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途,慢慢冷静下来后,他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了。
说起来,他在宫里头长大,这些年长的姑姑们是看着他长大的,一直十分关照他。
如今来到王府不过短短这些时候,反倒一个个向着江云昭了。还怕他欺侮江云昭……
倒是奇了。
他不是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么?
难道做得还不够?
回到林地后,廖鸿先一路没见到江云昭,就先去墓地祭拜了下。
老杨头将江云昭先前所作所为又尽数讲了一遍,再把她过来亲自打扫的事情与他说了,口中一直对江云昭赞不绝口。
廖鸿先静静听着,想到先前明姑姑对江云昭的夸赞,心里一片柔软。
老杨头走后,他坐到地上,端起酒杯,朝天敬了敬,尽数洒到墓前。
探指抚摸着父母墓碑上的字文,他轻声说道:“爹,娘,咱们捞着了个好媳妇儿。你们开心不开心?”
半晌后,他勾了勾唇角,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眸中神色,甚是温暖,“我是十分开心的,也十分喜欢她。希望你们也喜欢她。”
……
此时望着江云昭疑惑的模样,廖鸿先只觉得自己的小妻子是这世上最惹人疼惜的。
“以前我就发现了。你甚么都好,就这一点让人不放心——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一个人独自承受。”
他抢过唯一的椅子,坐下,不顾她的反对,硬拉着她坐到他的膝上。
“你说你,自己在这边想半天,生怕我不高兴。何苦来着?倒不如等我回来,告诉我后再说。”他吻了吻她的眉心,“我何时对你生气过?硬生生把自己愁了这么久,你也真是个傻的。”
温热的触感落在眉间。
江云昭羞得狠了,生怕被人瞧见,左右环顾。
廖鸿先瞧见她惊慌的模样,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让她无法分神。
他身材高大,江云昭又娇小。如今这样坐着紧搂住,她刚好埋在他的胸前。
这里除了树木能遮挡下外,可谓是全无遮拦。
江云昭顿时全身都僵硬了。
在她的概念里,夫妻之间的亲热举动,本就只该晚间的时候、无人之时、夫妻二人独处的状况下。
平时他偶尔在车里,或是在无人的屋子里动手动脚,她忍忍也就过去了。
如今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羞人的举动……
江云昭觉得自己需要抗争一下。
发觉她的挣扎,廖鸿先忍不住笑了。
他戳了戳她额头,柔声道:“怎么了?怕什么?你还怕我在这个地方做什么不成?放心。我只是心里难过,想抱抱你。”
他很少用这般的语气说话。但是一旦他这样,江云昭就有些招架不住。于是动作就停在了那里。
廖鸿先看着自己的小妻子面色绯红静静待着,忍不住又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将乖顺下来的她好生搂在怀里,他心满意足地道:“刚才我问过爹娘了。他们很喜欢你。”
江云昭撑在他胸前,挣扎着坐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他轻笑道:“所以你无需担心。今日的事情,你做得很好。不要紧张。”
江云昭怔了许久,慢慢地、慢慢地绽开了一个微笑,伏在他的胸前,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这样相互依偎着,许久。直到远处传来一声清咳,方才发觉到,封妈妈来叫他们过去了。
“主子,夫人,车子已经备好,现在就可出发。”封妈妈背着身子快速说完,匆匆行了个礼,忙不迭地走了。
封妈妈行事稳重端庄,甚少有这般急急而去的样子。
江云昭稍一思量,就也知道她为何如此了。不由羞恼极了,趁廖鸿先不注意跳到地面上,对他气道:“我就说这样不行罢,你偏要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影一闪,她身子晃了晃,竟要往前栽倒。忙伸手一捞,扒住离得最近的……
“你这是做甚么!”
她紧搂着廖鸿先的脖颈,惊骇莫名地问道。
廖鸿先回头看她一眼,笑道:“你说做什么?都在做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云昭瞧了瞧已经离地的双脚,急道:“你这真是……快把我放下来!”
廖鸿先将手臂又收紧了些,扬声笑道:“怕什么?当初你不就是这般上了轿子的?如今再体会一次,不好么?”又道:“爷没有姐妹,可是从来不背人的。喏,你这是赚到了,还嫌弃了?”
