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呢?”我抚额瞥他,语气甚虚弱。“我这个人是不信什么盟约誓言的,况且也没什么事好瞒你。”
说完我转头往殿门走去,脚步已如落叶般虚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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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番病接连又拖了几日,高热直到第三天才完全退去。太医们成天在殿里忙着给我开药调理,丫头们也个个忙得脚不沾地。事实上我根本不觉得感冒伤风一场有多了不起,但她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以这种方式表达忧心,除了按时按刻给我奉药,便是轮流穿梭来往于我跟前为我说笑解闷,因为他们认为我之所以会病得这么重完全是在外受了惊吓所致。
我想她们猜得倒也八九不离十,只是有些话终究不好明说。于是闭口默认,药来了吃药饭来了吃饭,很是配合地当起了病人。
韩嫣偶尔过来看我,会投桃报李地学我带束花或者好看的树枝什么的来往花瓶里插一插。虽然还是腼腆地不肯多与我说话,连坐也只是坐在离我一丈远的位置,但我还是很开心,并邀他一同去看被挂在湖畔示众的小雕。
可是我不去还好,一去差点没把我气跌。这厮居然不知以什么办法买通了刘春,身上毛虽不见了,但全是拿剃刀给贴着毛根给刮去的,而春药也的确是吃了,只是鸟笼子旁边却多了几只含情脉脉迟迟不肯离去的母喜鹊。
我叫来刘春,刘春战战兢兢跟我解释前因后果。“钦天监大人说小雕浑身上下全是宝贝,要是拔掉的话只怕会伤及宫里的凤息龙气,所以奴才就只好改拔为剃,放过它了。”
我颤抖着指着树上那四五只眨巴着眼睛的花喜鹊:“那它们呢?也是史固那个老不死的捉来的?”
刘春擦着汗又道:“那倒不是,这都是它们闻着赤霞丹的味道自己跑来的。只是不知道小雕用了什么法子,没半日工夫就哄着她们去太医馆了,奴才好奇跟着去瞧了瞧,才知道居然是去药房里找解药。然后到后来……到后来就这样了。”
刘春冲我摊手,笼子里的鸟也贼溜溜警惕地盯着我,而我则再次无比希望能有人递给我支鸟枪。
韩嫣红着脸道:“神隼乃世间灵禽,怎么可以喂食赤霞丹。”
我咬牙望着树上:“是灵禽么?我怎么觉得它连禽兽都不如。”
韩嫣狐疑地道:“娘娘不觉得这只鸟实在太有灵性了些么?有时行为简直跟人的行为都很相似。”
我无语半刻,慨然道:“你不会真以为它是个鸟人吧?”
他拢着手摇头,稍落后我半步踱在花径上,叹了口气,很是高深莫测道:“世界事,许许多多都是我们参不透的。当我们以为它不是的时候,也许它正是。以为它不会发生的时候,它往往正发生。”见我停步,他冲我扬唇,“每个人身边都有些似是而非、或者似非而是的事情,其结果总会让我们大吃一惊,难道娘娘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偶尔说话时话拐弯抹角未免让人受不了。而且这番话果然让我陷入了沉默,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我叹道:“你说的也对。世上的事总是会让一部分人认为理所当然,而另一部分人难以接受,这大概也是定律。”
041 丢失的玉玦
更新时间2010-9-24 8:57:07 字数:2208
回到殿里晓风便迎出来:“娘娘,你及笄时太皇太后赐的那枚凤形玉玦去哪儿了?怎么这几日都没见了。”
我心里正想着方才韩嫣所说的话,便心不在焉挥挥手道:“不是在这件衣服就是在那件衣服,仔细找找就有了。”走了两步我又回头:“那日夜里出宫时我还配着的,找找那件侍卫服,兜里一定有的。”
她追过来俏生生两脚一顿,说道:“就是没有才问你嘛!那件衣服你回来那天我就翻查过,里面什么配饰都在,唯独不见了那枚玉玦。后来你又病了这么多天,我就把这事搁下了。刚才想着给您配上来着,才又记起。”
我站在廊下沉吟片刻,忽地回过头来。
那夜出宫时我明明配着这块玉玦,入平阳府前我曾把身上所有配饰尽皆取下,为的就是怕过程中被人瞧出身份。但是在曹寿要杀平阳之时,我扑上去将她拉开,的确是有什么东西从我袖里飞出,还曾发出一声脆响。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而且声音混杂,我一时未有在意。这枚玉玦虽并不罕见但也绝非寻常之物,上面的凤尾处尤其有我曾经碰掉的小片缺痕。若是被人捡去……那便十分不妙。
我站在廊下一时无语,晓风催促我:“娘娘,你想起来在哪儿了么?”
