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乱想了许久,觉得成亲之前若行了夫妻之礼,实非君子所为。他虽算不得君子,亦是要顾念着元儿清白名声,不可让她有半分不愿意的委身自己。
待心绪稳定后,翊辰声音如常地开了口,“元儿,皇上若非藏了起来,那便是已遭了横祸。待我们成亲时,定要为他留着天子之座。”他已与母亲、妹妹相认,此次回来便是要带着元儿回帝都成亲,慰母亲与父亲以求墨家有后之心。
元儿起身,唇瓣张了几次,不敢看翊辰一脸的认真,垂首小声道:“我不想和你成亲!”
翊辰倏地坐起来,他俊朗面容带着气恼,“你不和我成亲,那你为何要亲我?”
元儿清秀面容通红,分不清是气恼亦或是羞意,急急辩驳道:“你力气那么大,我无法推开你。再说了,并不是亲了就要成亲;若是这样而论的话,也不应是你先同我成亲。”
她说完见翊辰星目冷意凝聚,紧紧咬住自己尚有痛楚的唇瓣,心中即刻懊恼不已,忙躺下用锦被遮掩住身子,不敢再看翊辰的脸色。翊辰握拳时骨节声响吓人,他懊恼道:“我走之前就应该把魏煜澈赶走,他果真心术不正。”
☆、第一百二十五章 翠陌红英非佛门
元儿掀开锦被,追着要去找魏煜澈的翊辰出了卧房门,恐他冲动的性子不知又要生出多少闲言碎语。
春风悠飏遍寰瀛,远处翠楼萧管声如缕传来。上官紫樱一身淡紫衣裙亭亭玉立在长廊中,她看着紧抱着翊辰不让他出门的元儿,眸中的异色转瞬即逝。她嫣然一笑,玉容带些柔婉温意,对纠缠在一处的二人道:“昨日便听得翊辰大哥回来,但是元姐姐身子不好,又想来翊辰大哥与元姐姐有许多相思要诉,我亦不便来探望。今晨早早候在此处来探望元姐姐,不知元姐姐身子可好利索了?”
翊辰揽住抱着自己腰的元儿,对上官紫樱柔声道:“早起便追着我打,定是好利索了!”他说着看向怀中垂首不语的元儿,嘴角弯起,令丫鬟取了披风给只穿了寝衣的她披上。
早膳时,红羽送来了薛漪澜走前留的书信,如她人般爽快利索,只一句,望翊辰与元儿早日成亲,喜酒定要后补于我。
薛漪澜亦走了,她理应该走。夷川军镇是她的家,有她的亲人。元儿不觉盯看着与上官紫樱言笑晏晏的翊辰,自己此生的依靠只有他了么?可为何他身边却围绕了这么多女子?走了楚蕙,来了上官紫樱,那些没家世、没地位无法登上桃林苑的,尚不知有多少。
她把手中碧青瓷器粥碗猛地放在桌子上,嘟嘴时灵动双眸不觉带了委屈,方才还说要娶她,现在倒好,见了上官紫樱自个倒不认账了。
翊辰与上官紫樱正闲聊儿时趣事时,因元儿猛地放粥碗的声响停了下来。翊辰把圆倚拉近了元儿一些,瞧着她带些委屈的面色,担忧问道:“你是不是酒醉未消,头又痛了?”
上官紫樱心领神会元儿怒意何意,面带愧疚道:“元姐姐莫要生气,我与翊辰大哥自小相识;近几年,想来翊辰大哥为了元姐姐时常待在帝都,今日有此机缘,紫樱的话便多了些。”
元儿唇瓣弯起,面容却无笑意道:“食不言寝不语!上官姑娘饱读诗书,想来是读多了,竟忘了这膳食之仪。”
上官紫樱神色镇定,却满面通红,“元姐姐教训得是!”她放下手中银筷,对翊辰轻浅一笑,“如今翊辰大哥回来,元姐姐自是不需外人伴着,紫樱不便长久居在麒麟阁,这就告辞了。”
她起身脚下慢慢挪着步子朝往走去,想要听翊辰训斥元儿一句,却只听得翊辰一声淡语,“红羽,送紫樱回郡守府!”她双手用力攥着衣裙,快快出了门去。
自她相识翊辰时,翊辰便洒脱顽劣,向来不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中。她与楚蕙公主明刀暗枪多年,若是为皇家公主的楚蕙,她或许会输得心甘些,如今却被一个帝都的宫女抢了翊辰去。她紧紧攥着衣赏金线所绣的玉兰花簇边,金线略比其他绣线僵硬,在她掌心烙下道道绣痕。
上官紫樱婉拒了红羽的相送,独自出了桃林苑朝郡守府邸走去。红羽看着上官紫樱紫色身影绰约在一片绿芜间,心中思忖着,若是没有元姑娘,楚蕙公主与上官姑娘相比较,阁主定是喜欢上官姑娘多一些。
屋子里无了上官紫樱的细声细语,亦无了她掩面作笑的娇嗔模样。元儿嘟嘴,心情大好,慢慢喝着碗中的清粥,亦不觉得无甜味难以下咽。
翊辰见状立即知晓元儿对自己与紫樱心生了醋意,亦心情大好,剑眉横挑,一扫晨起因魏煜澈心术不正的不快。
