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这么想,但那韩清元未必就不会这么认为。”宋景轩也不知自己这会儿是怎么了,控制不住自己说这些从前自己绝不会说出口的话。“韩清元从来都以为,你做的一切,包括从韩家离开自立出来,都是本着为他好。”
在这一点上,韩清元一向自负的很。
花袭人眯眼抬头,看向那布满星星的夜空,轻声道:“说不定你们这样的贵人都估计错了……韩清元他,他身上是有些很好很好的品格的。或许,他将来的做法选择,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呢。”
宋景轩很想脱口说出“你真是看重他”这样的话,但话到嘴边被拦了下来,又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沉默。
星空静谧,黑暗中偶尔传出几声低低虫鸣。
夜风清凉如水。
两个人都没说话,站了许久。
花袭人思绪飘忽了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觉得今日对宋景轩所言实在有些沉重严肃了,不是她往日风格,就笑了一笑,对沉默的宋景轩道:“轩公子倒是多关心些自己的人生大事。”
“我那容妹妹既娇且骄,又俏丽可人的,像是被轩公子给迷住了呢。”花袭人歪着头,含笑打量宋景轩那绝世美貌就算这夜色也没能挡住,道:“公子生的太好看,若非极少在公共场合出现,怕不知要有多少少女如我那容妹妹一般了。”
宋景轩紧紧抿着唇。
他听到花袭人这一番话后,盯着花袭人看了一阵子,轻声道:“夜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走了,你保重。”
他知道自己长的比女人还要美。
从前,他很恼怒别人提及这种话题。但如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能从容面对了。
他当然更知道,他的容貌对于闺阁贵女的吸引力。
这也是他为何任何旁人猜测他是靖王那种人时候不曾反驳的原因之一。因为这样,闺阁贵女们会克制一些,他的麻烦也少一些。
从来没有女子看他时候,能坦白地对他说着“他生的美”这样的话,而且没有别的意味,只有欣赏。
只有花袭人。
但花袭人提起任少容,这让他心中生出不高兴时,也开始反省:自己以后再找花袭人时候,就全部在夜里吧……
初夏的时光十分美妙,不经意地就又过了好几日。
花袭人待在她的归花院中,一步也不曾踏出院门过。就算有花芽的帮助,她恢复的也十分缓慢。仿佛就像是要用绣花针绣成一幅长达几十丈的人物街景图一般,而她偏偏又是一个技法生疏的绣娘,进程慢的跟看不到成功的那一天一样。
她并不限制新来的侍女们走出去。
而花芽在被花袭人逼着做活儿的不开心的时候,便会悄悄地藏在那要出门的侍女身上,让她们带着它出去逛,顺便探听点儿八卦。
原来,这归花院,正是当初大将军府邸落成的时候,任平生亲自取的。那时候,清和郡主应还不知道那位花娘子的存在,所以对这个名字并无多少感觉。
且,这院子在所有的院子中并不明显。不过就是有些蔷薇花而已。
而花袭人却隐约还记得,那位花娘子别无它好,只十分钟爱山野之中盛开起来如丹霞一片灿烂热闹的蔷薇……
☆、197 将军归
花娘子又姓花。
当任平生将当年那个小女孩领回来,安置在给她娘亲准备的归花院之时,清和郡主再意识到这院名的意义,心尖岂非是在滴血?
当年小女孩倔强离家出走之后,清和郡主居然没有将这院子给封起来,如今更是依然给了花袭人住,不知她心中又做如何想的呢?
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花袭人心想。
这些日子中,她借口休养足不出院子,自然不会去向其他庶女一般同清和郡主这个嫡母请安;而清和郡主也没有再过来,只是偶尔派人过来问了几句日常所需是否足够。
任少容两三天总会来上一次,坐上一坐。
任少元从外面办事归来之后,也有过来坐了片刻,淡淡地同花袭人说了两句场面话。也仅仅礼节性地来过一回。
养病的日子倒也安宁。
这一日,花袭人做完功课,正要让人备水沐浴,赵婶子从外面回来,喜滋滋地同花袭人道:“小姐,快,快沐浴更衣!大将军快马加鞭,提前赶回来了!已经到了二门外,一会儿肯定会见小姐的!”
花袭人心中一动。
此时任平生到京,肯定不是同大部队一起回来的。也就是说,靖王那一伙人,当真采纳了自己的“建议”?
感觉赵婶子要搀扶她,花袭人回过了神,不紧不慢地道:“婶子莫慌。大将军快马加鞭的,显然是想念家人想念的紧了。他就算到了二门,总要一家人叙完了话,才会想起我来。我若是去的早了,岂不是打扰了人家,是没有眼色了?”
