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一张小脸早也红的能够滴血,她也只是试探试探而已,世子爷既不喜欢,她便赶忙收了手,来至他跟前又为他添了一杯茶。
“方才厨房才送了冰镇水果来,世子爷还未回来,奴婢便喊她们先端回去了,现下世子爷既回来了,这便再喊她们送回来……”
小丫鬟一面说一面走,还不待他开口说一句话,便已是走近了门边吩咐下去。
往日在身边伺候的墨香与凝香都是稳重寡言的性子,偏这一个唤作胭脂的小丫鬟好似一只雀儿一般,整日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有时更甚,不经他这个主子的同意,便就擅作主张替他安排起来。
不久后去上房用罢晚膳回来,楼世煜正挑了灯坐在案前看书,胭脂方在耳房内洗沐出来。她胸前抱着一床卷成卷儿的单人藤席与一床薄衾被子,立在门前迟疑一下,到底还是咬咬唇迈过门槛儿走了进去。
楼世煜听见动静也未在意,仍旧专注着手上的书籍。
胭脂见他这般,反倒是暗自庆幸了一会儿。
她先是动作极轻的将胸前之物摆在临窗的炕上,随后才折回来碎步走至世子爷身边。
她方才不仅洗了身子,还洗了头发,水里滴了花露,因此走动之间自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散开。
楼世煜还未开口,案前的小丫鬟一个侧身就来到他身侧,只见她小脸上仍带着沐浴后的晕红,眸子湿亮,一双美目紧盯着他手中的书本看,竟是满目的好奇与渴求。
正是微怔之际,肩上便拂来一缕微湿的长发,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味,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胭脂已经俯身过来,娇滴滴地求他:“世子爷,奴婢现下只认得两个字,还想学得更多……”
楼世煜略正了正身子,片刻后将覆在自个肩上的如瀑乌发拨开,面上神情瞧不出喜怒:“你既这般好学,几日后回府了,给你聘个女先生家来教你便是。”
“女先生不如世子爷教的好,再者奴婢这样蠢笨的脑袋,若是将先生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好?”胭脂站直身子,微垂羽睫,掩住眸子里溢出的失望之色,咬了咬唇瓣儿低低道,“世子爷不愿便罢了,左右奴婢已经会写自个的名字了,再学不学也无关紧要……”
闻及此言,楼世煜默了片刻,淡淡道:“也好。”
胭脂气恼的不行,暗暗跺着脚,但见世子爷已经起身准备就寝时,方才的恼意顷刻间尽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小小的紧张与不安。
楼世煜何许人也,一见她这副小模样便猜中大半,他随意往炕上一瞥,见那上头端端正正摆着藤席薄衾,再看一眼一旁低眉敛目,小手不停绞缠着手绢儿的小丫鬟,轻皱了眉头。
胭脂心口怦怦乱跳,稳了一瞬儿才小声说道:“奴婢夜里一人住在一旁怪害怕的……”
她话音一落,许久没听见回声,待屋里再有动静时,便是世子爷入了净室洗漱。胭脂心里一定,晓得这便是默许了,低下头静了一阵,才又小跑着奔入净室。
☆、第28章 二十八
翌日一早,楼世煜自沉睡中醒来,他在榻上睁眼躺了片刻,正要掀开床帐下地时,忽地忆起来脚踏上还睡着一个小丫鬟。握住床帐的手一顿,再过了片刻方一把掀开来。
小丫鬟玲珑娇小的身子掩在水绿的薄衾底下,此刻还沉在梦中,心房处一起一伏的。
楼世煜将目光转移到她熟睡的小脸上,雪白的面颊生出熟睡时的淡淡晕红,小扇子似的羽睫覆在眼底,檀口微张,两瓣水红的嘴唇里一条粉红色的小舌忽隐忽现。
大清早的,楼世煜看得直皱眉。
相对平静地收回目光,正准备避开小丫鬟下榻时,谁想耳边恰传来一声娇软的咕哝声。
小丫鬟梦里咕哝两声,翻了个身子小脸在枕头上胡乱蹭了蹭,又见她伸手在脸蛋上挠了两下,随后又是嘤咛两声,脚上一蹬,竟是踢开了被子,原本遮住身子的薄衾,此刻堪堪搭在了肚腹处,其余地方皆已暴露出来。
楼世煜眉心一跳。
视线好巧不巧就落在了她两条白皙纤细的腿上,他面色一时黑沉下来,不知这小丫鬟身上着的究竟是何物,水红色的布料尚不能遮掩住膝盖,膝盖以上一指距离与膝盖以下的小腿玉足全都裸.露在外,未再往上去瞧,他便已经抿住薄唇直接跨过她下了榻。
胭脂睡得正沉,迷迷糊糊中听见一声杯盏重击的声响,她在梦里惊了一下,还想再睡一会儿,耳边突地又传来重重的合门声。
这下再睡不安稳了,她惊恐地睁开眼睛,先是拉开床帐往榻上瞧了一眼,见里头已经空无一人,心下便又是一惊。
待自被窝里爬起来四下一看,哪里还有世子爷的人影,她跪坐在席上发了一阵呆,最后才一下反应过来方才听见的响动并非是梦里发生的,而是世子爷弄出的动静,一时小脸微白,不知大清早的发生了何事,不及细想便赶忙趿拉上软鞋爬了起来。
胭脂铺好床,洗漱打扮出来时,世子爷早已到了上房用早膳。
她一路小跑着来至上房,主子们早已用罢早膳,远远便听见里头欢声笑语接连不断,尤其四爷的声音最大最闹腾:“祖母祖母!一会儿孙儿叉鱼回来给您老人家炖汤吃!”
