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儿眼尖看见了,捂着嘴吃吃笑:“三叔三叔,咱家的货船接了什么大生意,下回我也要跟着小婶婶一块去看。”
“我也要去!”二丫头桑儿连忙附和。
“我也要……三叔可厉害了。”颖儿嘟着嘴,又去缠庚武的脖子了。
一家子女人孩子,眼巴巴地盼望着日子越过越好,忽然船被禁营了半年,正不晓得怎么开口说起呢。被孩子们猛然这样一问,秀荷笑容不由微微一滞,便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一晚上旦问起生意上的事,弟妹便只是笑着岔开话题,嫂嫂们此刻也察觉出来异样,一时屋子里的气氛莫名安静下来。
偏桌上阿晓攥筷子的手不由紧张,勾着脖子好生窘迫,怕被哄出门去。
庚夫人看出来了,见饭菜已吃得差不多,便吩咐婆子给秀荷安排了热水,叫秀荷先去洗洗歇着,又把庚武单独留下来。
嫂嫂们见状,便也各个哄着孩子回房嬉闹。
婆子去给阿晓在加盖铺子,秀荷暗暗叮嘱要把洗涤用品与阿晓分开。婆子不由睇了阿晓一眼,阿晓抱着包袱好生窘迫,好在婆子们也没说什么,叹一口气,又改去小仓房里给她搭铺子。
一时堂屋下顿时安静下来。
庚夫人阖起门扇,在高椅上端坐下来,敛起惯常和蔼的笑容,威声问道:“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莫说我们庚家从来没有纳妾的传统,便说秀荷新媳妇才进门,也断不能让她就这样受了委屈。”
几时见过母亲这般严肃,晓得再瞒她不过,庚武便只得将路上所遇一应道来。
秀荷在耳房里清洗,细细碎碎听得一些,听到庚夫人那句“不许纳妾”、“断不能叫她受了委屈”,心里便觉得暖暖的。把水倒尽,拭干了身子回房歇息。
近日真如庚武所说,越来越像只懒猫儿,每逢一吃饱了就想睡。本来想等他回来戏谑他几句,竟然也等不住,忽而不知什么时候便遁去了梦乡。
……
堂屋里黄灯袅袅,夜已渐深,初冬的时令一入夜便连蛙声也无。
庚 夫人端坐在八仙椅上,长叹一口气道:“都说‘善恶有报’,那梅家次次把事做绝,反倒叫他们这四年来越发顺风顺水了。听说今番那批冬衣进了宫,叫太后娘娘好 不欢喜,明年四季的常服又派给他们绣庄去做,如今老太太又整修宅院,又扩建祠堂,好不风光耀人。都这样了,却连你吃口船饭的生意,也都要赶尽杀绝。若不是 那端王爷明断是非,最后一条性命怕不就被鞭死在牢里……”
惯是个要强的女人,便是当年庚家老宅被官兵抄封,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说到这里,想到这个最小的儿子,十七岁至今便几番历经生死,声音些微哽咽,连忙强自掐断了尾音,只静默着不语。
庚 武只作未曾看见母亲的动容,把眉宇间煞气敛藏:“那句话后半段的内容母亲却忘了,这世间善恶终须有报,不报的只是时候未到罢。此事儿子心中自有计议,断不 会叫他梅家逍遥太久……本来跑船的也不是甚么长久的生意,眼下暂时停了也好。堇州府往下一直到清江浦,已有不下十家掌柜定了年前的青红,正好趁这段时日租 个场子大干一场。”
晓得三小子在大营里服刑几年,心性已然与他的父兄大不相同,行事也比他的爹爹和祖父要都狠决。庚夫人颔首认 可,默了一默,又忧虑道:“生意能做起来总是好的,但眼下米价这样贵,你又刚被罚去不少银子,莫说租个场子,就是这些周转的银子一时半刻又去哪里弄?我在 乡下还剩几亩薄地,过几日你去找个牙商,叫人把它卖了去吧,也好给你凑凑本钱。
那端王爷虽把一众兄弟从牢里释放,却不仅禁营了货船半年,还罚去二百两银子。这些庚武并没有告诉秀荷,怕她担心多想,只哄她自己卖酒赚了不少利润。
庚 武眉宇深凝,像是斟酌了许久,方才低沉着嗓音道:“儿子有件旧事,一直瞒着母亲……也一直瞒着秀荷,不曾与任何人吐过只言半语。当年在大营里,曾与狱友在 山野老林里中过迷毒,被一名中年牢汉施药所救。那汉子已深受蛇毒,在死前赠我二人一小袋黄金,命我二人他怀中小册撕做两半,分别送去给京中一个叫姓路的公 公。本来这笔金子儿子并不愿动它半分,想他日一并归还,现如今既一时也去不了京城,便决定暂时先挪用一笔,待他日赚了再填补回去。母亲但且放宽心,无须为 周转忧愁。”
