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手里的钱不多,张沁儿也只好咬牙硬撑着,现在手里有钱了,实在犯不着硬撑了。
杨氏倒是个善解人意的,听张沁儿怕冷,也就答应了,说:“明天就去,繁花街的宅子已经差不多收工了,也得去瞧一眼。”
因提起去县城,杨氏又说:“那今儿就做一个厚实的车帘,省的赶路的时候,冷风灌进来了。”
冬天赶车是件辛苦活,加上冬天地里事情少,基本上张沁儿想去县城办事,都是杨氏赶车,让张沁儿好端端的坐在车厢里,省的那细皮嫩肉的被冷风一刮,就粗糙了。
张沁儿感念杨氏对自己的疼爱,特意研制了一些面霜和手霜,杨氏抹上之后,肤色都快和村子里大姑娘一样好了。
特别是冬天也要在河边洗衣裳的媳妇们,一个冬天过去,那手满是冻疮、裂痕,看着就让人难受,好在张沁儿和张乐儿家合着打了一口水井,水井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冬暖夏凉,刚打出来的水带着温热的感觉,人倒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这个暖和的冬日大家各自忙碌着,元绣娘的手脚很快,加上男人的衣裳不需要刺绣什么的,将边角缝上,已经大致差不多了。
至于给赵小花的衣裳,元绣娘打算用心一些,在衣襟和袖口各自绣了一朵大红色的花卉,过年穿的话,很是喜庆。
第二天上午太阳出来之后,稍微暖和一些了,杨氏才把驴车牵了出来,车厢已经换上厚实的帘子,风不会轻易灌进来,人坐在里面很舒服,这次元绣娘也要一同去,她自从到了张沁儿家之后,都没有回去过的。
这次自然不是回去自己一个人住,而是去宅子里拿些私人物品,以及藏在家中的银钱。
张乐儿这次倒没有去,冯氏把自己做的绣活让杨氏代卖,又让带两斤红糖就行。
张沁儿和元绣娘一同进了车厢,杨氏坐在车辕上赶车,因为山中风大,特意穿了一件厚厚的棉衣,连头上都裹着头巾,看上去不伦不类,但是很是暖和,不然冬天的风吹多了,容易头疼的。
驴车一路摇晃着,走到村头的时候,就看见张贞娘挎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好些田老三做好的抽纸盒,自从张志廉做了抽纸生意之后,连带着田老三和田老四也得一个劲的砍树做盒子了。
当然,这量多了,自然不能白做,按照一个十文钱来的。
“二嫂。”张贞娘首先笑着打招呼,嫁入田家之后,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脸上的肉似乎也多了不少,毕竟田家的烦心事可比张家要少的多。
“哎,贞娘,这是去娘那边?”
“嗯。”因为并无什么重要的事情,彼此打过招呼之后,也就各自离去了。
车子走过一段路,元绣娘忽然说:“贞娘怕是坐床喜了。”
张沁儿一愣,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倒是杨氏忙说:“真的?这才成亲大半个月啊!”
“虽然不准,但是瞧着体态有些像,哎呀,就当我没说吧,若是真的,过三个月就知道了。”元绣娘抿嘴笑着,她在员外府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对内宅一些女人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一些细微的变化,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是细心观察,就会发现。
不过时人讲究怀孕三个月后,胎像稳了,再说出来的。
杨氏也高兴的笑了起来,说:“再看看吧,这要是坐床喜,也好,没有也好。”
张沁儿听了这一段话,才明白坐床喜的意思,原来就是刚成亲就怀孕,就叫做坐床喜,不过因为男女双方在成亲的时候,总要忙活许多,人的身体和精神都难免疲倦,成亲之后就马上怀上孩子,恐怕对孩子稍微不利。
但是在这个讲究传宗接代的时代,能够一进门就顺顺利利的怀孕产子,新媳妇日后的日子才好过。
若是进门几年一无所出,那女人的日子才难过的很,重则休妻另娶,轻则小妾灶娘登门。
小妾和灶娘都有给人暖床生子的作用,不过灶娘比小妾还不如,因为妾的身份虽然低,但是也分贵妾的,正儿八经聘的贵妾,就不能轻易买卖转让了去。
因为张沁儿还小,这个话题杨氏和元绣娘倒没有多谈,也默契的决定闭嘴,等张贞娘那边确定了再说。
驴车一路摇晃着,不多时就到了临川的城门口,守门的衙役已经换上冬季的衣裳,有条不紊的进行的检查车辆。
往日里进城可没有这样麻烦的,杨氏不由得有些惊慌,因为要逐一检查,所以进出城的车马行人都排了老长的队,磨磨蹭蹭着。
张沁儿掀开车辆,站在车辕上朝前面看去,她眼神好,很快就看到田老大也在其中,于是跳下车,和杨氏说:“娘,你和元绣娘等在这里,我去问问田叔叔。”
杨氏便说:“田老大在?”
