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阳有些暖和,耀眼的阳光洒落下来,映照在每个人死气沉沉的脸上,若不是山里实在不适合居住,张沁儿简直忍不住就想在群山中僻一处地方停脚歇息了。
这么一直走着,毫无目的地、毫无希望的走着,说实话,她一个内里二十多岁的成年灵魂都快要忍受不了,更不要说永安和福儿这些真正的孩子。
张沁儿的爷爷是信佛的,讲究因果轮回,所以她这些时日不断的回想着前世到底做了些什么坏事,才让她得到这么个果来。
思来想去,最大的罪孽也不过是那次偷窃对方公司机密文件了,但是一报抵一报,她临终前可也是救了一命的。
想不通,所以她停止想了。在爷爷的影响下,她也信因果轮回,所以做人从来不做绝,凡事给人留一些余地,但是如果扯上什么上辈子,她以前是不信的,只是如今身在明朝中后期时,她却不得不信了。
莫非她真是上辈子做了孽?
“驾驾!”一阵‘踢踏踢踏’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汉子有力的喝声和响亮的皮鞭声引起大家的注意,一张张木讷的脸孔朝着声音源地望去。
不多时三人三马从另一边的林子里穿梭而出,似乎看到这些衣衫褴褛的流民们,那马背上的三个不由得侧目以视。
但他们并没有停下来,策马而去,只留下尘土飞扬。
张沁儿的眼睛微眯,盯着前面马背上的人,那汉子看样子应该是差役,前面一个人穿着青衫,后面两个倒是很普通的捕快服,捕快是负责地方上治安的,所以他们此时应该离县城不远了。
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够被接纳收留,哪怕发点粥也好啊。
她在心里默念着,却听到三叔张志礼的声音说:“大家看!那两个人是捕快,也就是说,我们离县城很近了,大家赶紧走,在天黑之前赶到县城,也许还能够找到吃的。”
大家闻言,倒是精神一震,之前有气无力的踱步,此时也加快了不少,年轻的人扶着老人,小孩子们则跟在后面。
福儿消瘦的越发厉害了,虽然这些时日他们的日子过的比其他的人要稍微好一些,但是依旧是吃不饱的,维持着不饿死而已,很多人因为老幼的缘故,饿死了不少。。
张志仁背着福儿,一家子紧赶慢赶的朝前面走去。
在路上耽搁了一个时辰左右,果然看到山脚下的前面有一个城门口,张沁儿眼力好,已经看清楚城门口上挂着一个匾额,上面写着‘临川’二字。
临川?她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只是一时间倒是没有想出来。
全国的地名太多了,有些地方现在和前世的又是不一样,她只知道自己老家邵阳此时应该是叫宝庆的。
到了城门口之后,他们照旧被阻挡在城门之外,一双双渴望的眼睛看着县城里的人,当发现城门口有人摆茶水摊子,还煮着茶叶蛋时,那眼睛几乎绿了起来。
几百个衣衫褴褛的人围坐在城门口,自然引发不小的****,大家纷纷好奇的看着这些难民们,而差役则不断的呵斥着那些看上去有些不安分的人。
“你们是谁?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人询问着。
“好心的人呐,给我一口吃的吧!”有人哀戚着。
而保持着理性的人则说:“我们都是徐州一带的,大水淹了整个徐州城啊!我们一路逃亡来到了这里。”
“是啊!我们都是良民,不是土匪强盗,求求你们给我们一口吃的吧!我饿的住,孩子饿不住了啊,我三个孩子,就饿死了两个,这是我最后一个孩子了啊!”有妇女凄惨的哀嚎着,她一下子跪在差役的身前,被差役驱赶了之后,又跪在那卖茶叶蛋的摊主面前,不断的磕头哀求着。
那摊主哪里见过这般凄惨状,他心里动容,想给的,但是又怕别的人发生暴乱,于是说:“我这也是小本生意,我家的房子还是茅草的呢,每天赚的钱才刚刚能够糊口,我看你这娃可怜,就给他一个蛋吃,但是你们可别抢我,抢了我,我也和你们一样活不成了。”
那妇人听了,顿时磕头起来,连连保证:“您是大好人,我会记着您的大恩大德的、。”
得了那个茶叶蛋,妇人忙剥了皮,小口的喂给她的孩子吃,孩子真是饿惨了,皮包骨头的,一双大眼睛显得特别突出,比起福儿还要消瘦。
张沁儿别过脸,禁不住吞咽了几下口水。
☆、16.第16章 :被接纳?