江云昭气道:“成亲是成亲。这个不一样。”
被自家夫君背着过去……到底不成体统。
这个样子出现在大家面前,不合礼数。
“怕什么?那些人早就走了。剩下的都是咱们的人。”廖鸿先不甚在意地道。
江云昭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行。
她酝酿了下说辞,正准备与他讲道理。谁知廖鸿先突然冒出一句:“你可抓紧了啊。等下别后悔。”
江云昭愣了下问了句“什么”,下意识地却是听了他的话,双手收拢。
谁知她刚刚抱紧,突然,他就跑了起来。
他跑得很快,但是脚步很稳。
江云昭初时还有些羞愤,但是听了他的笑声后,渐渐地,心情平静下来。
她放松身体,轻轻靠到他的背上,慢慢露出了笑颜。
☆、121|4.|城
回去的时候,廖鸿先并未骑马,而是和江云昭相依偎着坐了马车。
二房的人先行离去,行的是之前大家来时走的那条路。
廖鸿先他们离开的时候,就避开了那条路线,而是择了虽然绕远但是景色更为美妙的另一条道。
行至半途,路过一片桃林,桃花灼灼,夺人眼目。又有各色野花,点缀在路旁,生机勃勃灿烂耀眼。
廖鸿先拉了江云昭下车。二人共乘一骑,边往前行着,边欣赏路旁的美景。
当二人行至一处紫色花丛旁,江云昭正低声细问廖鸿先那是些什么花儿时,一人骑马飞奔而至。
江云昭认出那是廖鸿先的随从,见他有话要禀告廖鸿先,她便欲下马避开。
廖鸿先一把拉住了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禁锢住,这才问了来人:“何事这般慌张?”
那随从刚刚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家主子怀里还搂着夫人。此刻他头也不敢抬,凝视着地面,十分义正言辞地说道:“禀主子。那边的车子,坏了。”
“坏了?”
他这话一出来,江云昭立刻想到了先前来时,廖心慧她们的车子坏掉的事情。她一把拽住廖鸿先的衣袖,“怎么坏的?坏了几辆?”
随从立刻答道:“尽数坏了,没有一个完好无损。”
王爷和王妃这些年来很是‘节俭’,仆从们跟随,向来是靠脚走的。故而随从所说的‘尽数坏了’,指的是主子们的那些车子。
不过……这些车子居然一起出了问题,而且都是在半途中……
那就有这么巧的事情!
江云昭心里头有了个念头,侧首看廖鸿先。
廖鸿先忙挥手示意随从离开,这才搂好自家娘子,让马儿悠悠然往前行着,说道:“许是那中轴不太妥当,年久失修。今日这样寒雨一淋,朽木愈发脆弱,自然承受不住路上颠簸的力道,故而出了岔子。”
江云昭却不放过他,抬手挡住他凑过来的一个亲吻,说道:“不知道世子爷在其中出了多大的力?”
廖鸿先的‘偷袭’失败,索性就在她的掌心轻轻落下一吻,“这种小事哪还用得着我出马?他们几个随便去上一两个,稍微施点手段就也成了。”
他口中所说,便是常年跟随他的那些人。
“此时出事,必然和你我脱不了干系。而我又没那通天的能耐,做出此事的,自然是你。你倒是想得开,不怕他们怨上。”
“不早就怨上了?”
说着话的功夫,又经过了一处桃林。
廖鸿先抬手在旁边折了一支桃花,塞到怀中人的手里,“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就没甚好顾忌的了。”
江云昭想了想,笑道:“也是。是我多虑了。”
二人边行边逛,一路下来,心情倒是放松了许多。
雨过天晴,各家各户自然忙碌起来。有的选择出门踏春,其余闲来无事的,就趁着这个时候赚点零花。
途中偶有碰到卖寒食和风筝的,廖鸿先便会拉了江云昭下马挑选。直至回到家中,已经凑齐了七八样吃食,还有五六个形态各异的漂亮风筝。
江云昭看看已然开始发暗的天色,甚是惋惜地说道:“可惜今日没法放了。”
“那有什么?既然买了,好生搁着就是。往后什么时候拿出来用不一样?”
“但过了今日,到底有些不同了。”
清明节放风筝,虽然有游玩的意思在,却也有寄托哀思之意。
只是清明节的习俗众多,想要做得全面,却也不太可能。比如若是那雨下个不停,很多事情便没法施行了。
况且今日发生了这许多事,江云昭早已疲倦,稍稍感叹了下,就吩咐人将东西尽数收好,又让她们把新买的寒食盛好,与先前准备的晚膳一同摆上。
李妈妈将这些一一记下来,细致地看着那些丫鬟们做事。听着她们在那边议论,她也觉得有些蹊跷,寻了江云昭低声说道:“夫人,听说二房那边的人,都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