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珠想咬他!
可看他病重的样子又心有不忍。
一般的天花只是红疹与高热,他的,却不知为何引起了肺炎。
华珠开始解他的衣裳:“他昨晚干什么去了?”真怀疑他是不是吹了一整晚的冷风,才让病情在一夜之间恶化得如此严重。
染千桦弱弱地叹了口气:“不清楚,天亮时七宝叫他起床,就发现他高热得厉害,大夫说是天花。”
他的体温,比长乐公主的高多了,长乐公主起码还能喊两声“驸马”,他却已经完全神志不清了。华珠暗恼自己白胡思乱想一天,掉了一大缸眼泪,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华珠解了他外衣,又问:“所以我父亲是你举荐的?”
“嗯。”染千桦很坦荡地承认了,“他不肯跟我回京。”
这对姐弟,真是……
华珠深吸几口气,不知该怒还是该笑,回头望向染千桦,挑眉道:“我要给他脱衣服了。”
“你脱。”染千桦表示允许。
华珠张了张嘴,直言道:“你不用避嫌吗?毕竟你……未出阁。”
染千桦常年与男子打交道,倒真不大懂得避嫌,眼下听了华珠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终究是女子,道了声“我在外头等你”便打了帘子出去。
华珠一件件地解了廖子承的衣衫,验尸不分男女,行医也一样。可纵然明白这个道理,在他健硕完美的身材一点一点展现在她眼前时,心跳依然加速了起来。
脱了他裤子,华珠的脸都红透了……
一番检查下来,华珠像打了一场硬仗,浑身就没一处干的地方,全给汗浸透了。
他的情况与长乐公主不同,所用药方、针灸之法也截然不同。华珠写了方子,染千桦命人去抓药。
染老夫人中过一次风,再次中风的可能性非常大,华珠叮嘱她回屋歇息,有了起色会第一时间通知她。另外,华珠要求在诊断期间,除染千桦外,谢绝任何人的探视。这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染老夫人。
染老夫人心有不甘:“我留下!”
华珠解释道:“天花传染性极强,没得过天花的人最好不要接近天花患者,感染的风险太大。”
这是正当理由,却也不是唯一的理由。
染老夫人的眸光颤了颤,约莫明白了华珠的意思,叹着气离开了兰芳阁,并给年府递了消息,说她身子不适,留华珠暂住染家为她诊病。
染老夫人走后,华珠留在房中,为廖子承施了一次针。
廖子承实在烧得厉害,迷迷糊糊的,连身在何方都不清楚。
偶尔他睁开眼,看看华珠,却仿佛根本不认识似的,呆呆愣愣,随即又难受地闭上了眼。
身体在脆弱时,心也会变得脆弱。
高高在上的提督大人,在华珠喂他喝下一碗药,发了一身汗,终于有了一丝力气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侧过身,将头枕在了华珠腿上,然后单臂搂住她腰身。
似乎只是一个很随意的动作,可当华珠想要拿开他的手时,他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声,听起来似小猫儿低低的呜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和幽怨。
华珠心头一软,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后,开始轻轻抚摸他滚烫的脸:“知道我是谁不?就抱。”
廖子承微微睁眼,如漾了一泓湖水的眸子浮现起点滴迷离之色,很无辜,又很赖皮:“知道。”
华珠不由地勾起了唇角,阴霾了一天一夜的心瞬间照进了一束阳光,晒得整个人都暖烘烘的:“我是谁?”
廖子承酡红着脸,用沙哑的声音轻轻答道:“年二猪。”
华珠的嘴角一抽,这家伙是开玩笑呢还是开玩笑呢?或者这家伙,背地里就是这么叫她的?啊哈,现在露馅儿!
他侧躺着,脑袋枕在她腿上。华珠眯了眯眼,伸手要去抽他屁股,伸了半天够不着。眼神一闪,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了一本书,够了几下,还是够不着!
华珠气得直鼓腮帮子!
廖子承眨了眨水汪汪的,看似迷离,又潋滟如秋水的眸子:“你在赶蚊子吗?”
华珠一噎,算了算了,都病成这样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大不了……先记账。
华珠放回书本,葱白指尖开始一点一点细绘他眉眼,这个男人,比女子还好看,肌肤白皙如玉,薄薄的近乎透明,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剑眉下的五官又精致得仿佛老天爷一笔一笔勾勒而成。
“难受吗?”华珠轻声问。
原以为他会嘴硬地说“不难受”,谁料,他撇了撇嘴儿:“可难受了。”
又是那含了一丝委屈的小调调,软软的,萌萌的,让人觉得这个腹黑高冷攻,一下子有了绝色小受的气息!
