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在西市发生了什么他果然还是知道的。
从医馆出来殷岁晴的情绪就不对劲,回府后询问了车夫,自然而然就知道是什么原因。既然她不想说,他就没有拆穿。
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介意。
刚成亲那会儿,他觉得两个人关起房门过日子,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提起来也没意思,倒不如慢慢地忘怀。现在看来并非那么轻松,有些事情该解决的,还是不能马虎。比如眼下的陶临沅,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放任他继续痴缠殷岁晴,可能对他们以后生活都不太好。
陶临沅定住脚步,踅身看他:“岁岁嫁给你,我不觉得是一桩好姻缘。”
段俨几乎不问为什么,他笑了笑,“这与你无关。”
噎得陶临沅半天没说上话来。
确实与他无关,就连他今儿说这番话,都没什么立场。
陶临沅整了整思绪,又道:“无论瑜郡王今日说不说这番话,我日后都不会再缠着岁岁。但是还会不会想她,这确实谁都无法控制的。”
音落,堂屋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段俨平平淡淡地开口:“陶侍郎现在管不住自己,死了就能不想了吧?”
陶临沅一滞,“你什么意思?”
他道:“再也别出现在岁岁面前,否则陶府几百口人命便与本王无关。”
只这一个条件,没有转圜的余地。
陶临沅握拳许久,终于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挥拳相对。这一拳带着极度的不甘,不是憎恨也不是恼怒,只是深深的不甘。
段俨没让他得逞,伸手挡住他的拳头,“陶侍郎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一声:“你做什么?”
殷岁晴始终不放心,坐了没多久便打算到前院看看,没想到刚到正堂门口,就看到这一幕。
她上前推开陶临沅,把段俨护在身后:“你什么意思?若是来惹是生非的,我府里不欢迎你!”
陶临沅痴痴看着她,“岁岁,我……”
殷岁晴懒得听他解释,转头看向段俨,仔仔细细地端详,“哪里伤着了么?他动手了?”
段俨轻笑,“没有,被我挡下来了。”
她脸色很不好,看都没看陶临沅一眼,便吩咐下人送客:“来人,把陶侍郎送走。”
陶临沅着着实实被她厌恶了透顶,他往外走了两步,旋即又停在了门口,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看段俨,竟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关怀,他握着门框道:“瑜郡王方才那番话,我记住了。”
段俨眼睑微抬:“记住就好,最好你也能做到。”
陶临沅最后看了他们一眼,阔步走出瑜郡王府。
*
堂屋里,殷岁晴见他真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刚才说了什么,怎么就要动手了?”她这才想起来问。
段俨想了想,还是不告诉她比较好,“没什么,就是一些官场上的问题,一言不合,吵了起来。”
殷岁晴埋怨道:“这哪是吵起来,分明就要打起来了。陶临沅也真是,还是一如既往地混账!”
“岁岁。”段俨握住她的手。
殷岁晴正在义愤填膺地数落陶临沅,听他认真地叫了自己一声,下意识应道:“怎么了?”
段俨说:“日后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了。”
她一愣。
“我听了会不高兴的。”
她愧疚感毫无预兆地涌上来,点了点头。
他想起什么,自己先笑了笑,然后说:“日后跟着本王好好过日子吧,我对你一定比他好。”
殷岁晴喉咙哽咽,眼前顿时模糊起来。
她伸手抱住他,久久嗯了一声。
☆、第171章 番七
周溥离开长安,决定去云游四方。
这地方不适合他,他前后活了两辈子,还是没适应这里的生活。以前这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他就算不喜欢,也执意要来这里。
可是现在那个人跟别人成亲生子了,身边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周溥苦笑,若是以前他还能安慰自己,她不喜欢他,但是她也不喜欢别人。
现在不能了,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爱上了魏王江衡,从此以后只想跟他好好过。她让他找一个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妻子,从此好好过一辈子。他已经不奢望能得到她,但是她却连喜欢她这点权利都要剥夺,让他无地自容,只能选择逃避。
雇来的车夫站在路边问道:“公子,咱们究竟去哪儿?”
周溥在路边站了很久,看着陶府的方向,许久才收回视线,仿佛没听到车夫的问话。
那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陶嫤的重龄院,他甚至连里面的一草一木都记得清楚。
记得再清楚有什么用?反正不是他的。
车夫见他没回应,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公子?”
