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带着小宝和福儿、永安回房间里去,但是永安却不干,说:“我要守夜!我已经是大人了!”
他这故作成熟的话,惹得大家一阵笑闹,杨氏就说:“那你留着,等你熬不住再去睡。”
冬天的夜显得尤其的清冷,云层很厚,不见半点月光,整个村子里亮着若隐若现的灯光,留下寂静的一片。
到了后半夜,天空开始下起雪来,张沁儿已经有了一些睡意,此时也忍不住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因为饥饿和灾荒,脑子里除了找吃的、除了怎么活下来,前世的种种,竟然被慢慢的遗忘了。
今天是除夕夜,也不知道前世的父母可好?公司可度过危机?
但是她最想的,还是带大她的奶奶,虽然说当初奶奶有些偏心眼,对她也不是那么好,但是人在失去后,总会后知后觉的发现当初的好来!
眼睫毛轻轻的飘忽,如一只蝴蝶的翅膀,柔弱而又坚强,张沁儿闭上眼睛,将过往的种种埋在心中,既然已经回不去,那么她就要努力做好这里的每一天!
杨氏怕她冷着,柔声说:“别站在窗边,会漏风呢!困了吧?快去睡吧!”
张沁儿心中一动,转身看着杨氏,杨氏那慈爱宁静的面庞忽然给予她很大的安慰,很好!至少她现在还有杨氏的关爱!
张沁儿和张贞娘她们几个女孩子都去屋子里睡觉了,这个时候还可以睡上一个时辰,大年初一的时候,还得出门拜年呢!
杨氏和张志仁还有张志礼都没有去睡,兄弟两个时不时说着闲话,而杨氏则坐在灯光下做着活计,她手里正在缝一件水红色的袄子,在衣襟两边绣着几朵简单的花卉,手艺虽然不算精致,却也不错了。
等待鱼肚白时,杨氏就起身去厨房烧火,冯氏已经起来了,帮着杨氏一起弄早餐,倒也还算很快,高汤和饺子都是现成的,只要煮熟就好。
饺子熟的时候,大伙儿也都起床了。
张老头和连氏穿着崭新的衣服坐在首位,张家三房按照顺序给二老拜年。
“爹、娘儿子(媳妇)给您拜年了!”
“爷爷、奶奶孙儿(孙女)给您拜年了!”
“起来吧!大家都新年好!”张老头笑呵呵的说着,而连氏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来,每个孩子都有一个,里面装着两个铜板。
除了给家里人的,连氏还准备了许多个红包,如今张老头是里正了,这大年初一,自然会有很多村民会过来拜年,而那些一起过来的孩子自然得意思意思给个红包。
而这些红包大多都是一个铜板的。
吃过早饭,灶间就烧了一大锅的热水,待开了后将上回在县城买的碎茶末倒了进去,不多时一锅茶水就好了,盛在陶壶中等着待客用。
张沁儿不喜欢喝这种碎茶末,总觉得有股涩味,她宁可喝自己在山上采的野菊花茶,清香袭人,又能清热解毒。
张老头坐在堂屋,看着家里崭新的房子和家具,又看着穿着光鲜衣服的儿子媳妇孙子们,不由得感慨万千,就在半年前,他们还住在徐州一带,拥有着几间砖屋,几间土屋,日子过的不好不坏。
谁知转眼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们一家的命运也改变了!
