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银鱼。
是实心的不错,但一共才能值多少两银子。他那么珍而重之地偷偷地塞给她,她当时心中不知道多么感动欢喜,只觉得这偌大的一个世界,就只有他才会关心她过得好不好一样。
现在看起来,多么傻。
他给她的,那么珍重地给她的,连他一半的零花钱都算不上。而真正的在意的人,却肯给她所有。
宋景怡坐在那里,突然明白了她以前怎么也不会明白,即便是有人掰开了揉碎了说给她听,她也不会相信。
而今天她不过是出了一趟门,却一下子什么都懂了。
“不见了么?”宋景怡抿了抿唇。轻声问道。
“可不是不见了?”齐妈妈低声道:“我没有声张,想着院子里从前从未丢过东西……在顾嬷嬷出府之后,就悄悄地去了她的屋子。结果,果然在她的床头缝里找到了一条小银鱼……”
“奶娘,你的意思,是顾嬷嬷偷了东西了?”宋景怡看向齐妈妈。
她心底只觉得好笑。
顾嬷嬷什么没见过的人,居然会偷她几条不值多少银子的小银鱼?
齐妈妈就道:“不然。我也不明白。那银鱼怎么就到了她屋里?”
宋景怡真的就笑了起来,问道:“齐妈妈,你知道兄长请回顾嬷嬷。答应她的月俸是多少吗?”宋景怡将嫩白的右手全部张开,放在齐妈妈脸前左右翻了翻,笑着道:“五十两银子。一个月五十两。四季服饰日常打赏不计其中。”
“齐妈妈,你告诉我。那几条笑银鱼,可值人家一个月的月俸?”
齐妈妈眼睛都直了。
她似乎并未听到宋景怡问话。而是好半晌才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问道:“月俸五十两?真的是月俸,而不是年俸?我一年还没有五十两!她凭什么那么多!”
安平郡王府虽然经济拮据,养的人不多。但但凡在册的下人,能领到的月俸并不比别的府上少。比如,大丫鬟是月俸二两。奶嬷嬷肯定多一些。但也是三两、四两、最多五两一个月的。
也就是说,顾嬷嬷一个月。挣到了她一年的钱。
齐妈妈妒忌的眼都红了,直勾勾地盯着宋景怡给她一个解释,哪里还能记得小银鱼的事情。
宋景怡并未给齐妈妈解释,只是道:“齐妈妈,这一次就算了。只是,我不想有下次了。我还是希望,能为你养老的。”
齐妈妈听到这话,才老脸一僵,讪讪地行了一礼,快步出去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了宋景怡。
她独自坐在那里,觉得有些怔然——
原来,在齐妈妈她们眼中,自己就是这么蠢、这么好糊弄哄骗的?
宋景怡不禁细细想起从前来。
似乎,还真的就是这样啊……
若是换成从前,她肯定就信了齐妈妈的话吧?齐妈妈了解她,拿了她曾经最在意的东西做筏子,肯定就是让她发怒的……若是两日前,她即便知道是齐妈妈栽赃陷害,也会借着这个机会,到父母兄长面前闹一场,将顾嬷嬷赶走吧……唉。
不知为何,宋景怡轻轻叹了一口气。
表少爷。
刘贯义。
待顾嬷嬷安顿好了进来,宋景怡随口问了一句她今日出门可顺利之后,就让顾嬷嬷坐下了,开口道:“嬷嬷,我有许多疑惑。”
顾嬷嬷坐在圆圆矮矮的锦凳上,身子朝前欠了欠,做出一副用心聆听的神情。
宋景怡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嫂嫂为何没有一下子给我做许多衣服首饰?好让人人都知道她对我大方?而是只是在出门的时候,才送了出门要穿的……难道真的是因为要带我出门,才会打扮我,以免丢了她的面子?”
顾嬷嬷微一沉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小姐是否留意,郡主的日常穿戴?都是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的么?”
