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青霓轻轻叹了口气:“兵法上说能充分调动自己的力量达成目标便是上谋,你却是利用敌人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真是诡才。小时候你鬼点子就多,那时候我怎么没瞧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天赋”,说到后头,她脸色不由变了变,不由垂眸咽下了喉间的叹息:可如今她却要把这些才华用在算计人心的事情上。
她怕梅荨看出端倪,连忙岔过话题:“拟香很早以前就进了李府,难道那个时候黎楚泽他们就已经开始涉足朝廷了?”
梅荨摇头道:“拟香先前是只身去李家伺机报仇的,但四年前关岚出现,在李砚云遣她去与关岚递消息的时候被关岚揭穿身世,她才成了关岚的弟子。对了,方才忘了问高湛了,林顺抓到了没?”
“你放心吧,你交代的事哪一桩我们不帮你办的妥妥当当的,林顺一大早出去打探花袭阁暗桩的时候,就被我擒了,他没有功夫傍身,我抓他比抓兔子还简单。”
“抓兔子很简单么?”梅荨小声嘀咕了一句,趁着李砚云还未问话前,自己先自觉地先道,“林顺一向对李府忠心,从他口中很难问出什么,我让你们抓他,是为了好让司马骥指认林顺就是那个花袭阁的顺爷。”
舞青霓有些担忧:“李舜是皇上用来制衡晋崇钰的棋子,这回皇上会下决心处置他么?”
“世易时移,过去是,并不代表现在也是”,梅荨靠到车壁上,“李舜倒台,还有蔺羲钦补上,他可是皇上着手栽培的首辅,蔺羲钦的表现也让皇上很满意,即便没有李舜,制衡晋崇钰也不成问题,更何况,晋崇钰抵挡北元大军,如今已是元气大伤,暂于朝廷无碍,最为关键的是皇上已经向李舜亮出了刀锋,我才能推波助澜呀,不然,高湛也不会这么快拿到皇上的谕令。”
“这么说,这回李舜是彻底不能翻身了?”
梅荨面色有些疲惫,阖上眼道:“事情没到最后,下什么结论都为时过早。”
“你说话怎么模棱两口的,难道李舜见到高湛后便乖乖就范,是还有什么保命符么?”舞青霓担心她身上还未干透,睡着会着凉,便寻各种话题打扰她,梅荨虽然只是“嗯、啊”的敷衍,但总算是半睡半醒的熬到了家中。
梅荨在屋子里休息的时候,裴之庆已经穿戴妥帖,进宫面圣。
绿呢小轿停在巍峨轩丽的宫门前,裴之庆掀帘从里头走了出来,他驻足凝望了宫门片刻。
自从二十年前知道妹妹被宏治暗害后,他就主动避开朝堂,除了重大节庆以及皇后皇帝的千秋外,他几乎从不入宫门,今日面圣,恐怕是此生最后一次进宫了。
他却没有不舍,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欢畅,如鱼返大海,鸟归天际。几十年来为了承续祖上的荣誉,裴家的名望,他牺牲了亲情骨肉,舍弃了子孙的前程梦想,还要用伪装将自己重重包裹,即便深夜降临,也不敢丝毫放松,像活在一个套子里,疲累无比。
七个儿子也都因为他特意的放纵,而没有一个适合继承侯爵之位,所以他才决定与李家结亲,间接的与永淳长公主结亲,以此为儿子铺平道路,却不想,终不过一场梦幻泡影。
罢了,如斯结局,也没有什么不好。
裴之庆毅然踏进了宫门,入了乾清宫,便除帽跪地,与宏治单独叙谈了近一个时辰,后来,朱门拉开,裴之庆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面朝橘红的夕阳,深深吐了口气,最后提步离开。
裴之庆首告,拟香为证,锦衣卫很快便搜罗到了大量李舜父女二人不法的证据,其中就包括了诬陷齐王谋反的大案。
李舜的案子很快便被判了下来,李舜本人被免去官职,处秋后斩首,李府被抄。查抄李府整整用了十一日的时间,除了数不清的金玉之外,还抄出了许多名画孤本,其中就有一幅一峰道人的《九峰雪霁图》。
不过,虽然此画珍贵,但夹杂在其他如山的名画中,也并不显得十分突出,若不是被经过李府的梅荨发现是赝品,还被指出执笔之人是成国公杨溥弘的话,估计查抄的锦衣卫中无人会注意。
其实即便被梅荨指出了也并没有什么稀奇,李家与成国公的关系谁人不知,李舜有一幅杨溥弘的墨宝也不足为奇,这回若不是因为永淳长公主的关系,估计成国公也是脱不了关系的。
一日后,裴家被褫夺侯爵封号,收回高祖所赐的免死铁券,贬为庶人,迁离京城。
一夕之间,京城威严赫赫的两大府邸忽然间消散如云烟,满城哗然。
但李砚云却一直被羁押在诏狱里,并未有处置结果下来,不免让人觉得有些神秘。
而抄家那日,杨泠与李砚汐摘尽珠玉,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赶在城门关闭前徒步走去了城外的慧济寺,暂居在那里。
