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吱呀”一声,只打开了半道缝隙,露出一个中年门子来。
这门子孟如诲认识。正是原来乐信伯府的前门管事。乐信伯府的前门管事,位置不高。油水却足,更是早已不亲自守门开门了。没想到。如今倒是他亲自打开了门。
肚子上的肥膘都少了些。
孟如诲正有些出神,那门子也认出了他,忙打开了大门,道:“孟公子。”
孟如诲回神,问道:“你家大公子可还在家?”
“在的,在的。”门子忙侧身请孟如诲进去,一边说道:“孟公子若是晚来一步,我家公子怕就出发了。您请进。”
孟如诲进了门。
门子关上大门,亲自领路,带着孟如诲往里面走。
没走多远,偏到了一座小院。
门子上去排着院门,大声道:“大公子!孟公子来了!”
随着他的呼喊,一身天青色锦衣的薛世光出现在了正房门前。他对那门子摆了摆手,走下台阶,迎接了孟如诲,又见他孤身一人,不禁摇头道:“孟兄怎么来了?也不怕回去你父亲知道了罚你。”
薛家倒了,虽然因六皇子的关系并未倒的彻底,但没有个二三十年的,绝对别想着起复,恢复旧日荣光。再者,谁都知道今上恼极了薛士信让他颜面无光,对薛家人绝没好印象,因而旧日交好的人家,无不避讳,没一个敢这时候上门的。
谁也不想同“反贼奸细”粘上关系。
当然,绝大部分旧日巴结着薛府的人家都卷入了其中。他们可都没有皇子亲戚,俱是被抄家灭族,比薛府凄惨了数倍。
薛府至少人都还在,且还能衣食无忧的。
薛世光没想到头一个来看他的,居然事孟如诲。他们旧日虽然有些交情,但却算不上多么铁的关系。因而,薛世光这番话中,也未尝没有嘲讽之意。
孟如诲道:“薛兄难道就让我站在门口说话?”
“是我失礼了。”薛世光失笑,自嘲道:“薛家顷刻间倒了,连门子都惶惶没了规矩,不经通禀就将人领了进来……我自己也忘记了待客之道。”
薛世光感慨一番,请了孟如诲到书房交谈。
薛世光的书房其实与他从前伯府中的书房并无太大变化。笔墨纸砚依旧是上等出品,多宝阁上依旧玲琅满目。似乎薛家并未倾覆,而他薛大公子不过是搬了个地儿住而已。
陛下饶了薛家人,底下人见风使舵,说是没收了薛氏产业,但如今看来,那没收走的,只怕并没有多少罢了。或许田庄宅子没了,但古玩细软这些值钱东西,却留下了绝大部分。
不然,薛大公子的书房也不可能没多少变化。
到底还是有变化的。
孟如诲尝了一口茶,却已经不是今年的贡品新茶。而是往年的旧茶了。陈设没有没收,但象征着荣宠的茶叶吃食,却已经再不能有了。孟如诲心中有些感慨。
他放在茶盏,道:“我虽然在家中居嫡长,但薛兄也知道,我父亲眼中只有我的两位姐妹……我今日来,说起来也是自作聪明……”
“什么意思?”薛世光问道。
“我想着,”孟如诲探身靠近了些薛世光一些,眼中闪过微光,低声道:“帝位更迭之际,薛家未必没有抓住机会返身的可能……”
薛世光眼睛一眯。
“我此次来看望薛兄,什么都不必花费,却能让薛兄承了我雪中送炭之情,岂不是很划算?”孟如诲直起身体,摇头笑道:“或许薛兄认为我是自作聪明,但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倒是坦诚的很。
说罢就坐在那里品起了茶来。
虽是陈茶,但也是贡品。孟家虽然也有类似的,却少的很。除了父亲,就只有他的妹妹才有一点儿,从来都轮不到他吃用。
薛世光身体有些绷紧,坐在那里许久未动。
片刻。
他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些,展颜一笑,站起身对孟如诲拱了拱手道:“虽然我觉得孟兄多半是在说笑,但在下还是要谢过孟兄好意。”
“好说,好说。”孟如诲笑道。
两个人重新又坐了下来,随意闲谈几句,便听孟如诲又开口道:“其实,我今日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他笑道:“若非是看到武阳侯府的马车,我大约也不会跟过来。”
薛世光微一愣神,道:“清和郡主在果子山亦有产业,想来是府中主子出来避暑吧。不得不说,这山野之间,比京城之中的确要凉快许多。恩,不知来的是哪一位?”
