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心芬何曾见过江云昭这般清冷的模样?
看那眉眼,仿佛腊月里的寒霜,冷彻人的心扉。而那眼神……
那眼神,就好似在看死物一般!
“不!”廖心芬大叫:“他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既然如此,二姑娘就自己去抢罢。”李妈妈带着人进到屋来,不由分说,将廖心芬给架了出去。
先前还似癫似狂不住喊叫的廖心芬,到了院子里人多之地,却蓦地闭了口,一个字儿也不说了。
封妈妈进到屋里来,哼笑道:“这倒是个机灵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装疯卖傻,什么时候得保持清醒。”
“可惜的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分寸斤两!”
邢姑姑说着话,走进屋内,悄声和江云昭说道:“刚才二姑娘来了后不久,大姑娘跟着过来了。在转角处不住往这边往,好似是在瞧这边的动静。刚刚二姑娘被拖出去后,她不知怎么地,就朝这边来了。”
“怎么又来了个?”封妈妈不悦道:“夫人的晚膳可怎么吃?”
“晚些吃罢。”邢姑姑眸中闪过笑意,“我看大姑娘和二姑娘挺有默契。一个走了又来一个,听听大姑娘的想法,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她在宫中多年,行事素来妥帖,没有把握之事,轻易不会出口。
听她这样说,江云昭沉吟了下,便道:“那就见见她罢。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望了望外面天色,江云昭道:“先摆上晚膳吧。”
若是廖心慧能等得,那就等她一会儿。过后,她自会同意相见。
若是等不得……
那就罢了。
待到江云昭用过晚膳,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东西撤下的时候,江云昭问李妈妈,方才得知廖心慧还在红莺屋里等着。
“性子好着呢。不声不响的,就在那里坐着。只静静地喝茶,看丫鬟们做活儿。”
这倒是出乎江云昭的预料了。
“那就让她过来罢。”
得知了江云昭肯相见,廖心慧腾地下跳起身来,再不复先前的沉稳冷静模样,急吼吼地朝着江云昭的屋子奔去。
江云昭看到她心急火燎的模样,倒是笑了。
廖心慧顾不得问她为什么笑,急急问道:“听说廖心芬那个不知廉耻的来寻过你了?”
“嗯。”江云昭平淡地道。
“你没答应她的请求?”
“那是自然。”
“那她求的是什么?”
“无可奉告。”
廖心慧低下头,咬了咬唇。半晌后,下定决心,豁出去了。问道:“你不肯说出她求的是什么。那么我猜上一猜,若是中了,你总可以给我个‘是’或者‘不是’罢?”
江云昭考虑了下,颔首应了。
“她有没有说起、说起……想要嫁给那个混蛋之类的话?”
“有。”江云昭肯定地道:“不只是想,而且,是非常想。”
“那便好了。”
廖心慧缓缓吐出一口气,冷冷笑着,说道:“我就大慈大悲成全了她,让她和那个混账凑作一堆吧!”
☆、155|5.城
江云昭看着廖心慧,缓缓问道:“你要怎么成全她?让她陪嫁、二人共侍一夫?亦或是,你与他解了这个婚约,成全他们二人,让他们成亲、双宿双飞?”
廖心慧眸光闪了闪,说道:“总之我能做成。你不必担心这个。”
说罢,她竟是再也坐不住。起身告辞。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见她的手就要触上屋门,江云昭突然出声唤她:“廖心慧!”
江云昭从未这样连姓带名地叫过她。
廖心慧闻言,不由得回过身来。
江云昭抿了抿唇,轻声道:“别做傻事。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办到。”
廖心慧慢慢走到门边,扶着门想了一霎,坚定说道:“我想清楚了。这样最好。”又回头朝江云昭笑了下,“你放心好了。”
这便开门出屋,头也不回地走了。
“想得太简单。”邢姑姑神色平静地说道。
“敢想,也不容易了。”江云昭有些困倦,就吩咐了人,准备就寝。又道:“明日的吃食点心可都吩咐厨里准备着了?母亲她们可能一早就到。晞哥儿若是瞧不见自己想吃的,怕是会一整天都不开心。”
红莺眨巴眨巴眼,看江云昭神采焕然,问道:“夫人不担心大姑娘啦?”
“担心她?”江云昭奇道:“怎么这么说?”
“刚才夫人不是还特意叮嘱了她一番。不是担忧,那是什么?”