不仅是个哑巴,该不会还是个聋子吧?
好在周溥总算有回应了,他失意地笑了笑,走上马车,指了指南边的方向。
南下就行了,往哪走都可以,他并没有固定的目的。
车夫觉得这人很是奇怪,独自一人上路就算了,看着还很单薄,万一路上碰到个劫匪什么的根本应付不过去。这人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然而这些不是他该考虑的,车夫摇摇头,扬鞭往城门方向驶去。
周溥坐在车厢里,马车行驶的那一刻,前尘旧事蜂拥而至,一瞬间涌入他的脑海中。他闭了闭眼,靠在车壁上,牵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
上辈子,殷岁晴刚死的那阵子,陶嫤整日整夜的不说话,一个人守在灵堂里,不吃不喝。
谁劝都没有用,她不哭不闹,只是沉默。
如果陶临沅过去,老远便能听到她怒声叫他滚,她的情绪很激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那时候她跟陶临沅的关系僵化到了冰点,连白蕊玉茗都不敢靠近她,生怕她哪天承受不住,精神就崩溃了。
周溥不会说话,不会惹她心烦,所以一日三餐都是他去送。
有时候他送完饭也不走,就坐在一旁陪着她,督促她吃饭。陶嫤一开始还会撵他,后来渐渐地习惯了,也就任由他待着。
有一回陶嫤破天荒地找他说话:“阿娘走的时候,我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溥滞了滞,想要开口劝她,但是又说不出话。
她低着头,“我想陪她一起走……”
周溥急坏了,怕她一时想不开,多想开导她。然而灵堂里没有纸笔,他几番张口都发不出声音,那是第一次周溥如此憎恨自己是个哑巴。她需要他安慰的时候,他居然连话都不能说。
后来她一声一声地啜泣,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那几天她哭的太多,就快把眼睛哭坏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又脆弱又无助。
周溥在一旁手足无措,眼看着她要昏倒,当即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张开双手抱住她。
她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他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陶嫤眼角还残留着泪花,呜呜咽咽地抓着他的衣服,无意识地喊他“阿娘”。
她说阿娘别走,阿娘我好想你。
周溥心疼得不得了,不住地拍打她的后背,用口型一遍遍地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不管怎么样,他都一直在她这里。
只要她不赶他走,他可以陪她一辈子。
陪着她,以前以为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现在想想,真是太奢侈了。
*
殷岁晴离世后,陶嫤足足缓了半年。
那半年里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几乎没踏出过重龄院半步。她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不少勋贵世家想上门说亲,都被她疾言厉色地赶走了。她说她不要嫁人,这一辈子谁都不想嫁。
陶临沅不敢来劝她,因为他一来,陶嫤就会更加激动。
其实那段时间,周溥的心里是高兴的。他明知自己的想法恶毒,但还是忍不住高兴,如果她不嫁给别人,那他是不是还有点机会?
她蹉跎了两三年,从二八妙龄少女一直拖到了十八岁,渐渐地没有人会再上陶府提亲了。
陶嫤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她觉得这样就很好,慢慢地耗尽这一生,就可以下去陪阿娘了。但是她死之前,绝对不能让伤害阿娘的人好过。
没了陶临沅的袒护,陆氏在这府里就像一叶孤舟,谁都救不了她。
陶嫤把她关在一间房里,不给她吃饭,隔三差五地送进去一碗饭,长此以往折磨了她一年多。她再也承受不住,一心求死,但陶嫤偏偏不让她死,只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她尊严理智都没了,跪倒在地上哭着向她求饶。
饶是如此,周溥都不觉得她可怕,他只觉得她是最让他心疼的小姑娘。
外面那些人乱传谣言,说他是她的入幕之宾。周溥从来不出面解释,因为他乐意担受这样的名声,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就可以更近一些。
一眨眼过去四五年,她已是双十年华。
大抵是天生皮肤白嫩,看着仍旧跟十五六时没什么两样。
一天她在屋里作画,画了半天都不如意,末了烦恼地把画卷揉成一团,扔到窗户外面。恰巧他从外面经过,那纸团正好砸在他的头上,她全然不知。
周溥展开一看,上面画的是一只苍鹰。奈何她画工不行,硬生生画得像只野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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