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人看得到面纱遮掩下有鲜艳的血色跌碎在离落的衣裙上,离落紧咬着下唇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锥心的疼痛,抚琴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弹琴,这双手一搁上琴弦,自然而然就弹出了曲调,她想自己这首曲子以前自己应该是经常弹的吧?不需要刻意去想,这双手便是做出了习惯性动作。
就在众人屏息欣赏琴声的时候,大殿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琴声应声而停,原本一片寂静的大殿,此时却是混乱一片,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群刺客竟然混进了王后的寿宴,此时已经有几个身穿内侍衣服的人跟护在王上前面的守卫战了起来,这些刺客明显就是冲着王上来的,此时,在场的所有人中最淡定的就非离落莫属了,她的嘴角甚至扯出了嘲讽的笑意,这种事情在她看来并不意外,这些年以来,羌卢国的王上整日里沉溺于酒色,甚至下令在羌卢上下选一些漂亮的小女孩儿进宫,那些女孩大都没能活下来,光是这半年以来,从王宫里运出的小女孩儿的尸体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王上怎么能让百姓们信服,天怒人怨是迟早的事情,她倒是盼着这个羌卢国的王上早一点死去,免得更多的女孩子惨遭毒手。
从这些刺客的行动来看,他们显然是训练有素,武功高强,已经有不少的王宫守卫负了伤。那些王公贵族们整天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一个个都是吓得到处逃窜,场面上一时混乱不堪,二王子跟六王子见状也跃身护在王上的身前,二王子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眉头紧皱,最旁边的六王子道:“你先去把殿内的人疏散出去。”很多人在这一片混乱中已经受了伤,地上杯盘狼藉,甚至有斑斑血迹,大殿内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这些人是冲着父王来的,那些无关的人,这些刺客应该是不太在意的。
六王子会意,“那这里就交给王兄了。”六王子说着快速闪过刺客的锋利一剑,身心灵活地往到处逃窜的人群而去,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六王子往空旷的圆台上看去,那轻纱遮面的女子依旧端坐在琴架之后,眸光如水清澈,不悲不喜、不惧不忧,她整个人仿佛跟这里混乱的场面是隔绝开来的,六王子看着那双眼睛竟是愣在了原地,离落感受到六王子的目光,下意识地回望过去,疑惑地看着他,六王子也是回过神来,眉头微蹙,起身跃至圆台之上,一把拉起离落的手腕,却是听得一声哀叫,大掌中的手腕明显得一缩,六王子语气颇有些不耐烦,“你想死是不是?没看到别人都在逃吗?你还傻坐在这里干什么?”这个女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奴婢知道了,六王子殿下可以放开奴婢的手腕了吗?奴婢可以自己走的。”这个六王子是不是故意的,抓着的偏偏是那只受伤的手,这下只怕是要废了。
“你……”六王子还欲说些什么,却注意到离落衣裙上的斑斑血迹,“你受伤了?”
“是,所以,六王子可以放手了吗?再握下去我的手腕真的要废掉了。”离落终于忍受不住,皱了眉头,额上也是冷汗直冒,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冰窖之中,其实自从黄昏时分开始,她整个人就直发冷,应该是白日里出了那么多汗,到了黄昏被冷风一吹,感染了风寒,现在她感觉自己的身上一点热气而都没有,很累很想睡,可是寒冷和疼痛却让她清醒,这种冷与痛交织的感觉让离落很是难受。
六王子看向自己手里抓着的手腕,怪不得他觉得有些怪怪的,跟上次握在手里的感觉很不同,她的手腕竟然肿成了这样!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你的手怎么了?”
