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人缓缓点头。
只是这一句,就注定了宁王的孤注一掷,是个悲剧。
“那五千骑兵之中,有一大半是忠心于耿帅的人。”宋景轩道:“本来压制这五千骑兵不出大乱子要麻烦一些,但你将耿帅救醒之后,关键时候,耿帅出现在阵前,那五千人就有一大半人偃旗息鼓,剩下一些,便也就心思不安,难以作为了。”
“那老头儿如何了?”花袭人知道这结果就满意,她并不关心其中太详细的细节。但那耿帅是宋景轩和郭桓都敬重的人,又是她救醒的,她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他的下场。
下场这个词,并不是好词。
可听听刚刚宋景轩说什么?什么叫做“忠心于耿帅的人”?那老头儿是一个臣子,一个臣子居然能聚集近三千精锐骑兵为他卖命,能因为他一个命令就去行谋反之事!无论万元帝再欣赏那老头儿的忠心,有这一番现象,也不是万元帝喜欢看到的!
再者,撇去耿家中人,如严令武,作下的行为耿老头要承受苦果不提,单那些骑兵敢造反,就是奉了他的“命令”!他绝对要付责任!
而且还是大责任!
这一下,就是皇上不想让那场动乱之事扩散开来,对耿老头,对耿家的国公府,所给出的惩处就不会小了!
宋景轩抿了一下唇,轻声道:“具体的旨意没有下来。但耿老估计会舍命换家族的一线生机。”
“他会自杀?”花袭人随口问道。
宋景轩点点头:“皇上的意思,是不公布这场动乱,所有参与之人的功过奖惩都以另外的借口给出来……耿家这次牵涉太深,真追究起来就是灭族之罪……所以,耿老只能以这种决绝的法子,向皇上求的同情和怜悯。”
花袭人随口道:“那真是另人惋惜。”
她与耿老并不相识,所以惋惜也不过是一瞬。随即,花袭人就笑着问道:“那如今,下次再见时候,我肯定就应该对靖王殿下道声恭喜了?”
☆、239 大宴
一声恭喜,意味明显。
在宋景轩看来,花袭人并非外人,反而是为了能得这一句“恭喜”贡献良多的人。
于是,花袭人这么一问,宋景轩嘴角便翘了起来,微笑点头。
他这一笑,又让花袭人忍不住“不得了”“了不得”地玩笑一番。只是,这一次,宋景轩仿佛未觉似的,任由她玩笑了。
自从受伤醒来之后,她似乎就再没有放肆笑过了。
虽然被她玩笑的时候他依旧有些不太习惯,但宋景轩还是喜欢看到她这样放肆鲜活的样子。而不是前一阵的那种让人心疼的淡然……
两个人畅聊了一阵,用罢了饭,又在附近转了一圈之后,定下了次日回京的时辰,便分开了。
宋景轩依旧忙。
花袭人回到帅帐,开始巩固检查自身不提。
京城。
武阳侯府。
武阳侯府欠了好些日子的庆贺宴席终于在这几日摆了出来。武阳侯府也第一次用侯府的名义撒了贴子,遍邀了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间,上门为客。
与之前侯府十分低调的行为相比,这一次,侯府可是高调异常。
京城有头脸的十二戏曲班子全部被武阳侯府包下,要日夜不休唱足十日大戏。府门前的流水席摆了整整三百桌,要摆上整十日。
夜里花灯高悬,烟火盛放。
银钱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将这十日十夜的打造的热闹无比,只一府的动静,就几乎要掀起全城狂欢,胜似新年,也将百姓们的视线话题牢牢拽住了。
相比之下。二十万大军简陋的凯旋仪式毫无嘘头可言。
百姓们谈论着,狂欢着。尤其是府门外长长的流水席上,所有人都忘记了其他。吃着从未吃过的珍馐美味,喝着他们买不起的美酒佳酿。看着耍乐的艺人们开怀大笑,纵声高歌,伶仃大醉。
醉了也不担心。
八月初盛夏已经离开,正是秋高气爽不知冷热的时候。
武阳侯府加雇了大量的人手,就是那醉倒的人,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不用担心风吹雨淋,和卧倒在地上会被侵袭的寒气。
除此之外。更让百姓们津津乐道,而不至于有那嘴酸人士大骂武阳侯府排场和豪奢的,是武阳侯府包下了全京城医馆的大夫,十日内,不论是什么人,不论是什么病,只要还有大夫能开出方子来,就只管来治疗,诊金药费一概不收!即便有需要人参之类价钱不菲的药材来治疗的,也给你人参!
如此排场。如此大的手笔!
谁能不说个“服”字!
