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塞北的程序很简单,塞北有大陈在开荒的地,被流放的罪人是需要天天干活以换取温饱,住的是大通铺,有个立身之所遮雨挡风的就已经足够幸福,再高的要求,流放之地是不会提供的。
傅家上下那么多人,若可以,她想在塞北买个寻常的房子,干完活,他们还可以有个自己的家住着。
她可是详细询问过,朝廷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这么做,事实上,前头已经有很多的前车之鉴,正因为如此,塞北也建了不少的房子,专卖给这样的人。
只要有钱,给看守的头塞点银钱,是连活都免干。
当然,因为塞北天高皇帝远的,不是在天子脚下,底下人的怎么做,朝廷的人也管不着。
一年偶有一次朝廷会派人前往塞北视查,到时,再做做样子就好。
正因如此,阿临才需要努力的多赚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正需要有鬼替她推磨。
赚钱最快的也只有成为商人一旅。
大陈亦奉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特别是商人,在读书人眼中那是满身的铜臭。
傅家是书家之家,自然也有不少这方面的习气,所以,到此傅家尚无一人真正经商。
傅家的银钱,是傅家上下在朝为官的俸禄,卖字,卖画,卖点子,卖名气,这么多年过得也尚可。
阿临向商行的几位老师父详细的了解了塞北的具体环境,塞北什么货最好销,几位老师父看在白练的面子上,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阿临受益颇丰。
在进货的挑选上,她多花了些心思。
货物打包上车,没有办法,货多了总不能直接堆上白家商行的车吧,人家对她客气,她也不能当真处处沾人家的便宜。
“陈顺叔,你去买辆车,我们的货迟早需要一辆车运送。”当货物集齐半车时,阿临做下此决定,陈顺便着银钱买了马与车,他赶货车,曲红赶阿临与紫环所做的马车。
一路上,马车上的货越堆越多,阿临已经动用第二张银票。
她采的货极繁杂,且每一个品种的数量不多,所以装了满满一车看起来很是可观。
有些是极便宜的小东西。
她想试试,便进了一些。
到塞北去试试水。
当然没有白家商行药材,玉石,丝之类的赚钱,该是不会陪本才是。
“傅姑娘进这么多货可得花时间贩售,”白家商行的胡老师父清点了一遍阿临车上的货,样式多得让人咋舌,有些东西小,又普通,商家是不愿意拿这么便宜的东西千里迢迢从内陆运到塞北去的,到了塞北也卖不到太好的价格,到时,陪本也是极可能的。
这批货也可能砸在手里。
刚开始,这位胡师父还以为自家主爷的娇客是因为兴趣才问起各种问题的,接下来可让他们大开眼界了,原来,这位姑娘是想自己经营。
她还是初次前往塞北,对塞北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还能拉着一大车的东西前去贩卖,实在是胆大得很。
“胡师父,我也不过是占了你家主爷的便宜罢了,这银钱是他给的,这货也是劳你们一起送的,要陪也不过是陪点精力,我还陪得起。”她就赌此一着,试水之举,若是赔了也不会太难过。
总要前头走一步,试一步才能走得更远,更宽。
“姑娘说得是,”胡师父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该为自家主子感到不值。
路上也并非一帆风顺,不过,幸好有惊无险都顺利通过了。
过了三胜关,已是塞北之地,气候极寒又干燥,阿临当下寒了心,家人在这样的气候下,如何生存?
