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糕正是青思拿给将军吃的,后被秋空收拾了起来,一并装入何玉照送来的食盒里。
何玉照僵了僵,挣扎着要站起来:“那不是送给她的!”
宜阳公主睨过去,“那是给谁的?”
何玉照抿了下唇,不肯说话。
一开始宜阳公主并未怀疑到何玉照头上,毕竟她跟陶嫤关系素来很好,没有理由害她。然而今晚设宴,她偏偏挑这时候给陶府送点心,很难不引人怀疑。宜阳公主问了问她院里的丫鬟,得知她前日让人去街上买过乌头草,心里的那点希冀彻底落空了,何玉照确实想要加害陶嫤。
何玉照推开两边的嬷嬷,破罐子破摔道:“我是让她拿给将军吃的,谁知道她怎么自己吃了。那糕点有毒,对,我要害的是将军,不是陶嫤。”
见她承认了,宜阳公主捏着茶碗的手气得颤抖,咬牙切齿道:“你害死一只畜生做什么?”
何玉照笑了笑,“它顽劣不驯,凶恶残虐,好几次差点伤了我。阿娘,我连要它的命都不行么?”
那豹子是宜阳公主送的,她这么说,无疑是在打宜阳公主的脸。
宜阳公主已经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坚定,“前几天是射伤了人,这次又想害一只豹子,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想着怎么害人?”
何玉照顽固不化:“那是他们活该。”
一只不说话的定陵侯总算怒了,站起来叱喝:“反了你了!”
他道:“来人,上家法!”
定陵侯一向好脾气,但这次真是被她激怒了,不知道自己竟养了这么个闺女。今天若是不让她得到教训,指不定日后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何玉照白了一张脸,显然意外之外,她以为阿爹阿娘顶多教训自己一顿就是,哪想到会用上家法。
“阿爹……”
不多时下人送来家棍,在堂屋里摆好长凳,只等定陵侯的吩咐。
何玉照细皮嫩肉,哪里禁得住这种打,她赶忙向宜阳公主求情:“阿娘,你说说阿爹……他要打我,您快救救我……”
宜阳公主放下茶杯,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这次加上围猎大赛那次,必须让你受点教训,否则日后你更不会将人命放在眼里。”
这便是不会劝阻的意思。
定陵侯吩咐道:“二十辊,一棍都不许少!”
几个仆从将何玉照架上木凳,“姑娘,得罪了。”
何玉照哪肯乖乖屈服,伸手去抓宜阳公主的衣服:“阿娘……我知道错了,不要打我……”
宜阳公主闭上眼:“打吧。”
恨铁不成钢。
她一手教出来的好女儿,罔顾人命,恣意妄为,屡教不改。她是当真无比失望,同时又自责。何玉照变成今日模样,泰半是她惯出来的,若是她不那么宠她,恐怕便不会如此。
该教训时,绝对不能心软。
正堂里不断传出木棍落下的闷响,何玉照从最初的挣扎,渐渐没了声音。
二十辊打完后,她满头的汗,从长凳上滑了下来。
“将姑娘送回房去。”宜阳公主命令道。
何玉照的丫鬟忙上前扶住她,奈何她站都站不稳,身子无力地挂在丫鬟身上。她牙关紧咬,依然没有悔意,“阿娘,阿爹,你们好狠……”
宜阳公主站起身,忽觉十分疲惫:“迟早有一日你会知道,我们对你很,是为你好。”
她看过去,不容置喙道:“从今日起,二姑娘的生活起居都在汀惠院中,不得踏出院门一步。本宫会找嬷嬷教她礼仪规矩,直到她出嫁那一日。若有违者,严惩不贷。”
言讫,走出正堂。
何玉照下个月满十四,距离她出嫁,起码还有一年多。
☆、第50章 告别
临别前陶嫤又见了殷岁晴一面,从她口中得知,宜阳公主与定陵侯狠狠地惩罚了和玉照一顿,并罚她一年内都都不准出府。
陶嫤听后佯装唏嘘:“公主为何要罚和玉照?”
殷岁晴不知内情,更不好打听旁人的家事,“不得而知,不过这次宜阳公主气得不轻,说什么都不打算原谅她。”
一年不能出府,就代表她不能再加害孙启嫣了。
尽管如此,陶嫤仍旧不能放心,从楚国公府出来后便命车夫去京兆尹府。
两家最近来往密切,连府里的丫鬟都认识她了。陶嫤一路来到孙启嫣居住的舒檀院,“启嫣姐姐!”
孙启嫣正在院里喂麻雀,谷子洒了一地,婢仆都在廊庑上站着,噤若寒蝉。陶嫤一上前,便把地上的麻雀都吓跑了,它们纷纷扑棱着翅膀四散飞去,从陶嫤眼前掠过。
陶嫤没见过这种阵势,吃了一惊,连连后退数步:“启嫣姐姐在做什么?”
