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许多长辈时时在说“你为长兄,当为兄弟榜样”,后面族弟族妹一个又一个出生、长大,惊才绝艳者层出不穷,而他就好像一道从海里涌上岸来的浪,似乎来得太早了。
人不是在压力中爆发的话,就定然要沉寂下去了。
七娘硬生受了一礼,原本这也是打赌赢了之后她顺理成章该得的待遇,但也不知怎的,她受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她蹙眉看了朱兆新片刻,朝他道:“你到外间来,我有话与你说。”
朱兆新已经坐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焉了吧唧地喝酒。
七娘说:“你就这点出息?不要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朱兆新原本还不想动,但是一抬头,发现满屋子的人都盯着他看,各种笑。他攒了满肚子阴郁的火气,冲了出去。
酒肆一楼至二楼是在边角处有一道楼梯相连,这里也有一个朝街的窗户,七娘就站在这里。
朱兆新重重踏着地板过来了,一脸阴郁带着火气地说:“谢七你有甚羞辱话儿就都说了罢,我却不怕你说!”
七娘站得笔直,冷淡地说:“如你这般做事不带脑子、四处结仇之人,当真是我生平仅见。不过,虽然我十分厌恶于你,我往日里也认你是条汉子,有些气性。可是如今你也太叫我失望,输了一回打赌罢了,有一回想要之物没有得到罢了,被许多人嘲笑罢了,就能教你变成如今这窝囊样子?”
“真是窝囊,如此窝囊,连腰都挺不直了,也不敢直视别人。我还是将我的看法收回罢,你不是条汉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你竟敢说我不是东西!”朱兆新已经被气炸,凑到七娘跟前口水喷溅:“谢七你个恶婆娘,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等人,最会安坐在一旁乱喷口水。我是没有得第一,我是输给别人了,那又如何。打赌是我输了,我也践约了,我朱兆新,不是那等连自己输了都不认的小人。”
七娘说:“你在人前是认自己输了,但你心中并不愿接受此事。你是不是心里还存着些虚幻的期冀,希望睡一觉醒来,这件事变成了假的,第一还是你的。”
“你胡说!”朱兆新重重地踹了旁边的墙壁一脚,他的神情是这样凶神恶煞,迫得七娘往后退了两步,贴着窗户站了。朱兆新大声道:“我并没有这么想!”
七娘冷冷地说:“你若是没有这么想,何必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像被扎了屁股一样跳起来?”
朱兆新狠狠瞪着七娘,鼻子里呼哧呼哧喷着气,他大手一伸,就想要推七娘一把。虽然只比七娘大一岁,但朱兆新长得比七娘不知健壮多少圈,七娘只堪堪高过他的肩膀而已。
七娘有些害怕,但她反而迎着对方走上了一步,昂起脸说:“你动手罢。我就站在这处,若是你朱兆新敢,你就动手罢。我也打不过你,我只看不起你。”
朱兆新的手已经碰到了七娘肩膀,他一脸凶神恶煞,却硬生生地收了回来。他瞪着七娘一张脸,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又往旁边墙上踹了几脚,踹得墙都摇晃了几下。他指着七娘,反复说了几句“你什么都不晓得!”
“我为甚不晓得。”七娘垂下了眼睛,淡淡地说:“身为一代嫡长子,肩上有许多压力。但人最坏的结果是甚,是身死魂销。你如今不过没有得第一,得了第二,依然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结果。”
“并未得第一又如何,难道你饭就不吃了,还是你阖族人饭都不吃了。就是略不如人又如何,被人笑一笑又如何,你从此就要停在这处不往下走了?就是这回得了第一又如何,往后还有多少日子,你以为你是什么神人,能回回都得第一?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罢。”
王磷走了出来,两眼来回打量着七娘和朱兆新,笑道:“阿新,菁娘,在这处说些甚呢?”
