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弯下腰,将他们脸上蒙着的黑色布巾全部扯掉。
哼哼唧唧的匪人,脸上遮挡物被人摘下,面色一下子变了,一个个低着头。想把脸藏起来。
他们中,不乏武林驰名人士,被晚辈拿下露了真身。如何不羞惭。
只可惜面巾被人除去,众人掩耳盗铃的模样,只将他们显得更加猥琐。
柳元景没有闯荡过江湖,只将这群人当做身手不错的乌合之众。自然,他也不会相信,他们会是一群没有来历的山匪。
入伍之后。柳元景也跟着出过好几次剿灭盗匪的任务。匪类大多粗犷豪放,读书识字不多。带着一种遮不住的草莽气息。
而这些人,面目虽然粗犷,但是眼神却不像山间野夫般愚鲁。
还有一点,要是山匪能有这手功夫,早去做江洋大盗了,如何会守着这片荒山。并且,柳元景来时,还未曾听说过采香山有匪徒的传闻。
大概将这群人看了一遍后,柳元景沉声问到:“你们究竟是受何人指派,有什么目的。若没看错,我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没人吭声,领头人脑中一直盘算着该如何度过难关,隔了有一会儿工夫,含混不清的开口:“公子饶命,我们迫于生计,才在采香山做起了剪径勾当。实不相瞒,并无人支使。”
他说话者低着头,装出瑟瑟发抖的架势,增加谎言的可信度。
一群人除了长衫剑客,老的老小的小,领头人想要利用他们的同情心,编个谎话蒙混过关。
就算给他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断然没有将身后主子出卖的勇气。
今儿晚上这一群人,除了光棍一条的,一家老小,全在那位爷手里扣着呢。
敷衍了事的谎话,让柳元景脸色阴沉下来,他扬眉喝到:“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将幕后指使供出来,本公子还能饶你们一命。倘若执迷不悟的话,就到黄泉下表忠心吧。”
他说着,刻意将手中青阳剑振出一半。
差点在阴沟里翻船,柳元景身上也积了不少戾气,死生之话并非恐吓。
长衫男子只管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着,并不插话。辛夷几人没开口,目光全投到了柳元景身上。
此时此刻,柳元景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汪清直手挽着老伴,仍旧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
老两口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多穷凶极恶的人。要不是有贵人出手相助,他们今晚可要到头了。
柳元景利剑出鞘,被废了手筋的几人,齐齐露出绝望之色,面如死灰的看向了头儿。
那头儿心中畏惧,怕柳元景真动手,嘴上还是哀哀求道:“大爷明鉴,我们几个真是瞎了眼,这才冒犯到您头上。您您,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夜枭凄惶,在林间桀桀叫着,气氛森凉。
风干物燥深林夜,杀人放火好个天。
柳元景又盘问了几句,几人只管死咬着山匪的身份不放。但是除了身上的那身破烂的衣衫,连辛夷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他们绝对不是山匪。
“祝京,别听他们胡诌,这些人分明是知道你身份,特地在此堵截。”
辛夷愤愤不平的说着。她有心让柳元景用私刑,逼出个结果,又觉得如此太过阴鹜。她一个女子提出。难免会让人觉得她太狠戾。
青松一直讷讷无言,找不到插嘴余地。
说句丢人话,他现在尚觉两腿战战,手不知往何处放。脑袋里轰轰一片,好像有无数只蚊虫,嗡嗡嗡。
经辛夷拆穿后,余下人不过眼光微闪。继续花言巧语抵赖,颇有两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尤其那个领头的。可怜兮兮的说:“两位大侠还请饶命,我们兄弟已经知错了。以后定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您看,我们手也废了,以后也没办法为非作歹了。”
一直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着柳元景审问众人的长衫男子,忽而开口:“北虎李亚兴能屈能伸,来这荒山野道做起了土匪,传出去定然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多年未曾听过的名头被人叫起,方才窝窝囊囊的领头人,一下子像换了个人似的,恨恨说到:“你又是何人,如何能认出我来。搁下若是江湖中人,今日不觉管的太多了么?”
