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掌柜吃了一惊,忙说:“你的意思是,别家也会推出墨汁来?这怎么可能?配方在我们手里!”
张沁儿没有直接对程掌柜说,而是对邱师傅说着:“邱师傅是制墨师,也是全程负责墨汁制作的,邱师傅你认为墨汁的工艺如何?是复杂还是简单?”
这个墨业中的话题,邱师傅自然当仁不让,蹙眉思索了一下,就说:“说句实话,墨汁的制作过程简单,工艺也简单,最新颖的不过是墨汁的这个想法和实现而已。假若我不知道墨汁配方,最多研究一年就能破解!”
说到最后一句,邱师傅也才猛然醒悟过来,是啊,他不到一年能够破解,那么徽州那些大佬们还会破解不了吗?
这时,他深深的看了张沁儿一眼,心底为这小姑娘的智慧而感到震惊,她一个不出门的小姑娘,居然能够事事想到全面,真是难为了!
“沁儿姑娘真是远见!”邱师傅很是敬佩的感叹着,才说:“看来真应该在瓷瓶上做些文章,让购买的客人做到先入为主,这样别家就抢不到市场份额了。”
这会儿程掌柜也反应过来了,他为自己第一反应是配方泄密而感到汗颜,如今拥有配方的就他和张沁儿,那么人在一般情况下,都会认为是对方泄密,而相信自己的为人的。
“倒是我糊涂了,只顾着计较成本几何了,既然这样,那么字样和图案都不能够马虎,我马上找一些善于绘画的学子弄一个别致一些的图案出来。”程掌柜忙说着,脑海里已经开始筛选临川县善于绘画的人选了。
事情谈的差不多,张沁儿就拿着分红告辞离开了,商业上的事情,她提出几个建议,具体怎么操作,还得看程掌柜的安排。
手里捏着八两多银子,张沁儿心情极愉悦的打算去买两个好菜回去给家里人添菜,在路口处有一家卖卤肉的店铺,他们家的卤肉十分的香,就连吃过不少好吃的张沁儿也觉得味道很不错,所以她往路口走去,这会儿那些卤肉应该还没有卖完。
走到店铺门口,张沁儿就开口问着:“老板,给我切一斤卤肉,再来半边猪耳朵。”
可是店铺里空荡荡的,半天也没见人影儿出来,这时旁边店铺的人就探出半个头,说:“姑娘,今天是买不到卤肉了,这家店老板的儿子是出了名的赌鬼,如今欠了别人大笔的钱,就把店里的地契偷了去,谁知这回欠的钱太多了,对方说地契也抵不了,要他把卤肉的配方也偷去还债。”
“啊!”张沁儿惊呼一声,随即想到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对方就是为了卤肉配方?毕竟这家店铺的卤肉是出了名的好吃,每天的生意也很不错。
“那老板他们怎么没在家?店铺门还没有关呢!”张沁儿问着。
那人就晦气的咳了声,说:“那败家子把他爹娘都绑走了,说让他爹娘亲自把卤肉配方和做法都教给对方才肯放回来,不过回来也没用了,这店铺的地契早就没了。”
听完之后,张沁儿就默然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家家户户各有各的喜忧,当你觉得你很苦时,也许还有人比你更苦。
常言道十赌九输,痴迷赌局的人一般都无法救赎了,别说偷地契和配方,就是卖儿卖女这种事情,那也是做的出来的。
看来以后是吃不到这里的卤肉了,张沁儿暗自叹息着,正打算走时,就看见郑成凯带着一群小混混朝这边走来,她就停在那里,等着郑成凯过来。
但是这回郑成凯似乎没有看见她,而是气冲冲的骂着身边一个瘦个子:“你小子是猪啊,谁让你和那帮人合作的?下次再让我知道这种事情,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又对另外一个人喝着:“你是吃干饭的?自己的场子都守不好,再有下一次,你就给我滚蛋!”
“大哥,我们再也不敢了!”那两个被骂的,唯唯诺诺的说着。
郑成凯却不给好脸,直接说:“别叫我大哥,我不认识你!一边滚去!”
郑成凯一直蹙眉,似乎在想着什么问题,即使走到那家空着的卤肉店铺时,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张沁儿,而是直接进了店铺。
旁边店铺和张沁儿说话的那人看见郑成凯,顿时‘啊哟’了一声,赶紧回了自己的店铺,还不忘嘱咐张沁儿:“我说小姑娘赶紧走吧,别被这些人撞上了。”
张沁儿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卤肉店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就是郑成凯真正的面孔吗?这家店铺的老板是被他绑去了?他都这般有权有势了,为什么还要对付一个老人,就为拿到一个卤肉配方?
