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他又不曾给我弟弟治病,凭什么给那么多银子!”刘嬷嬷抬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是二姑娘杜鹂。二姑娘三姑娘住的远,所以来的也晚,她们这是刚刚赶进来,不过刚才在院中就已经听到了祖母何老夫人的尖叫怒骂。所以杜鹂才会有此一叫。
说来杜鹂也不算笨,她已经想到了这银子必是大姐姐杜衡下令给的,所以杜鹂必要闹上一闹,一报白日被她当着镇国公府伍大姑娘羞辱之仇。
杜衡真不知道这个二妹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那被挑断手筋的人可是她的嫡亲弟弟,杜鹂不先去看弟弟,倒在这里计较与杜鹏相比实在是无足轻重的十两银子。
跟在杜鹂身后的杜鸢满脸涨红,拉着姐姐的衣袖低低说道:“二姐姐,先看弟弟吧。”
杜鹂反手推了妹妹一把,没好气的说道:“你先去看。”然后直勾勾的瞪着大姐姐杜衡,愤愤叫道:“我娘还在,也有你做主的份!”
杜衡不想当着外人与杜鹂争吵,只对身边的李嬷嬷说道:“李嬷嬷,你送先生出去,请先生略等片刻,你去惜雨轩找寥嬷嬷拿十两银子,这压惊诊费我惜雨轩出了,不能让人传说堂堂建威将军府的小爷连十两银子都不值。”
杜衡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杜鹂气疯了,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击,李嬷嬷早已经响快的应了,请那位大夫走了出去。那大夫走之前还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了杜鹂一眼,这杜二姑娘的风评从此可就别想好了,世间最是杀人不见血的就是世人口中的三寸不烂之舌。
“二姐姐,你看弟弟都伤成这样了你就别闹了,快来想办法救弟弟啊!”杜鸢实在受不了自己的姐姐,涨红着脸哭着低声叫了起来。
杜鹂狠狠剜了杜衡一眼才跑到祖母身边看弟弟,一看弟弟脸色惨白,左手手腕血呼哧啦的好不吓人,杜鹂本能的倒退几步转过头不敢看。不想这一转头就看到大姐姐杜衡清清冷冷的目光,杜鹂也不知道从那儿冒出一股子邪火,她腾的冲到杜衡面前,伸手便向杜衡的左臂伤口抓去。
如今天气热大家都穿的单薄,杜衡虽然多加了一件薄绢外袍,却也是厚度有限,她又躲闪不及,竟让杜鹂抓了个正着,刚刚收口的伤处被杜鹂一把抓破,殷红的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袖。
“贱人,都是你,都是你暗害了我弟弟!你恨他打伤你,就挑断他的手筋!一定是你,就是你!”杜鹂一把抓完还不算,又跟着补上一抓,边抓边尖叫怒骂起来。
红菱见自家主子受伤当下什么都不顾了,赶紧抢上前将姑娘护在怀中,用后背对着二姑娘杜鹂。杜鹂一把抓上红菱的后背,“哧”的一声撕破了她的衣裳,还在红菱的背上留下三道长长的血痕。杜鹂极喜留长指甲,她那足有一寸多长的指甲又尖又硬,实在是一大杀器。
“嘶……”红菱吃痛不过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杜衡听的真切,她猛的推开红菱,也不顾自己的左臂正在流血,用左手死死抓住杜鹂抓下来的右手,然后用右手狠狠扇了杜鹂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杜衡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杜鹂打身浑身乱颤,脸上瞬间鼓起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杜衡左手一松,杜鹂便摔倒在地,她被打傻了,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捂着脸怨毒的看着杜衡。
红菱生怕姑娘再吃亏,赶紧又扑了上来,她见姑娘左臂流血不止,赶紧撕下自己的裙子内衫将姑娘的左臂包扎起来。
“二姐姐……”杜鸢一声尖叫成功的将老祖母的注意力自杜鹏身上引看,转头看到二孙女捂着脸跌坐在地上,而大孙女儿则是面如寒霜一般,正由红菱给她包扎左臂,何老夫人顿时觉得烦透了,拍着炕桌大叫道:“滚,都给我滚……”
“奶奶,除了这个小贱人之外弟弟再没有仇人,必是她害了弟弟!”杜鹂猛然跳起扑跪到何老夫人面前,指着杜衡尖叫不休。
何老夫人看向大孙女儿,一双眼睛微微眯着,杜衡明显看出了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怀疑,她心中一冷,原来什么疼爱补偿全都是假的。
“若儿……是你?”何老夫人迟疑的问了起来。被二孙女这么一叫,她心中的确生疑,可是又不敢相信,毕竟断人手筋这种事情太过阴损毒辣,不是一个十三岁孩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杜衡一双清冷冷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祖母,淡漠的说道:“我说不是,祖母相信么?”
