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来既没有鸣鞭也没有挂稠,只是早早的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店门,将花草往外摆放了一些,告诉路过的人们,这里已经开始营业。点心铺子同样摆出了新出炉的糕点,漂亮地摆在铜盆上。铜盆下方槽盘中注了滚烫的热心,维持着各种糕点热腾腾的气息。
只有在门口新挂出来的上书“暗香来”三个大字的烫金匾额,才昭示着全新的开业的气息。
暗香来的铺门朝北,本该阴暗。
但花袭人让人在南墙上头高高开了一整排漏窗,让南北光线通透起来,置身其中,便觉十分舒适了。
而在那马车通道处,前面束手站了两个一身新衣的少年,一是柳成志,另一个就是同喜——他被自己主子留给了花袭人使唤几日。当然,考虑到这铺子有他主子的一份,他来帮忙也不冤枉了。
因为考虑到放不下,今日车棚不准备使用。
通道另一头,站着靖王从醉月楼调过来的两个少年知客。再往内,便是花袭人培训出来的十几名少女并调用过来的其他少女——有那脂粉铺子裁缝铺子里,还是有服侍的少女的。
阳光才照在对面铺子的山墙上时,暗香来终于有了头一位客人。
一个须发皆白满面红光的身材矮小老头儿踱步前来,现在看了一下暗香来的牌匾,摸须颔首,而后背着手走进了暗香来的铺子。
只见他鼻翼抽动,在点心铺子内转悠了一圈,查看了每一样点心,像是满意地点头,而后踱步到了花草处,在中间那一盆红梅上细细瞧了一会儿,开口赞道:“不错。只是这屋里花草太多了些,扰了人欣赏的水准。”
吴老瞧不出这老头儿深浅,只能拱手应酬。
而打从这人进来,站在门口的同喜就忍不住地去瞧他。开始他也没瞧出来,又见他先从点心那边先进了铺子,心中还有些纳闷。此时听他大模大样的说话神情,同喜连忙同柳成志一个示意,而后走过去,问道:“请问您老人家可是周老?”
“老夫周长寿。”那老头儿抚须不在意地道,目光依旧不离那一盆红梅。
同喜一听忙道:“哟,真是您老人家来了,快往里面请!”
这为周长寿,听这名字一般(也不肯同比的文人墨客起个字号,落笔就是这大名儿),瞧长相打扮也不出奇,论气质也不过是尔尔,但却实打实地是一名书画大师,尤善工笔花鸟画,水平当世无人能及,一副画在世面上价值千两。
上次,他在欣赏了金学士之后,回去之后将自己关在书房整三日,才画出一副《金衣学士》,传闻被人直接叫价一千两银子收藏,他也不肯出让,只肯给几位老友欣赏。
这老头儿有个脾气,就是不是他自己满意的作品绝不留下。甚至有那卖出去之后被他又看见觉得有瑕疵达不到心中要求的,他都会高价买回来,一把火将那旧作给烧了。
如此以来,他虽然人还活着,所出画作却十分少见,名气更费一般。他早年画作因为稀少至极,如今已经涨到了三五千两银子一副,但买卖双方都不敢高调,只怕被这老头儿瞧见又给毁了。
此时,他人站在这里,仿佛是没听见同喜说话,不断地围着那盆红梅转悠着。
同喜静候了一会儿,察言观色找了个空当,道:“周老,您现在瞧的这红梅,在今天可排不上号。真正的好东西,都在后面园子里呢!而且,您是第一个到来的,这会儿园子里可没人……”
“园子里真有好东西?”周老指着红梅问道:“一定比这个好?”
“一定比这个好!有只能在高山雪线上才得一见的雪莲花,您说好不好!”同喜爆出了猛料,加大自己的说服力。
周长寿一听眼中迸发光亮,一把抓住同喜的衣襟,道:“快,快带老夫去!”
同喜忙示意老头儿松手,亲自将老头儿给引到了园中,也没检查他的请帖,就将人交给了园内的侍女。他重回岗位之时,便听见从后面传来一阵疯狂又得意的大笑声,久久不息。
同喜理解地颔首——
任谁看到那雪莲花时候都会激动难以自已。虽然大多数人是会因为震惊而久久说不出话,但有人会欣喜狂笑也是有的吧。
他正在胡乱想着,突然又听到后面通道内一阵动静。转头一瞧,却是那周长寿老头儿又重新从里面冲了出来。只听他一边激动奔跑一边难以自抑地道:“居然真的有雪莲花!”
“真乃神气之地!”
同喜怔愣之下,那老头儿就已从他面前跑过去了。同喜连忙喊道:“周老,您这是要去哪儿!”