天高,皇帝远,新皇登基的喜庆并未在麒麟阁散开。元儿心中时刻警惕着自己早已不是大魏国的皇帝,她心中的慌乱无措,因翊辰整日陪在身边渐趋消散。只翊辰时不时提起成亲之事,她便恍若未闻。
在阮大司徒与神武至尊兆泰王的辅政下大魏国国泰民安,庆徽王一直留在帝都未回庆徽,阮凌锡亦未接得楚蕙进帝都。于元儿而言,这些朝堂之事已非她所要关怀的,麒麟阁便是她今后安身立命之地。
有麒麟阁下属无意中说漏嘴,说是阮二公子一出帝都便丢下迎亲队伍不见了踪影。只阮重恐庆徽王心生不满,便一直未令消息走漏。翊辰向来喜好收集朝堂官员及各地郡王的动向与举措,元儿相信那下属所言非假,心中因阮凌锡要娶他人的痛楚亦变得浅淡了许多。
楚蕙多次来寻翊辰,元儿恐楚蕙认出自己,便佯装心生醋意令翊辰拒她于府院门外。可醋意了几次,她自己亦分不清是假醋意还是真醋意。
翊辰倒也乐得轻松,不用应付难缠的楚蕙。
桃花林的万千桃花凋尽,府上丫鬟所酿的桃花酒亦成了,红莲着意先为元儿留了许多,算着能留到来年岁酿新的桃花酒,其余的便散给了府里女眷及丫鬟。
三个月来,麒麟阁下属往来总是换了许多新面孔,翊辰客房亦堆了许多各地郡王及帝都的动向。
魏煜珩得不到兆泰王书信,百般派人探知帝都消息,却因阮重此人极其狡猾,不得自己父王在帝都究竟是何情形。多次来访麒麟阁,翊辰却半句口风都不透漏给他。魏煜珩此人心狠手辣、无甚才干,若是魏煜澈想要从自己这里得知什么,翊辰倒也乐意相告。可魏煜澈整日斡旋在他与元儿间,绝口不问帝都朝堂之事。
在桃林苑住得久了,元儿竟有一种寻得陶渊明诗文中世外桃源之感。一座桃林苑阁楼,把外界的纷纷扰扰皆阻了去。
翊辰闲暇时带她观尽了卞陵河一路的山水美景,庆徽有美景的地方,他亦带她细细游玩一番,言语间总是念念不忘,“若来日咱们回了帝都,再有了孩子,那便无了今日这般游玩的心境。”元儿从不理会翊辰口中的来日,只一心醉情于山水景致中。
翊辰乐得元儿竟不反驳自己,便愈发细细讲着来日府院要弄成何样。他深知,成亲后府院便是女子一生囚牢。更何况他是将军之子,少不得要常年征战在外,冷落元儿独自一人等候在府院。故,府院定要仔细修建、装饰一番,方不会亏待了元儿把一生皆等候在将军府内。
听闻卞陵城外一座名为溪清寺的深山寺庙中有晚开的桃花,翊辰带着元儿去瞧新鲜,魏煜澈亦是紧紧跟随。
夏日时节,正午日头悬于天上,山中却凉风丝丝,徐徐吹在三人面容上,惬意舒适。比之卞陵城中正午日头暑气灼人,令元儿贪恋起山中的凉爽。
溪清寺建在山上,其羊肠小道入口临近一条兰溪,其名亦是如此得来。三人把马拴在溪岸边,未到寺庙并听闻杳杳钟声低沉令人发醒。
溪清寺庙宇破旧,连寺名亦是残了一半,黑绿青苔满布的木匾额上只余了青寺二字。寺内香火冷清,只有主持与两个弟子,终日靠劳作为生。寺后有半亩良田,三人以此赖以生计。
那棵开在盛夏时节的桃花树,是寺庙内唯一一株树木,正对着寺庙门。元儿三人一进去,便瞧见了一棵桃枝浓郁,桃花繁繁密密压弯了枝条的桃树。
溪清寺主持似与翊辰、魏煜澈相熟,二人双手合十对主持颔首一礼。元儿僵持着,与那年逾花甲的主持相看。
“这是度阡主持”,翊辰在一侧柔声道。
元儿忙学着度阡主持双手合十,对他颔首一礼。度阡主持花白胡子垂着,对她慈爱一笑。
魏煜澈回看了一眼花开满枝的桃树,俊秀面容笑着,“度阡主持,今年桃花怎会开得如此晚?我记得去年岁我也是这个时节来取泉水,那时青青圆润的桃子已挂满了枝头。”
度阡主持嗓音低醇浑厚,缓缓对三人道:“万物皆有根源,这桃花是在等有缘人,如今你们不畏山路来看它,也是你们与它有缘。”
翊辰单手束于身后,微微侧首对元儿道:“我与魏煜澈每年都到溪清寺来取泉水回去泡茶,只今年你在卞陵,才有了这得奇异之景。”
元儿抬眸,对上他笑意莹然的星目,不觉回首望着那株桃花树。
魏煜澈随同度阡主持去了禅房听习佛经,翊辰不信佛缘,每年来此,不过是陪魏煜澈走一遭。今年,却是为了元儿方这个时节来此。他跟随在元儿身侧把小小的溪清寺游走一遍,二人又停下伫立在这株盛夏开花的桃树跟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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