何老夫人迟疑片刻,到底没有立刻点头,杜衡心中更冷,她冷声道:“祖母对杜衡起疑,那便请拿出证据,只要有证据证明此事是杜衡所为,杜衡任祖母处置,倘若拿不出证据,也请祖母不要大事化小,认真还杜衡一个公道。既然杜衡已经被怀疑为凶手,再在这里留下去也没有意义,况且方才被二姑娘利爪所伤,杜衡也得回去治伤。”
杜鹂也不知道是那根筋又抽了,她竟突然叫道:“祖母,她有药,让她把药拿出来给弟弟用!”
杜衡冷冷瞪着杜鹂,沉声问道:“你就不怕药中有毒,你弟弟连小命都保不住。”
何老夫人想起来大孙女儿的伤的确好的很快,便沉声唤:“若儿,休要与你妹妹置气,快把药拿来,救治鹏儿要紧。”
杜衡抬头看向老祖母,冷冷淡淡的说道:“祖母也知道那药是铺中每三日为孙女儿合一次,今日是第九日,药已经用完了,还等着天亮以后铺子里来人合药孙女儿才有的用。现在孙女儿被您的二孙女儿抓伤,正不知回去上什么药才能止血去毒,请祖母见谅,杜衡出血太多,此时头目森然,不能在此久留了。”说完这一番话杜衡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祖母偏心至此,杜衡对她已经完全死了心。
“奶奶,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杜鹂指着杜衡的背影叫了起来。何老夫人大怒,厉喝道:“来人,把这搅家精绑起来关到祠堂罚跪,不许点灯,门锁上,没有老身的话谁都不许开锁。”
何老夫人并不糊涂,所以罚杜鹂也罚的不轻,杜氏祠堂是个阴森可怕的所在,若没有灯火照明,那里便黑森森的渗人,一个心中有鬼的小姑娘被单独关进去的确是再可怕不过的惩罚。
杜鹂一听这话便哭着大叫起来:“不要啊奶奶,鹂儿不去跪祠堂……”
何老夫人不耐烦的叫道:“还不快堵了嘴拖下去……贴子呢,太医在哪里……你们都是死人啊……”
“三妹妹替我求情……”杜鹂如何能敌的过那些身强力壮的仆妇,她很快就被掩了口抱了出去,只来得及向妹妹说出那样一句话。
杜鸢是最会察颜观色审时度势的,她此时怎么可能替自己的姐姐求情。杜鸢正跪坐在弟弟身边,一脸的担忧痛苦,完全是一副忧心弟弟的好姐姐形象。显然她这样的表现让何老夫人很满意,何老夫人摸摸三孙女儿的头,叹了口气说道:“还是鸢儿是个好孩子!不可能学你两个姐姐。”
杜鸢乖巧的应了一声“是”,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奶奶,这会子名贴还没取来,不如让孙女儿去一趟,孙女儿保证顺顺利利的把名贴拿来。”
何老夫人想了想,缓缓点头道:“也好,仔细别惊了你娘。”再不喜欢儿媳妇,何老夫人也得顾忌苏夫人腹中的胎儿。所以刚才她才会命最知道自己心思的刘嬷嬷去要名贴。刘嬷嬷最是知道她其实很看重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前些日子的锁院门禁足,从某一方面来说未尝不是对苏夫人的一种保护,她被关在棠棣院中没法再惹是生非,就可以踏踏实实的养胎了。
杜鸢去了没多久果然就将父亲的名贴拿了回来,何老夫人夸了杜鸢几句就命管家去请太医了。
老夫人为杜鹏请太医的消息传到惜雨轩中,此时杜衡已经重新清洗伤口敷了药。张慕景配的药还剩下一些,原本就是打算早上换药用的,这会子正好全都用上了。
怕姑娘心中不痛快,寥嬷嬷赶紧小声说道:“姑娘您别恼,他哪有咱们张掌柜的神药,就算是太医来了又能怎样!该!真真活该,怎么不连左手手筋一并挑了!”
杜衡淡淡道:“嬷嬷,我不恼,真的,一点儿也不恼。可见老天是公平的,他不会任恶人为非做歹,让好人受尽欺凌。此事我虽不知是何人所为,可到底也算是为我出了口气。老天都帮我,我还有什么可恼的。原本在这府里除了你们几个以外也没有人真心实意的关心照顾我,我有你们就够了,其他人,无所谓。”
寥嬷嬷听姑娘口中说着无所谓,可是语气却相当消沉,显然她心里还是在意的,便上前说道:“姑娘,您听老奴一句劝,您将来是要嫁出门的姑娘,到底不是能给这府里传宗接代的小爷,老夫人自然是看重小爷多过您。您也不用放在心上,将来您出了门子,才有自己真正的家,这府里不过是暂住几年罢了。”
杜衡此时正在心灰意冷之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谈婚论嫁,她倦怠的说道:“嬷嬷别说了,我很累,要躺一会儿,等张先生来了再唤我起来。”
寥嬷嬷见姑娘面色苍白,这两日好不容易养出的些微红润又彻底没了,一颗心立时疼的揪了起来。她赶紧应道:“是是,姑娘您好好歇着地,老奴给您熬点补血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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