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上有淡淡的清香,可笑的是,竟然是那种叫做“绿牡丹”的菊花的香气。
在中毒蛊之初,为了获取龙血草,他曾经亲自夜探过康辽皇宫,因为湛蓝的喜好,完颜袭在康辽皇宫内外种满了“绿牡丹”,白天那些花朵争奇斗艳,夜晚,月华笼罩,那些花犹如一朵一朵会发光的玉石雕琢而成,远远望去,整座康辽皇宫,竟幻美如天宫一般。
完颜袭对湛蓝的爱,也因此一目了然。
正是从康辽皇都返回之后,他命人养了“绿牡丹”,送给当时正在月魔地宫养伤的湛蓝,岂料,她竟不曾正眼瞧过那些花。
后来,她就开始喜欢兰花,而再后来,月魔地宫的人探查到,在康辽皇宫深處,她居住的公主寝宫里,点缀于殿内的,其实是兰花。
而再后来,他才得知,康辽皇宫内外那些“绿牡丹”是完颜袭喜欢的,而栽种之人,竟然是湛蓝!
唐刃见他脸色复杂,担心地问道,“皇上,信上说了什么紧迫军情吗?”
☆、第172章 龙眼毒,宠更毒
倒是没有军情,索檀雅的信中却大半用来倾诉相思,而最后一句是,“……完颜袭前日返回军营,妾探听他与亲信部将所谈,得知他前往宜周皇宫在大殿壁雕的龙眼上涂染了剧毒,此毒凭呼吸便可致染,使人心痛月余,突然暴毙,解药在信筒底部,请皇上保重龙体。”
赫连恒突然想起早膳之前,离开大殿时,湛蓝问他壁雕上龙眼的颜色,随后,她便总是颦眉按着心口……难道……
他拿起小竹筒,口朝下在桌面上磕了一下,里面掉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是一颗墨绿色的药丸。
唐刃在阶下看着他的举动,忍不住问,“皇上,那是……”
“传朕旨意,拆掉大殿上的壁雕,换新的龙椅。”说话间,他仍是看着手上的药丸,鹰眸里,神色却有些犹豫。
而他和唐刃所不知的是,隐藏于御书房横梁之上的金风,正拿着一个小巧的望远镜,将桌上那封信看在眼里。
金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耐心地静候赫连恒的命令——却迟迟没有等到赫连恒派人将药丸送去给湛蓝的命令。
终于,赫连恒又将那个药丸放进了纸包里,叫来一个小太监,将药丸送去御医院,“把这东西给李益淳,让他查验是医治什么病症的药。”
金风眸光冷冷一黯,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湛蓝返回凤安宫,心情愈加沉重,她忆起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入宫,就是为夺取天下的,因此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她的心早已落入酷寒血腥的地狱里,与赫连恒的甜蜜欢爱,除了让她懊悔痛心,竟再无其他感觉。
她命巧卉带秦翔去后花园玩,又派了太监和护卫小心保护,目送秦翔被一群人簇拥着穿过回廊,她才匆匆转身进了书房,沉重的皇后朝服压在身上,她平日想走快也不容易,此时,她却能够健步如飞,进门之后,不忘谨慎地叮嘱白泽和毒鸩在门口防卫。
她抱过桌案上盛放着卷轴的大瓷瓶,撩高袍袖,半条莹白的手臂探入,摸出一枚精致的小钥匙,随即便打开桌案下抽屉上的锁,取出一个红色的小锦盒,里面是盈满花香的药丸,颗颗呈透明的蜜色,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养肤丸。
她拿出一颗,放在桌面铺好的白纸上,又锁好抽屉,从桌上的笔筒里拿过小刀,小心的切开,花香之内,散发出一股清苦的药香,养肤丸一分为二,里面是一粒更小的黑色药丸。
她捏住药丸,心口却噗通噗通狂跳着,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赫连恒昨晚拥她在怀的温柔笑颜……
他为她包扎膝盖上的伤口。
他为她满身淤青的伤抹药。
得知她伤痕来历时,他转过头去,偷拭眼泪。
他说……你欠着我,就不会再轻言离开,更不会再轻生。
他说……我也谨记母妃的死,怎么可能会害你变成和她一样的下场?
有那么一刻,她矛盾地想把药丸扔掉,思及秦景瑞的胜战大捷,思及唐刃那一脸古怪,她痛苦地叹了口气——贪恋赫连恒那些虚假的温存,只会让她更加悲哀!
直到吞下药丸,她的心跳才恢复正常。
门板被轻巧了两下,她从椅子上惊跳起来,胃里一阵刺痛地痉*挛。
“咳咳……”药丸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地,清苦的药味儿像是浑浊喷涌的泉,直往上泛上来,她平时最怕吃苦药,这种味道让她眼泪一下子冲到了眼眶,脸色也骇然骤变,差点吐出来。
不能吐呀,她不能有那个恶魔的骨血!她忙运功强逼着自己吞咽。
奇苦的药味儿,却还是弥漫着,仿佛要染透她的味蕾和血液,她忍不住作呕,弯腰撑在桌旁,张了张嘴却又吐不出东西……这个药丸她不是第一次吃,以前从不曾发生这样的状况,难道,是药丸有问题?!