身份被人拆穿。李亚兴也不再伪装,但他心里恨透了长衫男子。
借着月色,他打量这长衫男子不过二十出头年纪。李亚兴一个老江湖。不得不承认他不止身手了得,连眼力也如此过人。
李亚兴北虎之名,是早年气盛之时传出,后来手里闹了几条人命,便投靠了官家,悄悄默默的隐了身命。
在采香山被人点破。着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长衫男子笑了笑,没有答话。仿佛不屑与他交谈。
李亚兴气结,手腕的剧痛,又让他不敢出言声张,如河蚌般闭紧了嘴巴。
夜色愈发寒冷,山道上,僵局仍在继续。
“阿嚏。”
辛夷止不住打了个喷嚏,她伸手掩住口鼻,困意不断上涌。
精神一直紧绷着,她实在吃不消了。
眼下,辛夷最盼望的就是快些了解此事,她趁着天还没亮,再回马车睡会儿。
不得不说,人都是需要历练的。以前遇到这种场面,辛夷要担惊受怕好几天,并且噩梦连连。
经历两三次,她好像生出了免疫力,惊吓过后,就想着睡觉的事儿了。
柳元景万般无奈之下,抽出青阳剑,打算打杀一两个歹人,震慑其余人。
就在此时,长衫男子不知使出什么身法,用手指夹住了柳元景的剑身,身子一侧说:“何必脏了宝剑,还是让我来吧,定然帮你问出个结果来。‘
他如是说着,随手中袖子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随意朝躺在地上的人晃了晃。
“喏,上次碰见了毒姥,她老人家心情好,送给我一瓶什么粉来者。我也忘了,不如你们试试吧。“
“不要啊,不要。“
毒姥用的瓶子,李亚兴有幸见过,见长衫男子轻松的拿了出来,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死,他们固然怕,但是说到底,死了也就是疼那么一下。
然而毒姥神出鬼没,她的名声在江湖上历时几十年经久不衰,绝不是仅凭传说。
每隔一段时间,江湖上都会流传出毒姥的手笔。她一生酷爱研究毒药,钻研各种奇毒的解药,解开后就研制出更烈性的毒药。
毒姥这个人,在旁人看来绝对是疯子,一生与毒药为伍。见过她的人,鲜少没有中过她暗算的,她若是心情好,给解了毒还好。
万一惹怒了毒姥,便可体会到传说中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而,李亚兴出言求饶。
长衫男子神情惬意,慢悠悠的问了句:“究竟幕后主使是谁,你们是打算用完药后说,还是现在说。”
又绕回了幕后主使的问题上,李亚兴上下唇蠕动了几下,面色灰暗,又是一言不发。
见状,长衫男子不再多说,揭开瓶盖用指甲轻轻弹出些许白色粉末。
那白色粉末,飘飘忽忽落在了头领的手上伤疤处,很快溶进血液中。
辛夷像看变戏法一样瞧着,她没听过毒姥的名头,也不知这白色粉末的会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痒痒粉?想到什么北虎李亚兴。因为抓痒将伤口挠得鲜血淋漓,她打了个冷颤,将血淋淋的场景赶出脑海。
白色粉末溶入李亚兴的血液后。他面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身子猛的打了个机灵后,好像被点穴一样不动分毫。
但见他面色,由惨白转为青紫又成赤红,额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好像在承受着极端痛苦。
更恐怖的是,他似乎连张嘴巴的力气都没有。除了眼珠还能在转动,其余声息全无。
辛夷偷偷望了眼依旧含笑的长衫男子。后背忽然一凉。是友非敌,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受命运的眷顾。
要是这个武功高强,身上还带着奇怪瓶瓶罐罐的家伙与他们为敌,她抹脖子的话应该更痛快些。
约莫过了半刻钟。长衫男子又从身上取出了一个瓶子从中拿出一粒丸药,弹指塞入李亚兴口中。
药入口后,又过了半刻钟,李亚兴长长出了口气,惊恐万状的看着长衫男子。
“解药最后一颗被你吃了,毒药还有很多,你是——”
还没等长衫男子话说完,李亚兴喘着粗气,几乎是抢着说:“是佑王派我们来的。是佑王的命令。您放过我吧,不,要么您直接杀了我也行。”
“大哥。你怎么能把主子供出来。”
有人在后面喊着,直接将领头人的话坐实了。
李亚兴没有理会手下的指责,方才的痛苦,用万蚁钻心来形容最为贴切。他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走,只余下蚂蚁啃咬般的痛楚。在身上蔓延。
那种痛苦的滋味,有生之年。李亚兴宁死都不愿承受第二次了。
明明半刻钟不到,李亚兴好像度过了几十个时辰一样漫长。他只求解脱,理智完全崩坏。
刚才还死命不松口的人,一下子这么配合,辛夷身上凉意更甚。
青松看不明白,傻乎乎的瞧着李亚兴,又佩服的望了长衫男子一样。祝庆费了那么久功夫,都没问出所以然来,这男子好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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