孙启嫣直起身,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了,“这是我养的麻雀,正在给它们喂食呢。你不必怕,一会儿它们就飞回来了。”
除了麻雀之外,孙启嫣还养了不少百灵、画眉和鹦鹉,都在后面院子。
陶嫤知道她喜欢养鸟,但还真没亲眼见过,她让白蕊玉茗到廊上去,自己绕过谷子谨慎地走到孙启嫣身旁,“你可真清闲。”
孙启嫣抿唇一笑,“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倒不如找点事做。不如你,养了一头豹子。”
提起将军,想到它昨儿差点丧命,陶嫤就心有余悸,有点高兴不起来。
“怎么了?怏怏不乐的。”孙启嫣在她跟前晃了晃,纳闷道。
陶嫤握住她的手,不跟她拐弯抹角:“启嫣姐姐,我明天就要去松州了。我走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昨天在宫宴上陶嫤跟她说了这事,孙启嫣一时难以接受,一直舍不得她离去。更何况松州那么远的地方,她一个小姑娘,实在让人不放心。
可惜没办法,这不是孙启嫣能左右的,“何事你就直说吧,若是我能做到,一定不会推辞。”
陶嫤露出喜色,旋即端正脸色,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我走之后,你千万不能一个人上街。就算要出门,身边也得多带几个仆从,不能去偏僻阴暗的地方。千万,千万别跟孙启嫣接触。你要保护好自己,平平安安地在家里待嫁。”
听到最后一句,孙启嫣的脸红了红,“叫叫你……”
“启嫣姐姐我是说真的。”陶嫤怕她以为自己在说笑,竖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你得答应我,万事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
孙启嫣从未见过她如此严肃的模样,不禁怔了怔,敏感地察觉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陶嫤也知道,这样跟她说她一定不会放在心上,遂把她叫到一边,以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告诉她:“昨日宜阳公主把何玉照关在家中了,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孙启嫣自然不知。
她便将昨天的情景从头到尾讲述了遍,当然不包括她欺负青思那一段。孙启嫣听罢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吞吞道:“好在你回来得及时,否则真是……真是不堪设想。”
陶嫤配合地点点头,“她上次那样对你,这回又对一头豹子下手,下一个肯定是我。不过我去松州了,山高水远,她不能拿我如何。”顿了顿,继续指点,“倒是你,我猜她不会轻易罢休,所以你要万事小心,不能让她再有机会伤害你。”
孙启嫣总算明白了过来,表情凝重地握了握拳头,“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她有机可乘。”
那就最好,交代完她之后,陶嫤总算放宽了心。
她明日就要去松州,不便久留,跟孙启嫣告辞后便离去了。
*
整整一夜,陶嫤没有睡着。
翌日清早起来时,眼窝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她洗漱更衣之后,没来得及吃早膳,陶临沅和陶靖便到重龄院来了。
陶靖告诉她:“阿公跟几位叔婶都在正堂等你,一会儿你出去后,先去正堂跟他们道别。”
白蕊跟玉茗正在指挥其他丫鬟往外搬东西,好几个红漆大箱子一个个往外搬,里头都是陶嫤这一年要用的东西。这个她住了十三年的房间,好似一下子被掏空了似的,变得空荡荡的。
陶嫤站在门口往里看,不免有些伤感起来,扭头看向陶靖:“哥哥,你千万不能忘了我。”
陶靖因她这句话心头泛酸,张开双手将她抱进怀里,妹妹小小的一点,脆弱得教人心疼,“说什么傻话,你能把哥哥忘了不成?”
“不会的。”陶嫤抓住他的袖子,在他胸口蹭了蹭,“我会每天都想阿爹阿娘还有哥哥的。”
陶靖笑了笑,“那就是了,我们也会天天想叫叫的。”
兄妹俩说了几句离别的话,陶临沅的双手各放在两人头上,轻拍了拍道:“别磨蹭了,前头还有外公叔婶等着,快过去吧。”
陶嫤低头擦了擦眼泪,扬起小脸微微一笑,“嗯,走吧。”
一行人往正堂走去。
正堂里已经候着许多人,有外公和几位叔婶,还有陶飒、陶妘和陶娴等几位兄弟姐妹。
见得陶嫤过来,两位婶婶免不了要关怀一番。陶嫤对这两位婶婶没太多感情,就想她们待自己一样,平平淡淡的。陶松然把她叫去跟前,叮嘱她在路上万事小心,注意安全,切莫出了意外。
陶嫤都一一应过,不知不觉已过去半个时辰,眼瞅着要到晌午,再不出发时间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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