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志难以回答。
花袭人笑道:“没关系。成志哥回去仔细想想再做决定。若是你来,我保证一年后提供给你不低于醉月楼大掌柜的薪水。”
醉月楼大掌柜。一年连红利绝对有一千两银子。
而他柳成志如今的工钱才不过是一个月二两,一年加红包和平日打赏,满打满算不过五十两。这已经是他得任大将军看重后的特别待遇了。
差距如此之大,让柳成志有些发懵。
“我……”
花袭人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成志哥,回去想想。想好了,就告诉我一声。无论怎么都好。”
吴老和吴贵儿就是原来宋景轩随便买到的两个可怜人,之前都是庄户种地的。就是锻炼了这大半年,所谓经济的本事也是有限。
相反,花袭人了解柳成志。觉得他经营很有天赋,值得花大钱投资,将人给从惠胜楼挖来。
花袭人冲着赵婶一个眼色,赵婶便过来将柳成志给请着离开了。路上,赵婶难免又同柳成志说了些话。但这么大的决定,柳成志到底不能一时就拿下了主意。
他混混沌沌地回到了惠胜楼自己同柳二叔合住的屋子,盯着书桌上那株仿佛一年都不曾变化过的仙人球,脑子空空,什么都想不起。
直到室内外都陷入了黑暗。
柳二叔今日应另外一个掌柜的相请,一起弄了两个菜,喝了会小酒儿。交流了一下交情,便回到酒楼后面的自己的屋里。他在京城也租了个小院有了家人,但平日里不休息的时候,多半还是要住在这酒楼里。
柳二叔哼着小曲儿进了屋,摸索着点了灯,才看见柳成志在窗户边上直愣愣地坐着。不禁吓了一跳,道:“成志,你这坐着干嘛呢?怎么不点灯?”
柳成志这才回神,道:“二叔,你回来了。”
坐的太久。身体有些僵硬,眼睛也是酸酸的。
柳二叔瞅着僵硬的柳成志,拉过椅子住下,问他道:“你这是怎么了?今日你休息……难道出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二叔可告诉过你,这京城遍地都是贵人,你出去逛的时候可千万眼睛放亮些。若是得罪了什么人,酒楼虽然为面子能保下你,但你给酒楼添了麻烦,这以后对你还能有多少好脸儿?”
“你如今有二叔我提携又得了老账房的青睐,已经不知道比二叔当年顺利了多少倍!二叔当年一个人进京打拼,光是打扫卫生就做了三年!”柳二叔道:“你有现在这个局面,可不能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珍惜!”
柳二叔这一通训诫,算是将柳成志的思绪彻底地拉了回来。
他起身给柳二叔倒了一杯水,恭敬地道:“二叔训诫的是。您先喝口……”
待柳二叔喝了一口水后,柳成志重新坐下,沉吟地道:“二叔,我今日出去,的确遇上了些事……并不是闯祸得罪了什么人,而算是好事儿吧。”
柳二叔闻言放松了些,又重复问道:“好事?什么好事?”
柳成志沉声道:“二叔,您听我慢慢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不是跟你说过,那暗香来的东家小娘子是我在大柳乡的同乡么?她那暗香来准备扩建增加些东西……”
柳成志没有将花袭人如何改建说出来,道:“……她想让我给她当掌柜的。”
“就她?”柳二叔皱眉道:“那暗香来才多大点地儿?她就算是扩建了,能比得上惠胜楼?成志,我告诉你,惠胜楼虽然还比不上醉月楼,才也是京城排在前三的酒楼!”
柳成志抿了抿唇,趁着柳二叔话间的空隙连忙插话道:“二叔,她答应一年后至少给我开出一千两的年薪,比照着醉月楼的大掌柜来。”
“噗……”
柳二叔一口白水喷了柳成志一脸。只见他瞪大眼睛问道:“你刚刚说多少?”
柳成志默默地擦了脸,平静地道:“一千两,比照醉月楼的大掌柜的收入给。”
再次听到这个数字,柳二叔瞪大的眼睛许久难以合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一口气,摇头道:“成志啊,你怕别被她给哄了……二叔在惠胜楼做了多少年,一步步地做到了二掌柜,这经营酒楼的方方面面可以说是无一不知无一不精,一年各项收入一起,能有三百两银子那就是很肥的年景了!就是大掌柜,一年最多也不过六百两!”
“惠胜楼可是能赚钱的算的上是日进丢金的地儿,那暗香来是的确火过了一阵子,但难道能继续火下去吗?”
