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淳没有回答湛蓝,湛蓝也没有期望他回答。这一质问,她压根儿也不是说给李益淳听的。
她目的旨在提醒完颜袭,表面对她仁慈,对她宠爱,对她关怀备至,他内心隐藏的暗鬼,是瞒不住她的。
宜周皇宫最深处,楚太后专为杀手特设的厢房内,高景和路远正相对而坐,而锦缎桌布铺就的桌案上,就放着他们从金风那里取来的龙血草,龙血草四周,高高摞着几部厚厚的医学典籍。
“这龙血草与树上记载的一模一样,应该不会有假。”路远阖上手上的医书,拿过龙血草的锦盒,沉思着,“只是不知,若是龙血草一分为二的话,是否还能有长生不死的功效。”
他话刚说完,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便当胸刺过来,直贯穿了他健硕身躯。他不可置信地俯视着太后御赐给杀手的专用宝剑,愕然抬眼,惊恐不甘地看向与自己称兄道弟的同伴。“高景,你……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很抱歉,兄弟,为万无一失,龙血草不能一分为二,它只能是我的。”看着他濒死的样子,高景笑得贪婪阴冷,“你放心,明年此时,我会给你烧纸钱的。”说完,他绝然抽剑,剑刃千锤百炼,滴血不染,路远却从椅子上瘫了下去,血流不止,当即毙命。
浓重的血腥蔓延开,高景忙取来包袱,将衣物和银两备好,正要把龙血草塞进包袱内……
门板却被一股强大的真气轰然震开,高景转头看过去,一位白衣蓝发、惊艳如妖的年轻男子步履无声地迈进来。
高大修长的身躯,在那一袭净白如雪的锦袍烘托下,更加艳逸挺拔。他的脸庞完美的无法形容,五官柔和而立体,肌肤更赛过无暇的白瓷,长而密的睫毛下是温柔带笑的狭长双眼皮凤眼,魅力四射,引人沉迷;他的蓝发柔顺地垂散肩背,光泽莹亮,随着闲雅的步伐,轻轻飞扬着,有种说不出的清雅妖冶的美感。
他就这样轻松地进来,仿佛误入凡尘的精灵,眼眸略带好奇地四处打量着,仿佛刚才那一股强大的真气,不过是他吐纳的一口气。
高景一见他,却仿佛看到了最可怕残忍的索命死神,慌忙起身跪趴在地上。“属下……属下参见毒师大人!”
蓝发男子正是太后最依仗的神秘毒师——御天。除了太后,他素来不见其他人,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见他,而见过他的人,若非被太后赦免,便多是永远地闭了眼,高景……这犯下死罪的卑鄙小人,自然也不例外。
御天淡然一笑,“不必如此多礼。”他的声音温文尔雅,听上去是那么美好无害,修长的指尖却倏然弹出一缕幽蓝的毒气。
高景来不及恐惧,便顷刻间化成了一滩腐臭的血水,就连衣袍也被侵蚀殆尽,都没有剩下半点布料。
他身后的门廊下,太后仪态万千地出现,她看都没看死去的路远,更没有去看高景化成的尸水,只是心急地兴奋催促,“御天,你快看看,那龙血草是不是真的?”
御天上前,拿起桌案上盛放着龙血草的锦盒,背对着太后,嘲讽地冷冷扬起唇角。
当他转头之后,那冷笑却变成了最美丽动人的柔和暖笑,“太后放心,这龙血草与书上记载地一模一样,气味儿也恰到好处,是真的。不过……”
楚太后生平最厌恶地便是“不过”二字,本一帆风顺的好事,用上这二字,惊喜也随之大打折扣。
☆、第096章 暗收人心,夺位
御天在她面前,素来是不用“不过”的。她上前来,双手小心地接过龙血草,晶莹如血的龙形神草,让她忍不住惊喜暗叹。她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与医书上记在地不同之处,而高景和路远这两个蠢货也帮她验证了这一点。她狐疑问御天,“你‘不过’什么?”
“不过,书上只记载了龙血草的样子,对于它的用法,却不曾细说。是熬煮,烘干,还是提取成药丸,亦或是沐浴,这恐怕只有完颜湛蓝兄妹二人知晓。”御天口气温和,一派诚恳,“若是妄加滥用,恐怕会浪费了龙血草的药效,难以达到青春永驻长生不死的功效。”
“天儿,你说得不错!”楚太后啪一声扣上锦盒,心里不禁暗恼金风无用,“早知如此,就该把完颜湛蓝一并抓来。”
御天垂下眼帘,那恭顺的样子,让楚太后不禁觉得赏心悦目。相较金风和金雷两兄弟,御天最得她的青睐,不管是能力,容貌,还是性情,都无可挑剔。
她杏眸冷光一闪,忽然就和蔼地对御天慈爱地笑了,“天儿,哀家身边能信任的人没有几个,这些年来,哀家最倚重的就是你。当年,哀家把三岁的你从那场火海中救出来,又将你培养成如此才智双全之人,你不会让哀家失望吧?”