一时间张沁儿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觉,有种被偏爱的窃喜,更多的是心凉如水。
郑成凯在她面前从来不是这样的!所以即使郑成凯一向表现的痞子模样,她也不以为意,因为她知道郑成凯不会伤害到她,所以可以肆意的接近和得罪。
可是……
“真是晦气!”这会儿郑成凯已经带着人又从店铺走出来了,他一脸的不满,待要继续教训身边的手下时,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张沁儿,随即一愣,才问着:“沁儿,你到这里做什么?”
“我……来买卤肉。”张沁儿冷静的说着,抬眼看着郑成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郑成凯依旧是以前的那般,戾气和愤怒已经全然不见了。
“别买了,过不久华西街就要开一家卖卤肉的新店了。”郑成凯嘴角微微的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意,心想着,别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去砸场子!
张沁儿清晰的看见郑成凯嘴角嘲讽的笑意和眼中的戾气,不觉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郑成凯……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终于,张沁儿还是仗着自己和郑成凯的关系,问了这么一句来。
即使知道这会让郑成凯恼怒,但是张沁儿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为什么?
他爹是刑房司吏,朝廷俸禄和灰色收入都不薄,而郑成凯小小年纪借着他爹郑伯景的虎皮,在各大老板之间穿针引线,也赚了不少钱,为什么还要沾染赌博?把人逼到这一步?
郑成凯也算是了解张沁儿,顿时知道她想歪了,没好气的叫身边的随从滚蛋,然后才走到张沁儿身边,说:“这不是我做的,我犯得着这样吗?走,今天我心情特别的不爽,陪我去喝一杯,我慢慢说给你听。”
张沁儿提着的心顿时松了松,或许真有隐情吧,至少郑成凯还没有变得那么坏,这样就足够了。
不多时就到了酒楼,郑成凯先问张沁儿饿不饿,张沁儿说不太饿,现在天气热了起来,每天几乎没有什么胃口,郑成凯就叫了一些下酒菜和酸些的果子上来。
郑成凯一面喝酒,一面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原来郑成凯的手下确实开了间赌坊,但是为了他爹脸面上好看,郑成凯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吩咐那些小弟们不要走歪路闹事,开赌坊就规规矩矩的开,可是这次有人耍了小手段,坑了郑成凯一把。
虽说赌坊是小弟们开的,但是也是打着郑成凯的名义,所以其他的赌坊都不敢来找麻烦,这次有人一箭双雕,又让郑成凯倒霉,又得到他需要的卤肉配方,所以郑成凯这才气急败坏的过来卤肉店铺看看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我已经让人去找那卤肉店铺的老板了,至于地契还得先压在赌坊,不过店铺可以先他们继续开。”郑成凯烦闷的说着,或许是堆着手下吐苦水会影响他的形象和威慑,所以面对张沁儿,郑成凯就有好多心里话要说:“你别看我爹表面上对谁都不错,也不管束我,但是那是没有犯大事!这回湿了鞋,老头他铁定在家里等着,我一旦进了家门,不死也要少层皮!”
张沁儿已经知道原委了,就说:“事情不是你做的,你爹应该能够明白,也不会为难你了。”
“切!错了就是错了!别管你是自己错的,还是被人陷害的,男子汉大丈夫,既然错了就要承担错了的结果!再说了……就算我爹放过我,我就能够放过自己?要知道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丢掉自己的命,严重的还会丢掉一家上下的命!”这会儿郑成凯又很男子汉的替他老爹的行为开解,其实他应该是最懂他爹的,身为一个刑房司吏,既要把自己的公事私事都办好,又要不让人找到攻击自己的把柄,还要和上头打好关系,没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哪里能够安安稳稳的做到如今的这步。
张沁儿咂舌,看来郑伯景对郑成凯的教育方式真是够爷们啊!先是放养,但是放养也有放养的规矩,坏了规矩,就得接受惩罚。
吐了一肚子的苦水,郑成凯觉得心情好了不少,桌上的下酒菜几乎没动,他光顾着喝酒去了,于是就让店里伙计将菜全部用油纸打包好。
“这些菜你都拿回去给家里人吃吧,都没有动过的。”郑成凯站起身,惆怅的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有孩子正在嬉笑追打着,郑成凯看的心里痒痒的,恨恨的说:“我起码要被关上一个月!”
自小郑成凯深受郑伯景独特的教育,对自己犯下的错,勇于承担,但是毕竟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想到被关禁闭,心里也郁闷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