赵婶子闻言一阵心疼。安慰花袭人道:“小姐万不能这样想。”她一边扶着花袭人往室内净房走,一边低声道:“婶子听人说过,大将军对小姐的娘亲可是十分宠爱的。如今小姐回来了。他见到小姐,肯定高兴。”
“这府中是郡主的地儿。这样的话婶子是打哪里听说的?”花袭人对话中内容不置可否,但对这消息来源倒是颇为好奇。她不信这府中有那个胆大的奴仆敢私下传出这样的话。
赵婶子却以为她听进去了,忙回道:“府中人当然不知道。是那成志小哥不是原来在惠胜楼做事吗?惠胜楼里都是跟着大将军在边塞待过的老人儿,他们是这般说的。成志小哥还提起过,说有一次大将军问起你,神情十分激动呢。”
“他当时不接小姐回来,应该是为了小姐着想吧。”赵婶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将声音压低了一层。怕是有人第三人听到了一样。
自古嫡母残害庶女的故事多的是,大将军不在府中,估计也是会怕会发生什么。恩,就算如此,郡主不也一把火将小姐的产业给烧了吗?所以,大将军深谋远虑,绝对是疼爱小姐的。
赵婶子就怕花袭人对大将军也起了隔阂,有什么举动来,惹大将军不快,小姐今后的日子怕就难过了。赵婶子同很多人一样认为。无论花袭人从前如何,心中有何锦绣,都避不开嫁人生子的以后。
而婚姻之事。媒妁之言,不都得有父母做主吗?
清和郡主内心怨恨自家小姐,不故意添乱就不错了,怎么能指望其一心为小姐谋划?只能指望着大将军怜惜,择一个好人家。
这样的话,赵婶子恐花袭人此时不爱听,因而委婉地劝花袭人不要对大将军心怀怨恨之后,就没在多说了。
果然在花袭人沐浴的时候,正院派了丫鬟来传话。说让她过去拜见父亲。
花袭人须臾沐浴完毕,捡了一件翠绿色的衣裳穿了——也不知是不是针线房的人故意的。送来的衣服颜色都是红红绿绿的,寻常的很。
正院的丫鬟正在廊下等着。
没用她自己通名报姓。花芽便告诉花袭人,这个圆脸个子矮矮的丫鬟名叫宝珠,是很得清和郡主看重的二等丫鬟,一直都在栽培她,将来好给任少容做陪嫁。
“有劳宝珠姑娘久候了。”花袭人轻笑道。
宝珠微怔,对花袭人能认识自己有些诧异,片刻后即释然,忙施礼笑道:“小姐太客气了。婢子等一等没什么,只是老爷着急想早一点见到小姐您呢。”
“那走吧。”花袭人笑笑,没有同她多言。
宝珠躬身在前面引路。
这是她进入大将军府以来,第一次走出归花院。
有花芽卖力地介绍指点,花袭人信步而行,偶尔路过一处景致时候,她目中露出自然而然的欣赏之意,轻松而从容。
没有惊讶,不见急迫。
宝珠本来还是不是与花袭人搭几句话,渐渐的,便不再出声,只管往前走了。只是,脚步不知不觉放缓了几分,仿佛是在给花袭人留出欣赏沿途风景的时间似的。
从归花院到清和郡主所在的正院,足足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
大将军府邸,果然足够宽敞。
难怪任少容会觉得人少不够热闹。
近了正院之后,宝珠领着花袭人在门口停了下来,对守门的一位丫鬟道:“劳烦姐姐进去通禀一声,说三小姐到了。”
宝珠说话的那丫鬟生的不赖,一双眼睛十分明亮有神。她飞快地在冲花袭人行礼的时候睃了她一眼,眼中难免有好奇挑剔的光。
她叫宝眸,性子很活泼。
清和郡主为了压下她活泼的性子,但凡有重要场合,就喜欢故意让她守门。
花袭人没有叫破她的名字,任由她进去通禀。
比如其他贵人府中妻妻妾妾一群,子女一堆的情况,大将军的家眷的确少了一些。此时花袭人站在廊下,不知是热闹过了还是怎么,并未听到堂上有太多的欢声笑语。
多是任少容轻快地说着话儿,偶尔一个稍显陌生的声音回温声回答,应是任大将军了。清和郡主偶尔会含笑插一句,或也有任少元的声音传过来……而大将军的那位妾室和庶子却一直没有出声。仿佛不在似的。
宝眸进去之后在清和郡主身边耳语一句。清和郡主转过头,笑容深了一分,对任平生道:“夫君,袭儿过来了。”清和郡主在家信之中,早就将接花袭人回府之事告知过了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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