华珠知他是烧糊涂了,心智退了大半,又心疼又想使坏。明明前一秒还决定不欺负他了,可一想到从前被他欺负得那么惨,此时不找回点儿场子,等他头脑一清醒,自己便再也没机会了。
心思转过,华珠捏了捏他水豆腐般水嫩的脸蛋,唔,手感真好!又按了按他结实健硕的腹肌,太又感觉了!
发着高热的他感官不敏锐,分不清华珠是在摸还是在捏,就那么有一声没一声地哼着抗议。
可这样的抗议听在华珠耳朵里,却充满了撒娇的意味。
华珠抿唇偷笑,低头,亲了亲他已经浮现了几粒小红点,非但不难看,反而增了一抹媚色的脸:“要好起来,知道吗?”
廖子承没再答话了,体温突然间又升了不少,他再次陷入神志不清的境界。
华珠心口一揪,抚着他俊脸道:“廖子承,我让你好起来,你听见了没?你把我害得好惨,你答应了又不去提亲,她们都在背后笑死我了,我的嫁妆也被抢走了,妹妹要做顾家的主子奶奶,奴才都欺负到我头上了。都是你害的,你赔我。”
原本只想激起他求生的意志,可说到最后,真的委屈得哭起了鼻子。
从云端摔下来,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走在年府的路上,只觉每个人都在拿异样的眼光看她,即便与他们擦肩而过了,依旧感觉芒刺在背。
她甚至能想象梅姨娘扬眉吐气地翘着二郎腿嘲笑她活该被甩的样子,也能想象年丽珠捧起大红锦缎,得意洋洋地绣着嫁衣的样子,还有其他许多许多人,一边为她叹息,又一边拿她当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资。
“廖子承,我被欺负了,你还不给我找回场子?你混蛋……”华珠滑到被子里,将头埋在他胸前,揪住他衣襟,低低地抽泣。
却不知这番话被躲在门外的染千桦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染千桦冰冷的脸色一沉,迈步去往了染老夫人的茗香居。
屋内战场激烈,瓷器碎了一地,椅子桌子翻了大半。看样子,染老夫人和染老太爷又吵架了。
吵架的结果是染老夫人完胜,染老太爷气得嘴角只抽,叫人推着轮椅回了自己的院子。
染千桦进屋时,宋妈妈指挥丫鬟婆子收拾满地残垣。染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看见染千桦,染老夫人笑容一收,焦急地问:“子承怎么样了?好些没?”
不大好。染千桦眨了眨眼,面色如常道:“年小姐在照顾他,具体情况等明早才知道。”
“辛苦年小姐了,豁出名节照顾他,咱们染家不能亏待了对方。”染老夫人感慨地叹了叹,叫宋妈妈先带着下人出去,尔后又道,“原本上门给年府说亲,想把年小姐定给世恩,但年府迟迟没给答复。”
染世恩,染家主的庶四子,年方十七,模样俊俏,品行端正,配一个侍郎府的庶女绰绰有余。若非华珠对染家有救命之恩,染老夫人会按先前看中的选周家嫡女。
不过染老夫人也想着华珠或许已经有了着落,话头讲得比较松,就说年家小姐,不是华珠也能是旁的姐妹。
染千桦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把廖子承与年华珠的关系和盘托出:“子承喜欢年小姐。”
“啊?”染老夫人猛地一惊,瞪大了布满皱纹的眼睛,“子承怎么会喜欢年小姐?”
染千桦也很困惑:“不知道,他就是喜欢,他不跟我回京,我把整个年府搬来了,他才跟着来。”
原来,她的子承是这么上京的,染老夫人哑口无言了。她的子承,跟桦儿一样,比染家任何一个男儿都优秀。他看上的,应该是公主,是郡主,是天姿国色的一流名媛,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呢?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染老夫人不乐意了,她一生只得了如烟一个女儿,却又出了那种事客死他乡,这些年她想女儿想得快疯掉了,好不容易知道女儿的血脉延续了下来,她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怎么能只给他找个庶女为妻呢?皇后的女儿未婚,贵妃的女儿亦是,不要公主也没关系,沈丞相家的郡主年龄也合适,都是容貌家世顶尖的少女,随便他挑。一个庶女……纵然聪颖,也纵然救过她的命,可配她的子承,还是差了些。她愿意从别的方面多多弥补,只是婚事,万万不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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