宋景怡摇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是郡主并不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顾嬷嬷道:“在她心中,她对于这些衣服首饰,并不如何看重热爱。因而,她也不会想到以衣服首饰来作秀。”
宋景怡细细思索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理解了,点点头,说起下一个话题。她将孟如嫣落水被延平郡王所救的事情说了说,又特别将花袭人在马车中与她说的话同顾嬷嬷重复了一遍,道:“我想知道,嬷嬷的看法。”
“郡主是个奇人。”顾嬷嬷听完之后,叹息道:“小姐您可以像她学习,但您却要清楚,您永远也学不到她的样子。因而,许多时候,您就不能同她用一样的处事方法……”
……
皇上又往安平郡王府洒下了大笔的赏赐。
看得只让人府里府外的人,都眼红的很。
葛府之后,再有宴会,花袭人也差不多都会去坐一坐,带着宋景怡参加了十来场。
宋景怡的变化甚至连花袭人都觉得吃惊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聪慧沉静笑容恬淡的大家闺秀,就是从前那个只会大呼小叫胡搅蛮缠的少女,也再也找不到之前那个被罚在府中压抑着疯狂戾气的少女的影子了。
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宋景怡就成为了新的名媛。被提起来时候,就会引发无数称赞之声,赞同她是真正的教养得益的大家闺秀。更有一些人家,开始尝试提起亲事。
天气一日更比一日热起来,转眼间,就到了五月里。
众人关注的孟如嫣与延平郡王的故事后续,终于尘埃落定——
太后赐婚,孟氏如嫣嫁与延平郡王为正妃。同时赐封侧妃二人,且侧妃的婚期居然定的比正妃还要近。太后给出的理由是,延平郡王生母才丧不满一年,不合适大婚。但延平郡王府内宅不能无人料理,于是要先纳个侧妃管理着。
至于崇安侯府嫡女徐氏清黎,则被特封为正四品婕妤,择日皇宫。
花袭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当即就问宋景轩道:“怎么回事?徐清黎怎么入宫当什么婕妤了?”
“婕妤是正四品。”宋景轩提醒花袭人道:“目前内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婕妤的身份最高。二月进宫的那些,都还只是六品七品呢。”
花袭人并不在意婕妤是几品。
是嫁男人,又不是做官,看重官职品阶。
“你的意思,让徐清黎入宫有个了四品身份,还是对徐家对徐清黎的补偿了?她应该感恩?”花袭人有些发愣,无端地觉得有些恼。
宋景轩抓住了她的手,缓缓地道:“你别恼。说不定这正是人家求的呢。你要是想知道其中详细,就请徐五小姐过来叙一叙就是了。”抿了抿唇,宋景轩又道:“你最近情绪太容易起伏了,是不是因为孩子的缘故?不如请个御医看一看?”
“算一算日子,御医也该能有定论了。”
花袭人的身孕一直没有对外提起。皇上知道了肯定不会说,宋景怡居然也没有同世子宋名祈以及世子夫人车氏报信儿。而才两个月,又不显身子,宋景轩等了这么久也有些急迫了,就想要另外有人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384 夏日
“我真的很容易激动?”花袭人回味了一下,似乎有那么一点儿?
“请不请御医,随你。”花袭人对于自己肚子里的情况十分笃定,里面装了两个小生命绝对是没错的,如今已经有了心跳,一个健壮一些,一个稍显弱小一些,都很好。
而且,她的胃口也明显地好了许多。月信也没再来拜访了。
不过,花袭人也能理解宋景轩的心思,也不会听他如此说就觉得他是不信任自己了。“也差不多时候宣布出来了。”
宣布这种事情,自然要世人眼中的御医来做。
“不过,我还是想要亲自见一见徐清黎。”花袭人想,若是她不愿意入宫,皇上总会愿意给自己一个面子吧?徐清黎既非绝色,也非皇上的意中人。
“恩。”宋景轩并未反驳,道:“我这就安排。”
宋景轩很快安排了车马,陪同花袭人到了百花园中去,而后让人拿了百花郡主的帖子,去崇安侯府请徐清黎。百花园并不像是府邸,依旧还是休闲散步的园子。因而,请人过来,也更像是私人小聚,而非是多么正式的拜访。
入了夏,园子里就又是另外一番葱茏的光景。
凉风从林中轻盈而过,又舒适又宜人。绿叶簌簌地彼此触碰着,宛若在亲切地低语。进了园子,花袭人整个身心都舒畅了,笑容不知不觉间就上了唇角。
晓春轩的花朵已经凋零,枝头挂上了青嫩的小果子。
这一次,王老总管早早地就将风荷院收拾了出来,给花袭人预备着。听说花袭人会来,他不知有多高兴。反反复复地将风荷院检查了无数遍。
“辛苦你了。”
花袭人站在水榭之上,瞧着满湖的绿荷中点缀了无数粉白色的荷花,荷香满园,分外惬意,对老王总管道。
“不辛苦,不辛苦。”老王总管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搓了搓手。看了一眼宋景轩。犹豫着要不要退下去。
倒是花袭人想起了春日答应下的荷花茶,又吩咐了他去准备起来,才让他离开了。
宋景怡自然也跟着来了。
她静静地站在护栏边。腰间垂下一块青碧色的玉佩,以至于清风都难以吹动她的裙袂,娴静而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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