口中哭得让她无法忍受,想找水,却找不到,心口猛然袭来一阵刺痛,让她眼前一黑,整个人便瘫在了桌旁,再难站起身来。
“娘娘,流华宫的青桐求见。”毒鸩在外面通禀,听到咳咳地声音,他顿觉不妙,忙踹门闯进去,就见湛蓝瘫坐在地上,一手撑住地面,一手按住心口,痛苦地像是要吐出什么东西。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毒鸩担心地疾步冲过来,小心地扣住她的脉搏,凭他却也探查不出什么细微的异样。
湛蓝惊慌地指着自己的咽喉,又按住心口,啊呀啊呀地说着什么。
他看不明白,忙抱起她往寝殿内去,对殿外的白泽惊叫,“还愣着做什么?去叫御天……”
“你糊涂了?御天死了!”白泽亦是一脸恐慌,忙跟上来将美人榻上的靠枕放好,让毒鸩把湛蓝放躺下来,“娘娘到底是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这样?是毒药吗?”
湛蓝费力地比划着,又指腹部,又指嘴,白泽和毒鸩相视茫然无措,不明所以。
与白泽一起跟进来的青桐惊慌失措地,忍不住就跪在了美人榻前,担心地说道,“娘娘恕罪,奴婢该死,奴婢来晚了。丽婕妤说,要让小公主没有机会活着出嫁,难道……她是对娘娘又下手了?”
眼见湛蓝脸色紫青,毒鸩懊恼地恨不能一刀砍了自己,“又是辛玉丽!那个女人可是被皇上的一群高手护着,咱们杀也杀不了,防又不胜防,竟只能眼瞅着娘娘一次次地被她谋害!”
他恼怒地一掌打在美人榻的扶手上。刚才他若是在书房外,拦住娘娘,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了。“现在只能去找李益淳了!白泽,你去禀报皇上,看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娘娘的人要怎么處置吧。”
凤安宫里顿时又乱作一团,消息不胫而走,却是谣传,皇后娘娘吃坏了东西被噎到。
宫人们紧张不已,尤其是御膳房里的御厨们,一个个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
秀女们却心花怒放,期望这场好戏愈演愈烈。
这位皇后是康辽女王,又闷在凤安宫不常出门,她们不能也没有机会谋害,她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她们才会有机会取而代之呀。
趁着没有人注意,冬儿带着青桐从凤安宫后花园處翻墙出去。
青桐迅速绕出那条宫道,却发现来时的路上宫人比来时忽然多了很多,大都是好奇地朝着凤安宫那边走的。
她绕到流华宫的后墙,就见一个银白蓝发的身影飞过了墙头去,有几滴血,滴在了朱红的墙壁上……
她惊得捂住嘴巴,怕自己翻墙正和那人撞上,她慌不择路地便往前跑,着急去通知湛蓝,却……
帝王肩辇浩浩荡荡,占据了整条路,见过的宫人,不是跪倒路旁避让,便是远远地绕道,青桐急匆匆地往前走,在整条路上显得格外突兀。
坐在肩辇上的赫连恒剃锐飞扬的眉微皱,远远就认出那个娇小的身影是青桐。
他时常去流华宫,对这个掌宫宫女早已经熟悉,还清楚地知道,这丫头自从被湛蓝救过一次,就对湛蓝忠心耿耿。
只是青桐藏不住心事,什么都搁在脸上,他这个旁观的人,不禁为她,也为湛蓝捏一把冷汗。
“青桐,慌慌张张要去哪?”他忍不住开口。
听到这威严的声音,青桐抬眼,视线触及那金黄的肩辇,便不该再细看,慌忙跪在地上,“奴婢参见皇上,奴婢是想去……”她转头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不过,这个时候,也实在不宜去凤安宫。
“去找皇后娘娘的话,方向可错了。”赫连恒示意肩辇停下,命宫人都退下,他上前来,“起来说话。”
青桐忙站起来,脸上却越是没有血色,惴惴不安地只看着地面。
“找皇后做什么?”
一想到御天是皇后身边的人,皇上又对其甚是防备,青桐便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奴婢听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所以……所以……”她越是想好好回答,却越是紧张地舌根儿都在打颤,“所以,奴婢想去探望,奴婢担心有人想谋害皇后娘娘。”
“哼哼,有人谋害?要害湛蓝的人的确太多了。”赫连恒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岂会相信她的话,“跟在皇后身边久了,你别的本事没有学到,答非所问的本事倒是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