“这就不说,只说这报酬,就算她出的起这薪水……”柳二叔摇头道:“醉月楼的大掌柜要负多少责任做多少实事?而你去坐一个卖花铺子的掌柜,又才需要负多少责任做多少实事?”
“二叔别的不说,就说她出得起这薪水,你柳成志一个才进京一年才当上知客的小年轻,你自己想想你对不对得起这薪水!”
柳成志眼中迸发出一抹光,抿唇道:“她说了,是一年后。一年后,我相信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给的薪水!二叔,我听了她的计划,知道她那暗香来前景一定不差,我想过去帮她!”
什么都不为,只为她说需要他帮忙。
什么都不为,只为能时常看着她。如果注定他再也不能同她并肩的话,那就让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吧,让她能毫无顾忌地前行吧。
柳二叔闻言,上下打量着韩清元。
韩清元身体绷直,迎着柳二叔的视线,毫不退缩。
良久,柳二叔叹道:“成志,你是个好苗子。哥嫂将你交给我,二叔就要对你负责……二叔怎么看,都觉得你如今是脑门在发热,做出的也是冲动不合理的决定。而你如今这般坚持,二叔又不能与你做无所谓的争吵。”
“这样吧……”柳二叔道:“你与我同写一封信给你的父母送回去,听从他们的决定,如何?”
柳成志想了想,点头道:“好。”
他感激地看着柳二叔,道:“这一年,成志多谢二叔栽培。”
柳二叔拜拜手,道:“明日,明日我悄悄地暗香来,找做活的人聊一聊。”
很多东西,从建筑格局上,也是能看出些东西的。
冬月(十一月)初五,持续了整个十月的秋阳终于耗尽了气力,京城飘了今年头一场小雪。
锯末一般的小雪夹杂在雨水之中,才落地就已经融化不见,只有在那依旧深绿的各种叶子上,才能找到一点儿小雪留下的痕迹,薄薄的,朦胧的一层。
少女们的训练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花袭人面前的桌子上放了许多干花,正在向少女们讲解这些干花的潜在的效用,和各种可行的搭配。
讲了一半儿,她停了下来,对少女们道:“你们先记住这些吧。回来我会考校的。”
她将少女们留在房间内,独自出了屋,站在了廊檐下。
远远的,对面廊下,赵婶从月亮门穿过,正往她这边走来。而在她身后,在被那花墙格挡住视线的前厅内,韩清元正站在那厅堂上,忐忑,喜悦,意气风发。
☆、145 清元回京
花袭人迎了上去。
八月离京,冬月而返,韩清元文人体弱,此时难免显得有些疲惫。但再多的疲惫也难掩那从内心深处透出来的蓬勃的劲头,青春逼人。
“韩大哥,你回来了。”花袭人含笑道。
韩清元同样也一眼就看到了进来的花袭人。在他的注目之下,她眼神明亮,笑容清浅,如同从前大柳乡三月里从田野麦田拂过的清风,透着轻松和清和。他一路的疲倦,此时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我回来了。”韩清元身上再没有离京而世时候郁郁的影子,看着花袭人,含笑道:“本来,我还想继续在军中待一阵,但大将军说要保护我,就让我回来了。”
见花袭人含笑倾听,他便立即又补充道:“我碰巧遇到了一个探子,他想抓了我打听消息的,却被我用你给的扳指给放倒了。一审讯,他还是个头目……”
韩清元将当时的前后因果以及后来那一场漂亮的伏击战同花袭人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遍,最后道:“任大将军说,已经在战报上替我请了功。本来是能封个什么职位的,但我觉得我年纪还轻,至少要将国子监的学业继续完成,就没接受。”
事实上,若是此时他受官,必然是军方一系的位置。
鉴于他母亲临行前那么大的反应,若是入了军方以后肯定要与战争常做接触……韩清元思考一二,就以继续学业为由拒了。
“不过,有功得赏……”韩清元笑容满面地道:“罗先生已经托人给我带了口信,说是王爷会帮我争取一个虚职,六品或者七品的,先领几年俸禄。”
若不是有了这个保证,他就是回来,心中肯定大有遗憾。
而就算是虚职,他韩清元也是又迈出了一步。是官身了。韩母便成了官家太太,韩丽娘也就是官家小姐,身份都大不同了。
“我能有今日,多亏了都是你的帮衬……没有你。我读不了书;没有你,我进步了国子监;没有你,我去了战场;没有你,我这次就不一定能从战场回的来……”
当时那个探子头目功夫那般厉害,他连反抗都没有就被制住了……若非那个惹了迷药的扳指,他怕是已经被抓走折磨,能否保住小命还是另外一说,更别提什么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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