离落心中哀叹,六王子殿下啊,您是白痴吗?竟然还问我的手怎么了?!还不是你干得好事。“我没事,殿下快去忙自己的事吧。”说着便是走下了圆台。
六王子看着离落纤瘦的背影,眉头微皱,上前抓住离落的另一只手腕,“跟本殿下走。”
离落暗呼倒霉,毁了自己的一只手他还不满足,竟然还要来毁自己的另一只手。六王子拉着离落的手腕对那些或是无绪逃窜、或是藏于桌底的人道:“都跟我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跟挡在王上面前守卫缠斗的侍卫们却是落了下风,眼看着就要被抓住,几个刺客互相对视一眼,竟是往六王子的方向袭来,六王子猝不及防,竟是被几个刺客联手挟制住,被他抓着的离落也是跟着遭了殃。
“都住手,再动手的话,他就活不成了。”那位把刀架在六王子脖子上的刺客厉声道。
二王子眉头紧皱,示意大殿里的守卫都停下来,王上看到这些刺客挟持了自己的儿子,顿时怒从心里,却也担心他们伤了自己的儿子,只好强忍着怒气,“你放了他,本王自会放你们走。”
“先给我们在王宫的门口准备一辆马车,等我们安全离开以后,我们自然会把这位王子给放了的。”本以为趁着寿宴混乱,能一举杀了那昏庸的王上,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去准备马车。”
过了片刻之后,守卫来报了:“王上,马车已经备好了。”
那刺客跟自己的几个同伴对视了一眼,“走。”说着便是挟持着六王子跟离落退出大殿。
“等一下,你们把她给放了,她不过是一个婢女,你们抓了她也没用,有本殿这个王子在,他们不敢把你们给怎么样的。”虽然被刀架在脖子上,但是六王子的表情还算是平静。
那领头的刺客沉思了片刻之后道:“不行。”他刚刚可是注意到这个王子在危难之中却是奔向了这个女子,还亲密地拉着她的手腕,可见这个女子对于这个王子而言是很重要的,有这个女子在,想必他也不敢耍什么招数。
离落心中哀叹,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莫名其妙地就被挟持了,还是跟六王子一起被挟持了。
那几个刺客把六王子和离落带到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之上,对着那些守在远处伺机而动的王宫守卫道:“等我们顺利出了王城之后,我们定然会把他们给放了的,在这之前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他们两个的性命都会不保!”说完之后,其中一个刺客便是驾车离去。
夜幕中,一辆马车以飞快的速度驶离皇宫,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寂静。马车上,离落面无表情地坐着,虽然脖子上架着一把刀,但是她视若无睹,生死由命,反正她已经看开了,只是若是自己死了,不知道倩儿该会伤心成什么样。
“你们为什么要刺杀父王?”
“为什么?替天行道,这个昏庸无道的王上早就该死了,整天就知道寻欢作乐,可曾知道百姓们的艰苦?就算他再怎么不理百姓疾苦,也不该强行带那些年纪小小的女孩子进宫,这几年死在王宫里女孩子还少吗?他这是枉顾天理纲常,只有杀了他,才能泄天下百姓之愤。”男子的声音充满了愤恨,他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回乡,离落是有些钦佩的,他说的这些都对,只是鲜少有人有勇气真的去敢于对抗王上的这种昏庸无道,他们很了不起。
“可是……”六王子顿了一下,“父王他毕竟是羌卢国的王上,你们的行为是大逆不道的,是要遭天谴的。”
那刺客冷笑了一下,“遭天谴?该遭天谴的人是他!可惜,上天不长眼,竟是看不到他的种种恶行,看不到百姓们对他的愤恨!”
六王子张口欲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陡然堵得难受。
有六王子在手,他们顺利出了城门,天色渐渐明亮起来,离落坐在马车里却是昏昏沉沉,她感觉自己好累、好冷,但是额上却在冒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你怎么了?”六王子注意到离落的异样。
“我大概是感染了风寒。”离落如实道来,手心一片冰凉。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放我们离开?”六王子微皱着眉头,“这里距离王城已经足够远了吧?”
其中一个刺客掀开马车的布帘看向后面,“再等一下吧,等彻底甩掉那些追兵,我们就放你们离开。”这几个刺客显然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
不知道马车又走了多远,那些刺客终于放六王子跟离落下了马车,离落看着远去的马车,喃喃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抓住。”希望不会吧,她能从那几个刺客的话里听出来他们对王上昏庸行为的愤恨,其实,自己每次进宫,看到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又何尝不痛恨王上的行为,特别是看到那些小女孩儿的尸体被王宫里的侍卫抬出宫门,那种感觉真的是……感觉把那王上凌迟处死都不足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愤。
“一定会被抓住的,他们终究是太低估了王室守卫的力量,其实这一路上,都有人在暗处跟着我们,只不过他们没有发现而已,过不了多久,他们几个就会变成几具冰凉的尸体了。”耳边传来六王子略带惋惜的声音,“其实,他们并不是坏人,只是走错了路。”
离落静静地站在那里,保持着目送马车离去的姿势,她纤瘦的背挺得笔直,仿佛有一种永久站立的姿态,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光芒泯灭,隐隐有朦胧的雾气缭绕,“不,走错路的人不是他们,而是羌卢国的王上,是六王子殿下的父王。如果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羌卢国会被其他小国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失了民心的羌卢国一定是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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