只短短轻描淡写几句,便又是迷毒,便是蛇毒,叫人如何不猜想那荒芜北面的个中艰难?一席话只听得庚夫人唏嘘不已,问庚武那狱友后来何去何从,中的又是甚么迷毒。
庚武却只是含糊略过。
庚夫人便也不再继续究问,见天色已晚,便叫庚武早些回去睡了,又命他不许欺负秀荷,一路上叫人家吃了这样多的委屈,须得回去把她好言哄哄。
自把那犟丫头娶进门,如今谁人都把她疼着宠着,自己的位置倒被她拉下来一截……嘴硬心软的小女人,对谁人都好,就单舍得把他作弄。
晓得母亲的暗示,庚武隽颜微微一红,心中到底柔情漾开,便道了声:“那么母亲早些歇息。”撩开袍摆踅出屋堂,在后院打一桶井水,冲了个凉水澡。等到回房把秀荷搂抱,她却已然沉沉睡去。
近 日真的被宠得爱娇起来,那时三月初把她遇见,肩儿还是削削的,下巴也是尖尖俏俏,抬头看人一眼,便又羞又愤地红了眼眶。如今浑身娇娇软软的蜷在怀中,下 巴也丰满了,肩儿也圆润了,跟着胸儿腰儿胯儿也娇满曲婉起来。这样乖,叫她睡着不许穿衣,竟就褪得像一只小白兔,乖柔地蜷在被窝中等他回来……
“秀荷,好老婆……睡了嚒?”庚武忍不住缱住秀荷嫣红的唇瓣,忘了母亲适才的叮嘱,又想好好疼宠于她。
却是真的累了,把她的娇红吃啄得如同涂了一层蜂蜜,她也依旧沉睡在梦中氤氲。
庚武便又怜惜她的辛苦,长臂把秀荷暖暖的身子揽紧在怀中,宠溺地亲了亲,吹熄蜡烛睡着。
☆、第67回 忽明忽暗
到底这一路跌宕颠簸,身心已是惫极,夫妻二人一夜睡得又静又沉,等到次日天明,竟已近晌午时分。庭院里静悄悄的,孩子们去了学堂,嫂嫂们也在茶庄里打发时间。越是冷凉的天气,被褥里的温暖总是越叫人缱绻,那身体拥熨之间,抱久了难免又生出些异样的情愫。
四 角的红木架子把纱帐内的风光圈围,那一床锦绣软褥下年轻的身体好似蛇儿缠蠕。秀荷的唇儿嵌在庚武精致的薄唇中,被庚武堵得一丝儿空隙也无。虽然应允了他把 阿晓暂时带回来,到底内心里还是不乐意,本来想不理他,他却坏,旦一晓得把人惹生气了,便总要缱着你的嘴儿弄你逗你,把你化得没有脾气。
他的唇薄且线条清冽,然而却不似梅孝廷的绝凉,乃是侠骨柔肠的男儿味道,叫你恨他,却又忍不住次次被他的宠溺与不罢不休融化。
一起来就对她坏,硬朗的身躯把她不依不饶欺负,一忽而便弄得她缴械求饶了。刚成亲的时候怕他,每一回被他弄得第二天连迈步子都疼,如今却开始天然的原始的渴切他,那清泉流淌的声音听得自己都脸红。
秀荷贝齿浅咬着庚武硬朗的胸膛,推抵他出去:“好了,再弄要满出来了,才两天没给你就这样坏。”
庚武睇着秀荷嫣粉的脸颊,想到她近日的越发‘体贴’,狭长双眸中满是宠溺:“竟还嫌我坏,到底是谁坏……听着,你相公我这辈子就耗在你手里了。”
庚武总是说秀荷那里弯弯道道儿多,秀荷自己没看过,不晓得便不肯承认:“耗干净了才好。就知道犯错了事后来讨好人,我可不吃你这一套。”翻过身子不理他。
庚武就势把秀荷从后面抱住,抵着她细嫰的耳垂说:“不高兴我留她,当时又不肯说。不如趁今天胡掌柜开船,我把她送到别的码头暂时搁放几天。”
那修长指骨又动作着不肯老实,秀荷拍打着庚武的手背:“还不是你说的要用她交换证据嚜,不然我才不肯答应……嗯,别乱动,再挤肚兜都快要穿不下了。这事儿我来安排,今天我要把她带走的,你可别拦我。”
那娇美也似她的胯儿丰盈起来,庚武却爱秀荷这样的软沉。把她的削肩扳过来正对自己,好整以暇地勾唇道:“哦,你要把她弄去哪里?”
“我要找个人牙子把她卖了。放开啦,我要起床。”秀荷轻含着唇角,剜了庚武一白眼。
知道这女人又在拿乔说反话,庚武好气又好笑。见时候不早,便把秀荷的身子抱坐在怀,亲自给她揩起盘扣,又把绣花鞋儿往她一对秀足上套。
那时的女人都缠足,一辈子不脱袜子给男人看的。秀荷的脚面却天然的嫩白纤细,比庚武的半个手掌也长不了多少。庚武把秀荷的脚儿捂在掌心,揉捻着说好看。
秀荷的脸红红的,挣了挣,挣不开:“好看才怪,三月里阿爹给说了个大户人家,差点儿就成了,后来嫌我脚大,当场又不要了。”
“不要了才好。顶好全福城的人都不要你,不然我可来不及娶你过门……从牢里放出来的穷光蛋一个!”庚武环过秀荷的腰谷,酝一口气把她从床上腾空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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