县衙中,知县施长方施知县坐在首位,他的下首坐着一个身穿青衫的汉子,另外两个捕快站在一边。
“伯景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施知县手中捧着一个茶杯,喝了一口茶询问着。
他口中称之为‘伯景’的正是那青衫汉子,他身材高大,国字脸,浓眉大眼,相貌不错,肚子微微的凸着,有中年发福的迹象。
这人正是六房司吏中的刑房司吏郑伯景,也是施知县的得力助手,若没有这郑伯景,此时的施知县还不知道能否自主理政呢。
郑伯景恭声说:“大人放心,已经办好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某个想法说了出来:“施知县,听说徐州一带黄河决堤,水淹徐州,经日不退,如今到处都是难民。”
闻言,施知县长长的叹息,痛心的说:“近几年来,各地灾难不断,就今年我们还险些遭了蝗灾,大家的粮食都减少了不少,而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郑伯景又说:“我回来时就在路上遇到一群难民,估摸百余个,此时若无意外,他们应该也到城门口了。”
施知县惊愕住了,忙说:“你说什么?他们已经到城门口了?那可如何是好?”
施知县顿时急了,听说有难民,他自然悲天悯人,但是如果百余个难民要进入他管辖的县城,他可没有那个悲天悯人的心思了。
“伯景,你得给我想个法子,临川可容纳不了这么多难民,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郑伯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倒是有个想法,说出来大人您参考一下。”
说罢,他就将自己一路上就打的腹稿说了出来,他的打算和施知县完全不一样,因为他想接纳这些难民!
当然,并非是搭棚子施粥来养着这些难民,而是利用这些难民做一番事业来。
当即,他把他的想法说出之后,施知县听的眼睛瞪的老大,不安的说:“这样行吗?”
郑伯景却一本正经的说:“大人,再过两年您就要考核政绩的,如果没有任何政绩,这官……恐怕就到此为此了。”
施知县心里打了一个突,他是五年前的进士,一路官途很是不顺,这回到了临川,若非得到郑伯景的帮助,这把县太爷的椅子他是否能够坐稳还是问题。
迟疑犹豫了很久,他才紧张的看着郑伯景,小心的询问:“你有多大的把握?”
郑伯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五成!这只是我一个想法,最终能不能够成功还是一个问题,我不敢把话说死了。”
此话将施知县刚下的决定又迟疑了,他合上茶杯,眼睛望着虚无的地方,整个人陷入沉思中。
良久,他猛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伴随这一句:“好!伯景,我们就赌一把!要是赢了,我以后官途亨顺,也定然不会忘记你的!”
郑伯景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脸上露出一副即将大大出手的表情,心中油生出一股豪迈之气。
但是施知县接下来又说:“但是伯景啊……这事事关重大,要是不成功,这么些难民你可得想法子安置好。”
这郑伯景倒是可以答应的,说:“大人您放心,哪怕不能成功,我也是有法子安置这些难民的,那处地方我之前就和您说过,只是我们县中人少,就算鼓励开荒,也顾及不到那边去。”
提起那个地方,施知县倒是点了点头,心里觉得郑伯景的法子也还算不错。
若是成功,那么他的功绩可不小,就算不成功,那也在民间博了一个好名声,对他今后的官途有莫大的好处。
兵荒马乱之处,水旱蝗灾造成的荒年,对百姓生活影响最大,很容易造成社会动荡,流民盗贼四起,伤了国家元气,故而荒政水平如何,是检验地方官能力的重要标尺。
荒政的核心,是对灾民的救济,第一、得食,第二、有居,第三得归,其中得归是救灾后期的事情,也不需要接纳流民的县里考虑,各县只需要做好前期两项就可以,但是这些流民们都是徐州一带,此地离徐州相隔数千里,又且徐州大水经日不退,这水何时退,又何时重建,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县里接纳这些流民,一可以博个好名声,二可以增加人数,三可以增加税收,四……若是可以造出官田,那么于他是大大的有利了。
再者朝廷对官员的考察,是以人口和田亩为两大重点的,接纳这些流民,开辟官田的话,那么人口和田亩可都达到了。
一个当官的,他最希望的是什么?政绩!没有什么比增加官田还突出的政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