七娘如今看见王磷就有些烦躁,王磷一直一脸歉疚夹悲伤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见王磷走了过来,七娘下面预备再说的话都收了回去。她仰头看朱兆新一眼,平静地说道:“罢了,你如何也不干我事,就如此罢。”回头淡淡招呼了一声王磷,七娘径直回了人群之中。
王磷看看朱兆新一脸的怒火,心里略放下了些心。他笑道:“阿新,菁娘是不是说了些教你耳朵疼的话。她还小呢,说话也冲,你谅解些罢。武举试……你也勿要太过介意了,能进军中,能掌权才是最要紧的。”
原本七娘在时,朱兆新心中是极生气的。但王磷这几句话说来,却叫他慢慢收了怒火。他朝王磷看了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也走了回去。
他其实并没有那般不识好歹,谁说话的时候是拿着真心,他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从来没有撸过的超长章 ^_^ 这里不好分着发 一口气补到这里
☆、第153章 惠文馆遭盗
153
华苓的感谢宴办得很完满,宾主尽欢。惠文馆初初开业,客人并不是很多,大致每天都有三四十人进去看一圈,摸一摸书,大概有些无所适从罢,多数都很快离开了。
对于这一点,华苓也有了心理准备,原本阅读和思考就是十分个人的事,图书馆不可能像菜市场一样熙熙攘攘。即使每日只有一两个人踏进去,然后安坐下来翻书,也是她认为很不错的开局。
进了五月天就很热了,丞公府里上下一直在为五娘的出嫁做着各种准备,嫁期是六月初六,已经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凤娘的月份渐渐大了,预产期在九月中旬到下旬之间。没过两日,柚娘也得了喜讯,诊出来已经怀孕一个来月。
谢丞公很高兴,在家里办了丰盛的小宴,好好地贺了一贺。
一个家庭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这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华苓又会想,中原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把这件事赋予了太多意义,比如责任,比如期望。
一个孩子出生了,他就不仅仅是一个活生生的天生地养的小生灵了,他就同时成为了承载着父母的、家族的期待的一个个体,家族会要求他成为某种样子,如果他不能,他就要让许多的人失望。
这些人偏偏还是与他在血缘上、在情感上、生活上最亲近的一些人,这些人的失望对他的影响,大概会是他一辈子要遇到的最大的一种影响。可想而知,在这样的世界成长的孩子,是负担着怎么样的一种压力,最终绝大多数都是照着父母、家族的期望,活成他们所想看到的样子。
在她身边的这些人,从丞公爹到兄弟姐妹们,到卫家子弟、王家子弟,乃至小小的侍婢仆役,哪个不是这样呢。
中原人是要合群的,是要合情合理的。
从这样的角度来看,中原人的规则当真是可恶得很,但也没有人能否认,就是这样的规矩维系了这个拥有一亿多人口的国度的运转,它把所有人归进了一个精细的金字塔去,每个人都在里面有一个应该呆的位置。
人人各得其所,世界就不会乱套。
将眼光扩展到世界范围来看,中原这样的社会其实算是非常文明、非常进步的了,别处许多区域还在茹毛饮血呢。
华苓觉得她不喜欢这样的世界,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即使再过上一千年,这样的问题也并没有解决呀。
“也许,有的问题永远都得不到答案吧。”她如此说。
“阿九有甚问题?”卫羿看她。
卫都尉的眼睛虹膜颜色比普通的中原人要浅许多,但这并不影响他拥有十分敏锐犀利的视线。
说这话的时候,华苓和卫羿正骑着马在河边闲走。
河水清清潺潺,有几名市井妇人在河边一段青石铺就的阶梯上清洗衣衫,几个小孩子在追逐打闹,有个当娘的从那一堆的衣物里直起腰来,大声喝道:“大郎仔细着些,勿要磨坏了身上新衣!”有个调皮的跟着喊:“大郎仔细着些,勿要磨坏了身上新衣!”那被说到的孩子感觉丢了面子,呼喝着,到处追着其他孩子打,孩子们嘻嘻哈哈一阵笑。
华苓也忍不住笑了,然后她提起了曾经问过大郎的话。“卫五平日里事务这么多,会不会觉得十分疲累?”
卫羿看了她一阵,也像大郎一样,没有回答。他转头看了看附近,说道:“方才经过了一处馕饼摊子。是西北常见的面食。阿九可愿尝一尝?”
华苓微微一怔,默默点头。
“在这处略等上一等。”
卫羿把白袜子的缰绳重新放到华苓手里,掉头回去买馕饼子。
两人出行惯了,侍卫仆婢都放在了街尾的茶馆里,骑着马出来散步。华苓手执着粗糙的马缰,看着卫羿骑着马的背影慢慢走远,直到淹没在人群里。
那馕饼摊子已经有些远了,华苓等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才看到卫羿骑马走了回来。
卫羿将一个黄纸包着的饼子递过来,华苓接了,打开来。是个直径比手掌略长的圆饼子,边缘比中间要厚些,中间撒了芝麻,有一圈圈的花纹,有很诱人的香味。她咬了一口,不太松软,很有嚼劲,但是很香。“放了油,但不是猪油,也不是麻油?”
“是酥油。”卫羿说:“酥油是牛羊奶中炼出。河西走廊往西,大片土地上,子民并无猪豚膏脂可用,可供耕作的土地也少,倒是牛羊马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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