他们怎么受得了。
白家商行的人他们送于流放之地,绿府——,绿府是个府地,占地太光,光得要等开荒之后才知道有多广。
绿府设有一名武将军,一名文府官,底下各种小官小将把守,除了文武官员的府邸,各小将小官居住的眷居,其余的便是流放罪人统一居住的排屋,环境极差。
天天都有人死,在这样的地方,那些在皇城里享受惯了高床软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哪里还受得住这样的生活。
有些人在路上便受不住的一命呜呼了,能来到这里受罪的,活下去的也不多,现在已经好上许多。
毕竟朝廷是要追责的,若是流放之人全都死光了,还不如当初直接判了死刑,何需一路奔波的累死累活。
那太不人道。
后来,皇上下了一道圣旨,要尽一切可能保证流放人员的生存,现在存活率听说已经比以前好上太多太多了。
阿临一提自己的身份,那位接见她的文官便立刻放行了,“公孙夫人,太子已经命人来知会过,不会为难傅家人的,傅家人在这里没受过什么苦,还请公孙夫人放心,”文官,姓柳,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有着文生的厮文,正因为是个文官,对傅家打心底尚有几分尊重,“公孙大人未与夫人一同前来?”柳大人还是忍不住问道。
“柳大人,侯爷并未与我一同前来,侯爷此时与太子前往河东监督修堤,分身乏术,”
“是是是,”柳大人立时点头,“公孙大人是个大忙,受朝廷重用,还请公孙夫人在公孙大人面前多美言美言。”若可以,谁也不想在塞北极寒之地做个文官,能调个肥差,最好能在天子脚下为官,那是最好不过。
☆、第八十四章 女儿救驾来迟
阿临展颜一笑,“柳大人请放心,我自会向我家侯爷传达柳大人的消息,”略微一顿,“只是不知我的家人现下可否见上一面。”
“这个自然,这边请——,”柳大人亲自领着阿临前往,原本傅家得罪得最大的人是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恼上他们,他们的日子定是不好过的,下头的人也不会对他们客气,可怪就怪在,连太子殿下都在为他们说情,其中原由,怕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柳大人领着阿临走了不少的路,才抵达流放之人做事的荒地,边走柳大人还边介绍,“公孙夫人请放心,傅家的女眷做的是此处最轻松的活计,”这块荒地不缺力工,缺的是有能力才能的,能助他们一臂之力的人,流放来的都罪人,他们也只能从中挑选合适的人才。
阿临不敢有太好的期望。
但,在看到的那一瞬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飙出来。
老天爷——
这哪里还像是她的家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还活着都是奇迹,柳大人所说的轻松活计,在她的眼里,一点也不轻松。
在傅家女眷中也同样不轻松,她们都是娇生惯养的人,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苦差事。
“公孙夫人——,”阿临突然落泪,把柳大人吓了一大跳,“您没事吧。”
“我怎么会没事,”她有事,太有事了,这场影,比她想像的更加有冲击力,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曾经风彩照人的傅家男儿们,如今穿着破旧不堪的衣物,仅能敝体,在做着粗重的劳作,额上的汗一颗颗的流下来,晒黑了,变老了。
傅家的女人们同样如此,一个个如被霜打过的花儿一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上天何苦为难傅家,傅家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才要承受这样的错。
“傅太夫人在何处?”她没有看到奶奶。
“傅太夫人身体不适,在长屋歇着。”长屋是所有流放人所居之处,一排排的平屋,一屋子住上好几十号人,柳大人似乎觉得有点问题了,立刻道,“公孙夫人请放心,傅太夫人只是年世已高,身体没有大碍。”柳大人额上忍不住的泌出汗来,他在塞北之地呆久了,朝廷的情势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傅家是不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是,眼前这位是抚远侯夫人是不会错的,抚远侯得重用也不会错,将来太子登基,抚远侯更会是太子面前的大红人。
傅家会被平反也似乎不是什么稀奇事!
如此想来,今天给傅家人吃过苦的,往后怕是要加倍的赔上啊。
他得好好想想,自个儿是不是什么时候一不小心让傅家人受了罪,没有吧,傅家人已经比其他流放的人轻松许多。
“柳大人,”阿临端正神色,睨着柳文官,“傅太夫人年事已高,万一在塞北之地出了事,只怕柳大人也脱不了干系,”
“是是是,”这关他什么事啊。
“我是抚远侯夫人,朝中有抚远侯在,傅家就不可能真的倒下,太子如今已经交代别为难傅家人,他日难保会赦免傅家人的罪行,”更何况,傅家压根就没有罪,若是太子登基,傅家是极有可能被赦免,被重新起用的。
毕竟,真正动手的是二皇子,是太子的死敌。
“万一他日重起傅家,傅家人却在塞北有所损伤,柳大人,你道朝廷会不会追问塞北官员之责?”她问他。
柳文官压根就答不出来,世事难料,他如何得知,眼下这般,傅家人是该做事干活的,要是在塞北之地死了,也是白死,朝廷是默许的,在这里不可能不死人,只要死的人不要多得过份,也不是多大的事。
再说,傅老夫人年纪那么大了,就算没病没痛没干重活也活不了太久了,这笔帐怎么能算到他们的头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