张老头的感慨并没有多久,很快村里很多人家都到张家来给张老头这个里正拜年,一时间屋里特别的热闹,男人们和张老头说着村子发展和个人以后发展的事情,女人们则在冯氏的屋子,一个个都围着甜儿笑着,说甜儿是个有福气的丫头。
冯氏生产之后,在张志礼的调养下,身体恢复了不少,加上她心里有憋着一股劲头,月子还没有做完,就开始做活了,杨氏不敢让她沾水,就让她在屋子里做针线,照顾几个小的,而谢氏看着冯氏开始主动干活,嘴里也不啰嗦,不过等冯氏出了月子,谢氏就开始让冯氏给她做事,还说以前可都是她这个做大嫂在伺候她,多么多么累之类的。
冯氏也不吭声,要她去做,她就去做,整个人除了面对张志礼和张乐儿他们,表情都是闷闷的。
只是甜儿却情况有些不好,冯氏身子吃了亏,生产之后,根本没有奶水!而整个村子里只有冯氏一个人生产,所以也没有办法去别人家借一些,只好用米磨碎,煮成糊糊给甜儿吃,好在甜儿不娇气,吃着糊糊也这么过来了,只是瘦的模样叫人心疼。
每当没有人的时候,冯氏就抱着甜儿掉眼泪,哭自己命苦,哭女儿命苦。
这些事情,张沁儿多多少少看在眼里,只是她不好过多的插手干预,毕竟她还是一个孩子,在家里的话语权可不大。
这个年,不算热闹,却给整个富足村的人带来了希望,待过了大年初三,就有人家开始动工烧砖砌房子了,所有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60.第60章 :开春
乡里人家对春天特别的敏感,仿佛一夜之间,田野里就长满了新绿,这些新绿大多是可以吃的野菜,荠菜、马齿苋、野芹菜等。
这些野菜给村民带来希望,几乎家家户户的媳妇孙女们都挎着篮子,身影在山野间随处可见。
张沁儿她们自然也是不例外的,相比起来,她们家的情况比大多数村民都要好,毕竟还有一大块的白菜萝卜地可以采摘,但是一个冬天过去,这些萝卜白菜不说吃腻了,也快吃完了,正需要新鲜的野菜来补给。
野菜很鲜嫩,而且很多,几乎是今天被采完了,明天早上又是一大片长出来,茂盛的长势令人心喜,再过不久,木槿花和香椿等野菜也要长出来的,丰富了大家的菜篮子。
女人们想着法子做出好吃的饭菜,而男人们也没有闲着,这个时候,烧砖砌房子的事情也要暂时告一段落,因为家家户户都要抽部分人手,跟着张老头将整个富足村的地形都走一遍,然后选位置挖水库开渠沟。
灌溉对于农作物来说,是一件尤其重要的事情,所有的村民都悉心注意这个问题。
张老头是有一定的河工知识,很快就选定了两个位置,都在山脚下的洼地,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地势比开垦出来的官田要高很多,这样便于蓄水和放水。
选好位置,就要开始干活了,活计有些繁忙,除了挖出水库来,还要挖渠沟,怎么才能够更好的照顾到自己家的田地,也成了一件颇具争议的事情。
即使在前世时,张沁儿也曾听奶奶说过农村抢水的事情,一般是谁在村里说的上话,谁家的田地就先能够用上水,而那些孤儿寡母没有势力的人家往往就要倒霉了,若是风调雨顺还好,若是遇上干旱的天气,一年的收成就是问题。
所以对于这个敏感的话题,谁也不敢松懈,张老头心里自然也有一杆秤,对于做了一辈子农民的他来说,有些事情可以大方,而有些事情则必须强势,他设计渠沟时,优先自己家的田地,然后才公平的分配其他人家的。
可惜即使张老头自认为他很公道了,还是有人家不干了,这天,村尾的冯家就过来找张老头。
冯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媳,还有一个孙女,在人数上,属于中等的,今天就是带着大儿子过来的。
冯老头先是给张老头行了一个礼,恭敬的叫了声:“里正好。”
然后就开始开门见山了,他的来意自然就是和渠沟有关。
“里正,你也知道我们家田地在什么位置,只是按照现在的渠沟来,以后我们家用水可不方便呢!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把渠沟弯一下,这样正好从我家的田地中间流过去。”
张老头无需思索,整个富足村的地形都在他脑袋中,于是说:“你的情况我也是明白的,只是你也要明白一件事,从你家田地中间过的话,在后面会遇到一块石头地,那块地本来是废地,挖渠沟的话一来费力,二来容易渗水。”
冯老头面色开始泛红,这些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为了自己以后用水方便,他还得争一争。
“里正,这些我也是知道的,到时候我们绕过那块石头地,不就行了吗?渠沟弯一些也是没事的。”
“我看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石头地是一个问题,二来就是地势高低问题,你那块地地势低,从你那边过的话,以后做成水田时,怎么放水呢?你家的地都淹了,别人家的地还是干的!现在挖的渠沟是对每个人都很公平,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渠沟从你田地里面过,那么其他人家会不会更加麻烦?先不说现在的渠沟是已经定下来,大家都没有太大的意见,如果临时修改,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意见。”
冯老头急了,忙说:“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要我白白吃亏啊!”
张老头正色看着他,才说:“哪里让你白白吃亏?你自己也晓得,除了那些租的官田有些用水不方便外,你自己开垦的荒地可有不方便的?再说了,官田也就今年种大豆养养地,到了明年,可是要种水稻的,我们都没有种过水稻,但是也看过人家的水稻田,等种了水稻,就算渠沟不在你家田地附近,也是没有关系的,一块地连着一块地,放水还是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