御天优雅俯首领命,浅扬唇角,“天儿一直视太后为养母,不敢辜负太后的栽培。天儿听闻,完颜袭带着完颜湛蓝正在回康辽的路上,而金风被完颜袭用他的千年避毒玉戒所救。”
“很好!你的消息果真比哀家的还要灵通!你去,带回完颜湛蓝,至于完颜袭和金风,若是能杀,就杀了。”楚太后说话间,太阳穴绷紧,耳根嗡嗡低鸣,隐隐作痛,她无奈地抬手按了按额角,“近来哀家总是头痛,京城里出了这么些乱子,该死的赫连恒却偏趁这个时候外出狩猎,尽给哀家添乱!”
“春猎是皇家惯例,其实,赫连恒就算在皇宫,也帮不了太后的忙,他带着妃嫔去狩猎,不是正好让太后省心吗?太后保重凤体,还是不要为他操心了。”御天说着,体贴地搀扶着她布下廊前台阶,“前几日,天儿忙于配制新毒,丞相府的毒蛊室被烧毁一事,天儿是出关之后才听闻的,这件事实在突然,而那些暴民……”
楚太后一手扶着他的手腕,一手紧握住手上盛放着龙血草的锦盒,提及这件事,她便怒不可遏。
这件事实在怪异,照理说,除了楚氏内的人,无人知晓毒蛊密室在何处,竟如此一招被毁,这始料未及的损失,让她连楚东鹤一并怀疑在内,不由得心痛滴血。
“天儿,你放心毒蛊室哀家会帮你重建的,至于那些兴风作浪的暴民,哀家早已派兵围剿!哀家即将能青春永驻长生不死,谁敢毁哀家的天下,哀家就毁了他!”
恰在此时,高禄急匆匆地奔了来,“太后,不好了,刚收到急报,围剿暴民的士兵都被杀了,而杀那些士兵的人是……”
楚太后惊得醒目怒睁,“是谁?”
高禄声音低下去,声音也颤颤巍巍,“是……是秦景瑞!”说出这个名字,他很想摸摸自己的脖子,他怕下一刻,脑袋就搬家了。
“什么?!”楚太后修长的指甲抠进了御天的手腕中,她怒不可遏地厉声咆哮,全然没有注意到御天已经痛得凝眉。“该死的秦景瑞!哀家待他不薄,他竟然如此落井下石?哀家的三万精兵都是以一敌百的,他竟然用来造反?!他的妻儿呢?哀家就不信拿他没法子!”
高禄跪趴在地上,拉着袍袖擦了擦汗,“奴才和太后想得一样,奴才本是派人去秦将军府抓他的妻儿,岂料,将军府已经人去楼空,就连丞相夫人秦景茹,以及皇城内的其他秦氏人,也都一夜消失无踪。”
“荒唐!荒唐!”楚太后气得脸色涨红,赫然想到毒蛊室被炸,暴民怒闯楚家粮仓,隐约暗觉事情诡异,而眼前的态势,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掌控。一阵怒火攻心,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忙按住心口,却还是难以压制剧烈地咳嗽,“咳咳咳……阴谋!有阴谋!去派人通传,让赫连恒马上给哀家滚回宫来,哀家绝不能让他落在秦景瑞手上。另传哀家懿旨,命众将即刻入宫,哀家要备战,要杀了秦景瑞这逆贼!”
“奴才遵旨!”高禄急匆匆地退下,一边小跑着,一边念叨着谢天谢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御天忙拍抚着楚太后的脊背,柔声劝道,“太后,为这点小事,不值得动气,虎符不是还在您手里吗?天下兵马都是您的,秦景瑞那三万兵马不值一提。”
“哀家自然是不怕他,不过,放眼朝野,能如秦景瑞这样擅长用兵的将帅之才,却没几个。”她主理朝政多年,虽然不想承认,却不是不知,整个楚氏,都是贪得无厌的昏庸之辈,能用兵,能帮她分忧解劳的,仔细想来,竟无一人。就算她手上有仍有十七万兵马可调度,若秦景瑞稍用战术,后果就不堪设想。“哀家要马上见到完颜湛蓝,你快去,把她给哀家抓来。”
“是!”御天没有迟疑,纵身而起,不过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楚太后刚刚返回寝宫坐下来,尚未接过宫女递上的茶,高禄便急匆匆地去而复返,“太后,太后……不好啦!”
她已然渴极,先端过茶喝了两口,才斜倚在凤椅上,慵懒开口,“何事如此惊慌?不是让你去传旨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高禄的确是去传旨的,可他策马尚未到宫门口,就被被突然杀进皇宫的军队吓了回来。
他清楚地看到,当时冲杀在前的,正是被太后奴役驱使多年的傀儡皇帝——赫连恒,紧随其后的是九皇子赫连银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