老太太听了便笑:“你这小泼猴儿,何时才能不闹腾,去了可要好好听你大哥哥的话,别给磕着碰着了。”说完仍旧不放心,便又对着大孙子道,“世煜呀,今日可要把你弟弟妹妹看牢了,别给生出意外。”
楼世煜自然颔首应下。
恰在这时,大姑娘瑶姐儿忽地哭了起来,邱嬷嬷抱着又拍又哄,一屋子的人都静了下来。
小姚氏身为新妇,兼之又与楼世寅二人夫妻不和,同床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更别遑论怀孕生子了,因此她听了这尖细的哭音,便就轻轻蹙起了眉头。
反倒是生养过孩子的季氏十分心疼,她也是不幸,嫁进楼家不足半年便怀上一个,十月怀胎受尽苦难好容易生下个哥儿,谁想没养到一岁便给夭折了。
夫妻二人近些年来房事上也没少过,但却一直不曾再怀上,她心里苦的同时又是十分的担忧煎熬,就怕自个肚子不中用后半辈子再难怀上了,好在丈夫未曾表露过心急,有时还能宽慰她两句,也便是这般,她才宽心不少。
眼下见了小侄女儿哭得伤心,她做过母亲,一时又想起自个早夭的孩儿,不及多想便走近老太太跟前,将她接过来拍哄。
老太太面露疼惜,观小曾孙女儿被孙媳妇一抱便不哭了,一时刚要放下心来,谁想小娃娃又给哭上了。老太太心疼不已,晓得孙媳妇也哄不住了,便赶忙站起身接过来抱着,又哄又拍在厅屋里转了两圈还未止住,绘心怕给她老人家累着了,便赶忙接过来抱住。
老太太刚回到椅上坐下,看一眼厅屋内默不作声的众人后,眼睛这才定在了嫡长孙楼世煜身上,忽地便道:“世煜呀,你是她亲爹,你给抱抱,没准儿亲爹一抱也就不哭了……”
老太太心里明白的很,这大孙子不是不疼小曾孙女儿,而是有些怕瞧见她睹人思人,念起他早去的发妻梁氏。可长久这般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儿啊,二人再是恩爱如今一方也是去了多年,若再沉在里边不走出来,日后还如何迎娶新妇进门。
老太太这话一落,一屋子的人便都向他瞧来。
楼世煜暗叹一口气,他不是没有抱过闺女,而是平日抱得次数太少。一是闺女养在老太太房里,平日里见面的次数也就早晚请安那两回,有些时候去了又正撞见小闺女在睡觉,因此有时也并非每日皆可见上抱抱。
二是他白日多在忙碌,并无多余的闲暇时间,也便是这般,小闺女至今还同他不亲。
楼世煜自椅上站起来,迈步近前,并无多余的话道,伸手就自绘心手里接过闺女。
小闺女模样肖父,与她娘相似地方只有一处,便是眉毛生得极淡。
他至今还记得,每日揽镜梳妆时,眉儿总要向他抱怨一回。
道她若是一日不画眉毛,便一日显得没精神,逢人见了都要说她一脸倦容无精打采。他每回听都只笑她,这话自小说到大到底腻不腻味了,然而眉儿听了又是笑,道要是将他的眉毛分一些给她便好,她也不用这般日日发愁。
楼世煜还沉浸于往事中,怀里的小闺女便早已止住了哭音,正含着肉乎乎的手指头,睁着被泪水洗过的乌葡萄似的大眼睛,一抽一噎地望着他。
老太太边抚着心口边搭着绘心的手站起来,看着大孙子便道:“怨不得这般闹腾,原是想念亲爹了。”说着又是不满地横他一眼,“日后便是再忙也得抽空看一看她,这般大的娃娃最是认人了,你若再不与她亲近,日后父女二人定要生分。”
楼世煜只好点头,他抱着闺女的姿势还有些僵硬,待瞧见闺女闭住眼睛睡去了,便将闺女送到邱嬷嬷手上,由着她抱下去。
……
楼世煜与楼世平皆不是莽撞胡闹的毛头小子了,因此将弟妹们领至河边后,他二人便只立在一旁看着。
楼世呈本就十岁刚出头,童心未脱,褪了鞋靴挽起裤管,自小厮手里接过树叉拿着,还不待他胞姐上前阻止,便已经一蹦三跳地下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