江云昭便笑了。
“我和她的交情还没那么深。”
以两个人的交情,就算当时有些担心她,过后也就罢了。不会像担忧楚月华那般日日挂在心上。
江云昭料想得没错。第二日一大早,秦氏就带了双胞胎来王府。
侯爷江兴源去了友人家中做客,廖鸿先去了都察院。
没了后者在,双胞胎很是失望,觉得开心的程度打了折扣。但是,没有了爹爹在,他们却是十分开心。
一进晨暮苑的门,晞哥儿就开始撒欢地跑,去各处细瞧。最后停步在了厨房外,不住打探准备了甚么好吃的。
晖哥儿倒是沉稳得多。
他踱步到了院中,负手立在柳树下。不过是时常朝着厨房翘首以盼,并未跑过去。
当江承晞来回地跑,经过他的身边时,江承晖还嗤了声,哼道:“跑什么?就你心急。”
秦氏看了他那模样,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笑了。
江云昭也笑,“你跟谁学不好?偏跟他学。这倒也罢了。怎地好的不学,偏将这模样给搬了过去?”
先前江承晖望着江承晞的时候,那不屑一顾的小模样,简直和廖鸿先如出一辙。
听闻江云昭这般说,江承晖自是心里有数她指的什么。小脸红了红,讷讷不说话。
江承晞嬉笑着跑了过来,摇头晃脑地对江云昭道:“姐你不知道,他平时最佩服的就是姐夫了。我说他学得不像,他还不肯承认。要知道,江承晖平时太谦逊了,他作这种模样太浅表,太虚假!姐夫那眼高于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可是深入了骨子里的!”
秦氏抬手拍了他屁股一下。
江承晞捂住,怒而回头:“娘!我那么大了,不能这样打了!”
“还没学多少字句呢,就学人瞎掰了?看看你都用的什么词儿!若你姐夫在,少不得要生气将你丢到墙头上去!”秦氏板着脸说道。
江承晞登时吓了个小脸惨白。
他性子活泼,惯爱到处乱跑,闲不住。有一次在侯府的时候,他听着树上的一窝小鸟咿咿呀呀叫得有趣,看着大鸟不在,就摞了石头踩上去,准备悄悄爬到旁边墙头上去看小鸟。
谁知就被路过的廖鸿先给看到了。
他让江承晞下来,江承晞不肯。他和江承晞讲道理,江承晞还驳斥他。
一贯不肯受委屈的廖大世子立刻就笑了。
他唇角微翘眉梢轻挑,把江承晞笑得脊背发冷直冒冷汗后,忽地出手,拎起江承晞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尔后轻点地面,飞身而起,直接跑到了墙头上去。
廖鸿先把江承晞搁到墙头上后,自顾自翻身下了墙。然后抬起眼,笑眯眯地望着墙上的江承晞。
这墙对于成人来说,或许不算特别得高。最起码,没有高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但江承晞才六七岁。乍一跑到这样的高处,一下子吓得小脸惨白。
他扒紧墙头,往下面看了几眼,咬着牙不吭声。但是微微颤抖的小肩膀,还是出卖了他,显现出了他的害怕。
“知道怕了?”廖鸿先在墙下抱胸冷哼,“如今这是我把你带上去。你若坐稳了,定然不会出事。可若是你自己那样爬,中间摞起的石头但凡有一个松动或者是歪斜,你必会摔下来,受伤。况且……”
廖鸿先微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趴在墙头一动也不敢乱动的江承晞,“况且,就算你上去了,你怎么下来?”
江承晞想要嘴硬回几句,刚开了个头,才发现声音都抖了。
他瘪了瘪嘴,泪珠子眼看就要夺眶而出。眼前人影一晃,接着,他身子一空,竟是被廖鸿先又拎了下来。
江承晞再也没法装了,抱着廖鸿先的脖颈嚎啕大哭。
他的哭声惊动了其他人。
大家跑来一瞧,知道这前因后果,再看这小子大哭的模样,皆是哭笑不得。
不过,江承晞好歹收敛了不少。知道自己没把握的事情,不能随便逞能去做了。
如今这般情形下,秦氏不过是吓吓江承晞罢了,哪想到效果如此好?当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云昭亦是如此。
她笑着拉了江承晞,拿过红鸽捧来的热布巾,给他慢慢拭去脸上的汗珠,“你若怕他,就少胡来。若是被他知道了,你肯定要受责罚的。”
“可是姐夫说过,他小时候爬树爬墙掏鸟窝,坏事做尽。怎地到了我,就不成了?”江承晞一把拉下她的手,瞪大了眼睛质问道。小脸上满是不甘。
“敢情你就盯着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了?”秦氏说道:“你怎么不想想,你姐夫自三岁就跟了师傅习武,有一身好武艺傍身。你成么?”
江承晞想了想,慢慢垮下脸来。耷拉着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