之后,裴之庆遣散了所有的奴仆,举家离开了京城,三辆马车行到城门口时却碰到了被赦免罪责的赵枚,与裴襄一番交谈后,赵枚并未随他离去,只说待京中的事了后,再出京寻他。
裴襄将身上唯一一只从小佩在身边的青玉玉佩赠给了她,随后便上了马车。
赵枚在城门口望着远处的烟尘渐渐淡去,方转身回了城中。
她是花袭阁的细作,是黎家的人,在没有得到主人的同意前,她是不能也不可能逃掉的,如文绣一样,即便逃到了天涯海角,也依然逃脱不了黎家的掌控,所以她不想带着这重身份拖累裴襄。
除了李裴二府被京城人所道之外,还有昭市街满庭芳的查封也成了京城男子们扼腕叹息的对象,昭市街的三珍坊在短短的一年之内一个不剩,实在是一大噩梦。
很少有人知道满庭芳被查抄是因为一个被叫作关岚的人,她明面上的身份是满庭芳教授技艺的姑姑,暗地里是李府花袭阁的教引嬷嬷,但她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承认她的第三重身份,所以她是除了李砚云以外第二个没有被处置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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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求医
与去年一样,今年的四月也极不寻常,去年工部尚书钱丰裕的入狱仿佛是为这风雨满城的一年拉开序幕,钱丰裕被李舜灭口,承担了他和沂王的全部罪行,而如今李舜深陷缧绁似乎也是重复了钱丰裕的辙印。
眼下大洹内中积弊,外有夷狄,遍体疮痍。李舜下狱后,蔺羲钦意料之中的晋升为内阁首辅,即便没有宏治的有意栽培,论资历也该排到他了,所以朝廷上下并无异议。
从江南赶回来的沂王非但没有向李舜求情,反而落井下石,说自己被奸臣蒙蔽,把罪责全部扣到了李舜和李砚云的头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而且也非常赞同蔺羲钦接替李舜成为首辅,因为在他看来,蔺羲钦从前替李舜跑腿,李舜又替自己跑腿,所以眼下李舜倒了,他自然而然应该接过他的接力棒,继续为自己效劳。
可他却不知道,蔺羲钦心中却在暗赞梅荨:之前她许诺自己的,果然没有食言,自己终是登上了这个万万人之上的位子。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位置是天下所有读书人心中的梦想,更是因为一旦入阁,便是走上了独木桥,狭路相逢勇者胜,要保证自己不被吃掉唯一的法子就是吃掉别人。
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年的摇尾乞怜,如今总算是拨云现日。
蔺羲钦接管了户部,下朝后便直奔文英殿,与仅剩的另外两名内阁大学士一齐处理户部账务,将这十年来的账务全部清理了一遍,无形之中又给李舜多添了好几条罪名。
如今沂王捉襟见肘,折了李舜与裴之庆。已是断了双臂,而且因为司马骥的事情,他还被宏治禁于府中。其实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沂王都牵扯在内,若不是考虑到储君之位,即便摘了他亲王的头衔也不为过。
沂王在成日里在府中长吁短叹,可身边连一个出谋划策的人也没有,朝中更是没有一人为他说话。就这样苦苦熬了两月余。宏治非但没有消失气,而且对他愈加冷淡,甚至在考虑是否要将其余诸位皇子加封为亲王。
沂王知道对他来说这是个非常危险信号。这说明他的父皇已经在开始考虑其他储君人选了。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在府中大病了一场,直到一个神秘人的深夜暗访,也不知道二人相谈了什么。只知道自此之后,沂王就如同服了灵丹妙药一般。立刻恢复如常,每日在府中阅览书籍,还时常给宏治上书请罪,用以联络父子之间久违的亲情。
这个法子效果似乎很好。一个月后沂王的禁足被取消,重返朝堂,而加封其他诸皇子为亲王的事情也没有再被提过。
十几日后。北关传来捷报。
荣王大败北元主力,并亲率二十万大军长驱漠北。趁北元后方军备空虚,直捣鞑靼王帐,活捉哈木良,哈木良之子趁乱带领仅剩的八千兵马逃到绝雪谷以北。
围攻宣府的北元大军得知大汗有难,连夜率兵撤回,却在半路遭到戚睿大军夹击,损伤殆尽,主帅剌真战死,乌也被擒,自此,北元生力军全部被歼,漠北绝雪谷以南的大片肥沃的草场全部归属大洹,宏治还在该处设立了槊府,遣原兵部右侍郎为知府,管理槊府军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