的孩子可承不起。”苏洛九避开他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任暖荷清理着身上的草屑,似笑非笑地瞅着苏筠。
“胡说些什么!”苏筠沉下脸,把那张神似心爱之人的脸上的嘲讽和倔强看在眼底,心微微地疼了一下,想着怕是有人在她面前嚼舌根子了,转头冷冷看向向自己行礼的教习嬷嬷,“桂嬷嬷到底是宫中老人,教规矩能把人教到摔倒,本相这等见识浅薄的人倒算是长见识了。”
“相爷恕罪。”桂嬷嬷被苏筠的威严震得双腿发软,怨怼地看了苏洛九一眼,不甘地跪倒在地,“奴婢一时不察累大小姐摔倒,是奴婢失职,请相爷责罚,大小姐,奴婢向您道歉。”话落,向魏雯凤投去求救的一眼,她在宫中资格再老,也不敢在宰相面前放肆,心里有气,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苏筠冷哼一声,也不叫她起来。
魏雯凤本来请苏筠来就是想让他看看那小贱人有多不服管教,倒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心机,一口银牙几欲咬碎,委屈地上前来,“老爷,桂嬷嬷是严厉了些,但也是为了小九好嘛,桂嬷嬷是妾身问太后姑姑讨要来的,您若要责罚,便连着妾身一起吧。”说着,就要跪下。
“相府的大小姐相府的老人教习便可,怎可让太后娘娘身边少了人伺候,夫人任性了。”苏筠扶住她,脸色和缓了一些,但还是有些冷。
“是妾身考虑不周了,若非妾身身子有些不爽,必定是亲自来教小九的。”魏雯凤柔柔地蹙着眉。
苏筠蹙眉,“可看了大夫?”
魏雯凤含笑点头,“谢相爷关心,看了,染了些风寒罢了,并无大碍。”
“嗯,多休息。”苏筠笑了笑。
“好,妾身先去送送桂嬷嬷。”话落,魏雯凤带着桂嬷嬷离去。
……
“夫妻感情不错啊。”苏洛九凉凉地瞧着这一幕,没骨头似的瘫在躺椅上。
苏筠见她坐没坐相,皱了皱眉,“不想让人教就自己做好点。”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丫头是在做戏。
“我玩泥巴长大的,能做的多好。”苏洛九似笑非笑地挑眉,“这么纵着我,不怕你的娇妻爱女伤心啊。”
苏筠定定地看着苏洛九,良久,长长叹了口气,有些落寞有些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你这倔性子,全随了她了,你是她的孩子,这辈子我已经对不起阿瑶了,再不纵着你怎么行?你怪我这么多年不去看你,可我政务繁忙脱不开身,只能从暗中保护你的人那知道你的消息,你病着在南方好我也不能接你回来,你以为我不遗憾吗?”
“保护我?”苏洛九愣了愣,忘了躲开脑袋上的手。
苏筠点了点头,“先皇曾赐我两名影卫,护你的是其中一人。”
苏洛九眸光闪了闪,眼角微微泛红,躲开他的大手,冷哼,“黑的白的都是你在说。”
苏筠被顶撞,下意识地皱眉,但见她眼角的微红,心疼多过不满,“日后还是少任性一些,那毕竟是太后身边的人,而且你母亲是为了你好,嗯?”
“说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苏洛九脸色刷的冷了下来。
“你。”苏筠也知道十二年的怨不是这么容易消的,有些头疼无奈,不再多言,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油纸包好的糕点交到苏洛九手上。
“什么……椰子盏!”苏洛九随手拆开油纸,小脸突然呆住,美眸圆睁,红着眼看了看苏筠,见他一脸慈爱,猛地扭过脑袋不去看他。
苏筠宠溺地笑笑,“爹爹还有政务,先走了,一会儿我让彩儿给你提点一下宫宴的注意事项。”
“爹什么爹,慢走不送。”苏洛九轻哼,窝回躺椅上,闹脾气的孩子似的,但收起糕点的动作却很轻柔。
苏筠无奈地看着她闹小脾气,笑了笑转身离去。
……
“少主,您这是……要原谅他了?”暖荷试探地问道,瞄了眼少主最爱的椰子盏,暗骂苏筠老狐狸善于算计人心,她一点也不觉得把自家闺女丢出去十二年的人会这么好心,肯定有图谋。
苏洛九双眼含泪一副缺爱的小模样看着暖荷,看得她心颤以后,突然抹了眼泪意味不明地笑了,“关于影卫,你怎么看?”
