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氏虽然喜爱它,可她更想要个孩子。于是不顾绒毛的反对,让丫鬟抱走它。绒毛试图抱住她的腿脚,连氏生怕它的存在影响了求子,就轻轻用脚往外拨了拨它的肚子,示意它赶快离开。
这下子惹怒了娇惯的绒毛。
丫鬟刚刚把它抱起,它就伸出爪子狠挠了丫鬟的手臂。待丫鬟吃痛时,猛然挣脱跳下,然后扑到桌上,试图冲向桌旁的‘万恶之源’——香炉。
可香炉有热气,它不敢靠得太近。回望一眼桌上助阵的那排香烛,上面也升起淡淡的烟雾。它瞬时改变了方向,撞向烛台旁边桌上的贡品。
堆得高高的几碟贡品应声而倒,碰歪了旁边一溜的香烛。香烛的火焰跳跃,烧到了盖在桌上的布。几窜火苗连在一起,又点着了桌上铺着的经文。
火焰腾地下就旺了起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
等到几人反应过来后,好巧不巧,一阵风骤然吹来,将燃了的经文吹到墙边。
此时时辰尚早,粗使丫鬟扫了的枯叶堆在墙边还没清理走。经文落到枯叶里,直接燃起了大火。借着风势,火苗上窜,点着了窗户和上面糊着的纸。再往旁边一扩大,连屋门都烧了起来。
连氏和静真师太眼看着就凭几人之力无法挽回了,忙高声唤人灭火。
江兴岩也吼了几嗓子后,眼珠子转转,却是赶紧跑到起火屋子的隔壁间,从最角落的那个柜子深处掏出一盒东西。又扯过旁边小桌上的桌布,将那盒子裹好,塞在怀里。
这时此屋的窗户已经开始烧了起来,有人提着桶往上面泼水灭火。江兴岩瞅了眼屋门,看还无大碍,忙抱紧怀中之物,冲了出去。
见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院中,连氏惊喜至极。望见他身上沾染了黑灰,又看看烧着了的屋子,她顿时哭了出来。
江兴岩紧了紧抱着东西的手,想要安慰她一两句。又想到一切皆因她的绒毛而起,就又闭了口。
火越烧越旺。几盆几桶的水,根本起不了大作用。
浓烟惊到了府内众人。不多时,各院都派了人过来查探,而后又有大批的人涌了过来,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江云昭也跟着来到了平园外,捂住口鼻,远远地望着出事的地方。
浓烟滚滚,连着的几间屋子都被烧着。墙壁已然发黑,那火焰却仍然不息,固执地在墙壁上攀爬,一点点吞噬着遇到的一切物什。
平园的主子们已经全撤离到了院外,只有仆从们端着水提着水陆续冲进院中,赶着救火。
江云昭焦急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暗暗担忧。她生怕火势继续蔓延无法控制,不时地四处张望,看看周遭有没有被殃及之地。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低吼:“你个臭畜生。若不是你,哪来这许多事情?”紧接着是猫儿的一声呜咽。眼前闪过一道白线。再去看,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咪趴伏在地上,抬了抬小小的爪子又颓然垂下,显得很是痛苦。
她认出这是连氏喜爱的绒毛。看见连氏正在不远处,她回头望了眼生事之人,却没料到正是连氏的夫君江三老爷江兴岩。
红霜就在江云昭的身旁,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切。
她喜爱小动物,想也没想就朝连氏行了过去,指了绒毛所在的地方给连氏看。
——现在大家都在担忧火势,人来人往地,基本不会往地上看。绒毛躺在这里小小的一团,若是被无心之人不小心踩到了,伤势必然会加重。
连氏惊呼一声,跑到绒毛身边,抱起它,心疼不已,问江云昭道:“这是谁干的?”
江云昭依然记得当年连氏所做的那一切。她不愿多管三房之事,摇了摇头,说道:“人太多,没看清。”
连氏恨声说道:“趁我不注意伤了我的心头肉,日后若是被我查出来,必然要他要看!”说罢,她又咒骂了那生事者几句,将绒毛怜爱地好生抱着,继续去观望火势。
她刚刚离开,江云昭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恶毒的声音:“小丫头不知那蠢物做了什么,就来多管闲事,当真可笑。我们夫妻二人的事情,哪要你来操这个心!当心往后你抬手被人拦抬脚被人阻,事事不顺心,日日被人欺。只能低着头做人,再无出头之时!”
江云昭平白无故得了三老爷的一通恶咒,心里着实气恼,“三叔叔自个儿做了亏心事,怕被三婶婶的诅咒上了身,却别拿旁人出气,好没道理!”