“应该是侯府的两位小姐,县主和乡君。”孟如诲笑道:“想我们当初与那花小娘子相识之时,怕怎么也想不到,她有朝一日会成为乡君吧。世事真是奇妙。”
那时候,谁也想不到,好好的乐信伯府,一下子居然成了奸贼所在。而他高高在上的薛大公子,十分有可能成为伯爷之人,如今居然成为罪人,要被发配到战场冲杀拼命去了。
薛世光眼神不免一冷。
孟如诲又道:“后来我才知道,乡君和那南顺侯后人韩家,居然关系匪浅,是十分亲密的义亲。听说,那花小娘子,为了韩家,更是贡献颇多的。想那时候薛兄还十分心仪与她,这真真是……”
薛世光冷哼一声,面色很难看。
他不是不知道花袭人与韩家的关系。当时薛韩两家要议亲,自然将韩家底子查访了一番的。后来,韩清元去告了御状,薛家一霎那间变故横生,薛家人多半只后悔咒骂那韩清元心机歹毒,薛世光一时就将花袭人忘了一边。
此时听孟如诲旧事重提,薛世光立即想起自己与花袭人之间的瓜葛,再想到如今二人地位全然翻转,不禁是又怒又怨又恨又恼。
☆、223 上山
想不过是半年前。
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伯府大公子,她不过是市井卖花女。就算他想要人财两得纳她为妾,也是她的把不来的荣幸。
如今呢?
她从了侯府之女有乡君爵位,而他却成为罪人之子,一辈子拼杀战场且不记功不得回京!
她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是他跳起脚来也够不到的了!
薛世光脑中不禁想到那日他欲对她行手段之时,却莫名其妙地自己中了药,出了大丑,最后惹的父亲大怒,罚他跪祠堂禁闭思过!
他跪在祠堂时候,心中居然没有迁怒她!
后来听说了她病重不醒,他心中真的替她十分担心过!他那时候甚至想着,大将军府的庶女,她若是能病好了,他是不是勉为其难娶她为妻好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这种念头一出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而后就意识到,他对她到底是与对那几个侍妾不同的,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她吧。
而后她成为乡君,又是侯爷之女,身份又有不同,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差点儿就同父亲开口说明了!
没想到!
如今成了这般!成了他配不上她了!
真是讽刺!
薛世光心中不痛快,盯着孟如诲,冷声问道:“孟兄想说什么?孟兄若是喜欢嘲讽于我,只管纵声大笑就是。何必这般。”
孟如诲轻笑,摇头道:“我可是来雪中送炭来的,怎么会是刻意想要戳薛兄的痛处。我这儿碰巧得了一个关于花小娘子的消息,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同薛兄说罢了。”
“你说。”薛世光沉声道:“如今薛家到了这地步,能有什么消息是听不得的。”
孟如诲抿一口茶水,点了点头。收起笑容,低声道:“我听说,那桩旧案的关键人物。那个叫周又白的,之所以那般配合反水。将你父亲和一干人等卖了个干净,其中是有内幕的。”
薛世光也严肃起来,凝神问道:“哦?愿闻其详。”
父亲曾咒骂过周又白的背叛,且就算是揭露出这种事情,涉及谋反,周又白也绝落不到什么大好处,他为何会反水?
难道,他是天生的反骨头?
听说。在御殿之上,宁王殿下曾冒险提出“事关重大,防屈打成招”的说法,今上也准了,让御医刑部审讯之人甚至仵作一同检查那周又白,却并未在他身上发现什么过度殴打受刑的痕迹!
纵然有什么,也不能说明是屈打成招的!
周又白为何会反水,这是个迷。父亲直到死的时候也没有弄明白。
薛世光自然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孟如诲道:“周同知是在进京述职的路上,失踪了的。应该能够断定。他就是那个时候被擒的。那个叫风月镇的地方,实在毫不起眼,是不是?”
“但薛兄再想一想。那花小娘是在哪病的?”孟如诲沉声道:“正是风月镇。为了求证,我还派人到风月镇打听过,她就是周同知失踪那日深夜,到镇外一个小村子中的寻医就诊的。包括后来一直看护她,后来大约是效力于靖王府的那名年轻的吴济吴大夫,当时就在那村中暂住。”
如此多的痕迹,想要查访起来并不困难。
“周又白当夜失踪,花小娘当夜病重,二人几乎在同一地点……”孟如诲道:“这其中。真的就是巧合吗?薛兄想一想,花小娘当时一个小小商人。闲来无事,去那个平凡无奇的小镇做什么?她既然去了。定然是有她的目的吧?”
薛世光不禁沉思起来。
相似小说推荐
-
簪花令 (顾慕) 2015-06-23完结对意秾来说,重活一世的意义是,上辈子因他而死的那个人,这一世,于她而言,无足轻重了。意秾:做出这样...
-
邪王宠妻:嚣张大小姐 (墨九黎) 云起VIP2015-3-29完结一朝重生,竟然掉进了他的浴池里,他将她嫌恶地扔出去,她扬言誓要报仇! 身为相府的嫡长女,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