“此等神奇之物,老夫怎能独享之!”老头儿话留在当地,人已经跑出老远了。
☆、154 夫妻僵持
靖王府。
靖王妃一身正红朝服,按诰命大妆了,端坐在软榻上。她一夜未睡面容疲倦,却是一脸倔强地端坐着,冷肃而毫不妥协。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放着她的随身宝剑,宝剑已经从剑鞘中抽了出来,雕刻着睚眦的剑柄就在她的手边上,随时都能将其掌握。
而那明晃晃的锋利的剑刃下,正压着一叠烫金的帖子。
这些帖子,正是由罗仲达亲自拟定,本该在昨晚连夜送出去的,关于“暗香来”重新开业的邀请帖。全部在这里,一张都没有少。
室内,在靖王妃的前方几步远的书桌边上,正坐着靖王和宋景轩。这两人也像是一夜未睡。靖王一脸沉静,宋景轩面容平静。
“太阳已经出来了,王妃是否该为腹中胎儿想想,去传太医进来了?”靖王声音低沉,透着些冷,道:“少华,本王一直以为你会是个好母亲,却没想到你会拿孩子来要挟本王!”
昨日他回府之事,清和郡主已经离去。
他正与平日一般,与宋景轩待在书房说话之时,靖王妃就是这一身打扮,提剑梗在罗仲达的脖子上,将罗仲达一步步逼入了书房。而在罗仲达怀中抱着的,就是那一叠尚未来不及送出去一张的请帖。
随即,靖王妃让罗仲达将请帖放在这桌上,而后用长剑一压,发下狠话道:今晚,谁若是敢将这请帖送出去一张。就要从她剑下走过!先打倒她!
她今日怀着身孕,谁敢同她动手?
靖王千般解释劝说也无用,只能冷声答应不送请帖。他没想到的是。他就是应下,靖王妃也依旧不肯开,硬生生地这么守着他和宋景轩,坐了一整夜。
她还怀着孩子。
靖王的心情从最初的无奈愤怒,到最后难免冷硬失望。对于此时靖王妃,已经是半句话也听不进,靖王只得让人请了不在宫中当值的相熟御医进府候着。
靖王妃听见靖王如此说。也同样冷声说道:“王爷既然顾着妾身是孕妇,在做事之前是否有顾着妾身和妾身的肚子?王爷明知道妾身恨那贱人之女。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在一起……王爷您这是置妾身于何地?”
“您要侧妃!行!您要庶妃!可以!您要多少侍妾!都没有问题!”
靖王妃决然说道:“但您要同那贱人之女混在一起,妾身绝不同意!”
“荒唐!”靖王长身而起,冷声道:“少华当任何女人都是要上赶着给本王做小的!本王已经说过,本王看重她。是另外有因!少华你要本王说多少次才相信!”
“什么另外有因!”靖王妃激动地道:“妾身不相信!她一贱人之女,又有何处值得您一个王爷看重!妾身不相信!”
靖王紧紧抿唇,冷冷地盯着靖王妃。
靖王妃也同样站了起来。虽然站起来的时候身子微微摇晃,却很快稳住,毫不退让地同靖王对视着。
宋景轩站在二人之间,一躬身道:“王爷,王妃身体重要……她熬了一夜了,必须立即让大夫诊看。至于你们二位就是有话要交谈,也不急于一时。是不是?”
靖王闻言错开目光,重新坐下,缓声道:“来人!请太医进来!”
靖王妃摸了摸小腹。也重新坐了下来。
宋景轩走出房门,迎上太医,轻声叮嘱了几句后,错身让太医进去诊脉,又示意王妃身边的丫鬟进屋服侍,他便离开了几步。也没走远。就在廊下候着。
廊下罗仲达从角落里走出来,对宋景轩见礼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昨夜王妃为何动怒?能否让老罗知道?”他也是一夜未睡。
府中男主人女主人闹矛盾一夜不睡,他这个做幕僚兼大总管的哪里敢睡。
罗仲达也是琢磨了一夜:按理说,王妃并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啊?就算王爷看上了那花袭人花小娘子又如何?王府之中难道永远只有她一人不成?再者,之前王妃就曾亲自找过来,请他看着替王爷寻觅侧妃庶妃侍妾人选呢,又怎会如此?
想不明白,那就要问。
不然,不知道原因,他这个幕僚兼大总管就做的太失败了。不知道原因,他也无法化解调节,只能一头雾水地干等着……这样不行。
宋景轩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那花袭人花小娘子,其实是王妃的流落在外的妹妹,外室出身的。因为任大将军和清和郡主的原因,王妃对其有心结,因而见到王爷帮扶她,才会略失常态。”
宋景轩见罗仲达愕然,也没有说的太细,轻叹道:“先生,这事情,你心中知道就好了,别传与他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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