“一定是魏雯凤让太后对先皇送的影卫做了手脚,当年您遇刺可没人出来保护您,这么多年你一直呆在花谷,苏筠知道的关于你的消息肯定都是那个魏雯凤让那个什么影卫瞎掰的,真是愚蠢。”暖荷不屑地哼了哼。
“聪明。”苏洛九捏捏暖荷的腰,颠着油纸包往屋里走。
“少主,你到底会不会原谅苏筠?”暖荷意识到歪楼了,连忙赶着问。
苏洛九回她一个娇羞地小表情,跺脚,“人家不知道哪。”
暖荷掩面泪奔,少主你这是抽哪门子的疯呢?
“你在嫌弃我?”苏洛九抱着手臂,危险眯眼,轻轻的声音飘来阴风似的让人寒毛直竖。
“少主,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奴婢爱您还来不及。”暖荷吓得腿哆嗦,硬着头皮谄媚地笑。
苏洛九似笑非笑一挑眉,很是傲娇地转身晃进房内,“知道主子我长得倾国倾城,还不去把苏彩儿送的破布改改,丑成那样有损主子我的格调。”然后“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暖荷果断掩面遁走。
屋内。
苏洛九慢慢走向床边,脸上的不正经渐渐消失,看着手里的油纸包,眼里划过一抹深思和凝重。
要不是苏筠急着跟她搞好关系露出马脚,她就是死都猜不到她的好爹爹手竟然已经伸到了花谷里,她的确无椰子盏不欢,但这是从她十四岁开始的,回京以后可没再碰过提过,好在除了师父外花谷里没其他人知道她再楼中楼暗中培养了些力量,否则她真的就完完全全被动了。
一边看着魏雯凤指使影卫瞎掰,眼睁睁看着魏雯凤的人暗杀她不出手,一边又在花谷安排了人监视她十二年,这事儿有意思了……魏雯凤背后的人没揪出来就算了,这个负心汉老爹又整些个幺蛾子,穿越人生太糟心啊。
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苏洛九微眯着黑眸遮住眼底的诡谲的暗光,玩味地舔了舔唇瓣——
我的亲爹,你到底想干什么?
------题外话------
有想看阿止的嘛,有哒吱一声儿~之后有一大段都是感情戏咯
☆、第十九章:夜壶在哪?
银月初升,御花园内宫灯依次亮起,驱散夜色,奇花绽放,幽香怡人,珍木葱郁,生趣满园,一条漂亮的小河弯弯曲曲穿过御花园中央,别样雅致。
本该宁静的夜晚此时却人声鼎沸,百多个座位按来者身份依次摆放好,几乎将御花园占满,年轻一辈就算不如老一辈那么了解“墨王”二字代表着的是什么,但见到这比之一年中最盛大的春节宫宴更盛大的晚宴,也该明白其地位的尊崇高贵。
跟着魏雯凤等一干苏宅女眷入宫后就被后妈妹子各找各的小圈子而抛弃的没有自家丫鬟可以逗弄的苏洛九百无聊赖地站在暗处等着“一会儿就来”的苏彩儿,突然有点想上厕所,顺手抓了一个看自己看呆了的小宫女问了问路,慢悠悠地晃了过去。
……
深宫之中,宫灯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在这偏暗的灯光下,一道半弓着的纤影飞速地在青石路上飞窜,就见那道身影突然在一处未点灯的寝宫前停下,伸出小脑袋颇为鬼祟地左右探了探,而后飞身而起,跃过了宫墙,直奔寝宫大门,踹开门就窜进了寝宫,急急忙忙不知道在寻找些什么,突然,身影顿住。
五指修长,粗细合宜,骨节分明,泛着白玉一般莹润而冰冷的色泽,一只手便已美好如斯,不难想象手的主人是怎样的风华无双。
苏洛九淡定地鉴赏完以指作剑在自己心口堪堪停住的手,抬眼,看向手的主人。
冰雪孕育的容颜,冠倾天下,多年沉淀的气质,优雅清贵,这是熟悉的。
深邃的双瞳不似往日淡漠,深沉的墨色里寻不到一丝光亮,墨色中充斥的浓郁死气缓缓流动,那种想要摧毁一切活物的冷戾仿佛连空气都不敢靠近,以至于站在他周围连呼吸都变成最大的奢侈,认出她后方方褪去残留着的嗜血依旧让人心惊心颤,形状极美的凤眼眼尾染着淡淡的红,平添几分妖异,优雅的银袍散发着冰冷的暗泽,仿佛堕入魔道的远古神祇,这,是陌生的。
瞧瞧她看见了什么,你能想象出如此黑暗系的表情出现在一张总是淡漠的脸上的样子么?没见到之前她也想象不出。
“哟,谁惹着咱墨大爷了,瞧瞧这脸色难看的。”苏洛九瞧着此刻极度危险的男人,似笑非笑地调侃着,一边完美地诠释了不怕死的真谛,一边暗骂自己不长眼谁的寝宫不去竟然闯进扫把星的老窝。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墨止冷冷地收回手,清越的嗓音也反常的充斥着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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