江兴岩看那火势越烧越旺,本就气得肝疼。想要拿绒毛出气,半路又被人阻了,已经火冒三丈。如今看江云昭反驳他,他想也不想,就说道:“你娘就是个多事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果然是什么德性的娘们养什么样的种。没脸没皮的事情做多了,自然就不当回事了。”
他吃喝嫖赌都有‘涉猎’,跟着三教九流的人混多了,有些恶毒难听的话就越说越顺溜。
江云昭乃是高门贵女,哪被人说过这种无耻之言?而且,还牵连到了她的母亲!
她气得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江兴岩却跟没事人似的。他瞧了眼那火势,好似有些控制住了。再望一眼手里的东西,愈发觉得烫手。就走到一个门房的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江云昭的眼神愈发冰冷。
她怒极,却依然冷静。环顾四周,唤来红螺,叮嘱了一番。
红螺不动声色地出了人圈。看着没人注意,急急地朝着江云昭所说的方向小跑而去……
不过片刻,红螺去而复返。
江云昭轻声问道:“如何?”
“可能三老爷给了门房那人不少跑腿钱。奴婢给他添到第三块碎银子,才问出来的。”红螺低语道:“三老爷让他立刻准备辆车子,说是要赶紧出府一趟。”
“可曾说了是何种车子?”
“能坐人的就行,其他无关紧要。不过,越小越不引人注意最好。若是不成,也无妨。”
这就是非常着急,只要能尽快出去,其他都不重要了。
自家院子着了火都顾不上,偏要偷偷做这种事情。若说他心里没鬼,谁信?
江云昭浅浅一笑。
她看了眼江兴岩跟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不撒手的那个包袱,见江承晔的小厮就在前面不远处,就将他唤了过来,轻声吩咐了几句。
那小子是个机灵的。
他悄悄跟在江兴岩身后,瞅准时机,趁着江兴岩不注意的时候,猛地踹了他小腿肚子一下。而后又快速闪到一旁,藏匿到众人之中,继续参与救火。
江兴岩腿上给来了那一下后,顿时疼得跟抽筋似的,一下子就扑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他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呸呸呸吐出口中的尘泥。正打算弯腰捡起自己的包袱,低头一看,却是愣住了。
那包袱他包得仓促,并没系上。刚刚他猛然跌倒没有提前护好它,包袱摔到了地上,那层小桌布便散了开来。
江兴岩生怕事情败露,忙去敛起包袱。谁料他以前怕东西被人发现,就用了个不起眼的破盒子将它们装起来,塞到最破的柜子中最不显眼的地方。如今这一摔,盒子无法承受跌落的力道,盖子已经裂开。
如今江兴岩一动那外面那层布,里面的东西就哗啦啦地掉了出来,尽数暴露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周围有人瞧见了,顿时笑着跟身边人说道:“三夫人好福气。屋子烧起来了,三老爷不做别的,先帮三夫人把首饰给救出来了。”
又有一人看得更仔细些,瞧出里面不只有女子之物,还有男子的佩饰,就说道:“你可看岔了。不只三夫人的首饰呢。三老爷自己的也有不少。”
江兴岩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收拢,往那半摊开的桌布里丢去。有人想要上前帮忙,被他恶狠狠咒骂几句后,就也退缩了。
静真师太就在不远处,听到他的恶言恶语后走了过来。
不过她还未来得及劝诫江三老爷,便被他手旁的东西给吸引住了。只瞧了一眼,静真师太就迈步上前,捡起一物,诧异道:“这个不是我上月丢失的吗?怎会在你这里!”
☆、第64章 决定
江兴岩听了她这话,忙乱的手顿时停了一下。但不过一瞬,他头也不抬,复又动作起来,甚至比先前还要迅速、还要灵活。
静真师太却不肯饶过他。
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中,她一把扣住江兴岩的肩膀,另一手捏紧手中之物,厉声喝道:“说!此物为何会在你的手中!”
江兴岩没料到瘦瘦小小的一个尼姑居然有这等大的力气,忍不住仰着脖子吃痛惊呼,喊道:“谁能证明这个东西是你的?无凭无据的,一个出家人竟然也敢信口雌黄?如果都像你这般,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拿了我家东西都说是自己的,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静真师太活了四十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又怎会被他三言两语给激将了去?
她捏着手中的金簪,交给身边离最近的像是主子的男人,说道:“您给评评理。这簪子所雕云纹的内里,分明刻着‘慧珍’二字,正是我俗家的名字。可是堂堂江三老爷,却非要说这是他的私物,不肯承认自己做了那无耻的窃贼!”
江兴岩一听这话,登时额上就冒出了冷汗。他忍不住扭头看过去,想瞧瞧是谁接了那东西,也好见机行事说道说道。结果一看之下,更加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