“嗯。”张沁儿应着,已经仗着人小很快就穿过人群,到了城门口去。
“下一个。都给我好好的检查了,千万不可轻易让贼人逃脱!”陈班头手中拿着一把大刀,很是威武的站在前面,指挥着衙役上前仔细检查。
张沁儿发现城门口上还贴着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下面则写明这人是江洋大盗,在临川犯事了,若是有人抓到赏银二十两。
而衙役的手中,也每人拿着一张通缉令,挨个和过往的行人对比着,只是这个时候的画像也太抽象了,根据通缉令上的人,完全看不出真人是什么模样,何况稍微乔装一下,就有可能躲过去了。
“沁儿,你怎么在这里?打算进城吗?”
田老大已经看到张沁儿了,主动打招呼,如今张田两家成了亲家,来往更是密切了。
“哎,是啊!田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张沁儿就指着那通缉令问田老大,通缉令上的内容太少,还得仔细问问。
“前几日临川许多大户人家都遭贼了,被偷了不少东西,现在大家一起上公堂,希望知县严惩盗贼,所以盘查的严了些。”田老大把这话说完,又凑近了小声说:“虽然如此,我觉得那伙人估计已经走远了。”
“那伙人?”张沁儿敏锐的抓到了字眼。
田老大说:“是一伙人,具体多少个不知道,这个画像是吕员外家下人看到的。当时他们都是蒙着面,轻易看不到长相的,这个人还是被一个下人慌乱中拿大刀砍伤了腿,面巾掉落了才看清面貌,不过当时贼人人数众多,还是逃走了。”
吕员外家?他们家也遭贼了?
“总之你们也小心些,尽量别打眼,你去叫你娘把车从这边赶过来吧。我让你们先进,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田老大吩咐之后,就让张沁儿过去叫杨氏。
杨氏听了张沁儿的转话之后,显得很是担忧,不由得蹙眉说:“居然有江洋大盗!这要是撞上了可怎么办?”
张沁儿就安慰着杨氏,说:“我听田叔叔说了,那伙人都是打富商乡绅家的主意,就咱们放人家眼前,人家还不瞧一眼呢。”
打劫一百个穷人,估计比不上打劫一个富人!更何况张沁儿平素不喜欢过于花俏的衣裳和佩戴首饰,加上随行的杨氏和元绣娘都是衣着朴素的,远远看去,并不像是有钱的人家。
借着田老大的光,杨氏的驴车很快就插队先进城了,后面的百姓虽然有些不满,却也习惯了,在这个特权社会,权贵人家总是不同的。
进了城之后,也觉得城内不如往日繁华,街道上的人流并不多,有几户生意清淡的商户还在无聊的说着闲话。
当然这闲话说的多的也是关于这伙江洋大盗的,一个个说的仿佛如亲眼见过一样。
杨氏生性谨慎,于是利落的去把事情逐一办好,就驾车去了元绣娘的宅子里,元绣娘拿出钥匙,正要上前开锁的时候,张沁儿一把上前拉住元绣娘。
元绣娘不明所以,正要问时,张沁儿把食指放在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
把元绣娘拉到街道上,这才小声的说:“娘,元婶子,你们别说话。”
说着她猫步走上前,小心的把耳朵贴在门上,闭上眼睛,专心的听着院内的声响。
元绣娘的宅子很僻静,又小,所以刚才张沁儿听到院内似乎有脚步声时,就警惕的拉住元绣娘了。
刚才怕自己听错了,或许是隔壁人家的声响,但是这次把耳朵紧贴在门上时,张沁儿才确定里面确实有人!
从脚步声的声音,可以猜测出里面的人估计是男人,并且不止一个人!
电光火闪间,张沁儿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里面的人有可能正是被通缉的江洋大盗!可是真会这么巧?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如果张沁儿是江洋大盗,在发现自己一伙人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并且被通缉了,那么很有可能在会县城找一家空置的房屋,这些房屋都是私人财产,又空置着,寻常很少有人过来,只要翻墙过去,行踪小心一些,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院子里有人。”张沁儿小心的离开院门,走到远些的地方,才敢和元绣娘她们说话。
“啊!”杨氏和元绣娘都惊呼了起来,又随即想到了什么,忙用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