京城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而所有的歹人混混消匿了踪迹。就连天气也是日灿月皎,风清气和。仿佛之前那一场风雨欲来压人顶的风暴酝酿,都是一场错觉一般。
弄出这般架势,作为侯夫人的清和郡主,自然是忙碌的很,其中疲惫耗费心神之处,可想而知。
忙碌了三日之后,重要的客人都已经见过了,清和郡主好歹找了一段喘息休憩的时间。她歪在美人靠上,用一件大红富贵金的百花毯子盖住了腿。一个丫鬟正力度适中地替她揉捏着肩膀。
室内燃着清心伊人的百合香。
遥遥的,还能听见外院府门的喧哗、戏班的锣鼓之声。让一片静谧显得尤为难得。
李妈妈进来的脚步很轻巧。
向她这样的经年的老妈妈,就是没有任何功夫。也能做到在行走的时候脚步轻如羽毛,轻重自如,既不会因为脚步声音大了而吵到主子沉思休憩,也不会因为声音太轻以至于冷不丁地吓到了主子。
但就在她接近的时候,清和郡主还是睁开了眼睛。
“老奴吵到郡主了。”李妈妈赶紧请罪。
清和郡主微微摇摇头,淡淡地道:“不怪你。是我这几日操心的事情有些多了,自身无法安宁而已。”她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一丝疲倦,显然操持这一场大庆祝,并非容易的事情。
李妈妈忙自责道:“都怪老奴这些人,不能给郡主分忧。”
“有些时候,你们再能干,也没有用。”清和郡主又说了这一句后,不欲多说这些,就问李妈妈道:“容儿那里怎样了?”
她自己抽不开身,只好打发李妈妈过去。
任少容新开院子的时候,李妈妈还做过她院中半年的掌事。任少容和李妈妈也一直都十分亲近。
李妈妈闻言,说道:“县主这几日也累了,老奴看着她睡下的。”顿了顿,李妈妈忧虑地道:“县主瞧着清减了几分。老奴问了伺候的丫鬟,说县主用饭也不多。原来以县主的性子,遇到府中热闹肯定开心极了,但如今县主却……”
府中大宴宾客,任少容作为府中小姐,自然任务不轻。
她虽然做的还不错,但看在李妈妈这些人眼中,怎么都觉得她有些强颜欢笑之意,也经常无故就会走神。
这种态度,当然不对。
清和郡主眼中闪过一抹光芒,摆摆手让那丫鬟停手,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郡主……”李妈妈欲言又止。
清和郡主轻叹道:“有些事情,早说比晚说要好。我是她娘,总是为了她好。”
李妈妈不说话了。
她跟在清和郡主身边,知道不少事情,便越发地觉得心中难受。
一个外室女,搁在那个府上不是看人眼色求生的可怜虫,为何放在这府上,却轮到身为郡主的嫡母一而再地妥协退让!
李妈妈不是清和郡主,她真的觉得心中太过憋屈难受,替清和郡主不值。
不管花袭人有什么功劳做过什么,她都是一个任家的一个外室女。纲常伦理,李妈妈实在不懂得,清和郡主为什么一再退让。
犹豫了一些。李妈妈小心开口道:“乡君被歹人掳去了几日……”
清和郡主看了李妈妈一眼,摇头道:“妈妈还是不明白,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妈妈这种做法。对几乎所有的闺阁女子都有用,但对她却是无用。”
“她不会在乎这种无聊的言论。但却绝对会报复制造传播这种言论的人。”清和郡主心中很清楚,所谓女子贞洁名声,对于一些奇女子来说,并不是如其他人所想一般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再多的流言蜚语,她们也一样能够活的自在。
“就算她自己不出手,也会有人替她出头。”清和郡主心中何尝没有憋屈难受?但她还有理智在!
“靖王殿下就要成为太子殿下了。”清和郡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而宋景轩是殿下的左膀右臂。”
“他那样的人,同样不是一般人能猜度左右的。”
清和郡主对李妈妈道:“我和你。还有容儿,我们都只是一般人……”
一般人,永远不能理解某一些人。
不理解,便开罪不起。
李妈妈紧紧抿上了唇。
清和郡主也不再说话。
站在任少容的院子前面,清和郡主深深调整了一些自己呼吸和表情,面上呈现出温暖关切的淡淡笑意之后,才走进了任少容的院子。
任少容正托腮坐在窗前,眼神中忧思迷茫十分清晰。
“容儿。”清和郡主坐下来,温柔地摸了一下任少容的头发,柔声道:“这两日累坏了吧?”
任少容摇摇头。转身时候眼中就带了点儿水意,低着头问清和郡主道:“娘……”她咬着唇,十分为难。想问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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