我猛咽了两口口水回神,握袖镇定道:“这枚玉以后就不要提了,就说我已经丢了很久,去年开始已经不见。”
晓风张口结舌,而我实在无法提供更多的解释。
曹寿的死当然传到了甘泉宫,太后们以及太主当即有番劝慰以及旨意,自是不在话下。但是汉室公主实在多得很,平阳虽是刘彻的姐姐,却也不见得有多么重要,所以该避暑还避暑,该赏赐还赏赐,并未造成太大影响。而我顶了个皇后的名份,当然也少不了下旨安慰这大姑子一番,但是立旨时那心情却是可想而知。
这天我跟韩嫣同在刘彻殿里玩棋,外面忽然有禀平阳公主请求见驾,我当即看住刘彻,听得他同意并宣见之后立即爬起躲到了帘子后方。
二人同表示莫明其妙,我也来不及多说,只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别透露我在这里。
没多久外头便飘来一阵香风,接着有太监高声呼喊,而后我透过珠帘便见到一身缟素的平阳稳步进了殿内,她脸上薄施脂粉,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弯腰对着刘彻行礼的时候,刘彻就端坐在龙案旁,而我的位置正好就在他背后。
她坐下后我也捧着盘果脯坐下,边吃着边听他们在外头对话。
“平阳侯刚刚出殡,姐姐这几日不在府里歇息着,怎么又进了宫来?”刘彻很是关切地问。
平阳捧着茶碗顿了一下,答道:“侯爷过世,母后也不回来瞧瞧。我便只有往宫中走走,多少寻些慰藉。皇上倒好,反倒问起我怎么进了宫来?”她微侧过头睨他,语气甚是抱怨。刘彻于是掩口咳嗽两声,示意高斯执壶与她添茶。她接杯叹了口气,瞄着他又道:“我听说自太皇太后及母后去了甘泉宫之后,皇上与皇后甚是恩爱,成日里如胶似漆,怎么,今日只得你们二人在此玩棋?”
她边说边瞟着案上茶杯,又睃着朝嫣。我顺眼望去却是大大吓了一跳,因为除了刘彻及韩嫣的杯盘之后,分明还有我的碧玉杯摆在那里。
刘彻显然也有些失措,顿了一下才道:“皇后这两天有些不舒服,先前还在的,忽然又觉头疼,朕便让宫人们送她回去了。”
经过我的多年调教,刘彻撒起谎来也已十分利索。但平阳抬起头来,盯着他看,“哪里不舒服?怎么也不宣太医瞧瞧,这宫里没了长辈,你们自己可要当心着些才是。这会子我既进了宫,不如也瞧瞧去?省得落在人家嘴里显得我失了礼数。”
刘彻一愕,忙道:“姐姐慢动,那个——她应该正歇息,去了也见不着的。”
平阳笑了笑,复又坐下。
她此番一来便围着我打转,这使我立即起了警惕。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好兴致,居然跑到宫里跟刘彻唠起家常,心里总有些隐隐不安,却想不透她究竟想做什么。
我正胡思乱想,却见她忽然又道:“不知宫里这几日可曾有丢过什么东西?”
我手里盘子一歪,里头果脯全洒在身上。刘彻笑道:“宫里侍卫们很是得力,不曾有失过什么。况我们成日呆在宫中,何曾有东西可丢?”
平阳也笑,捧着杯十分优雅坐在那里,“没丢便好,我却怕皇后是因丢了东西落下的病根。”我手脚立时发凉,刘彻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放了茶碗,慢悠悠抬头笑道:“倒也没什么意思,前些日子我正巧捡了个东西,瞧着像是宫里所用之物,所以来问一问你。”
我趴在帘下看着刘彻,一颗心几乎跳出喉咙口,刘彻顿了片刻后开口:“不知是什么东西,可否给朕瞧瞧?”
她微笑,当即从袖口里摸出件碧莹莹的物事,“便是这个东西。不过是块凤玦,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既然不是皇后之物,那么我便再回去问问,想来是谁去过我府上,不经意落下了也未可知。”
说完她款款站起,如孔雀般昂首与刘彻笑了笑,而后行了个退礼,走了出去。
直到她走出殿门我才扶着门槛站起,两腿犹如豆腐般发虚。世上的事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我连半点侥幸的可能也无。玉玦果然是落在她的手里,如此看来她已然对我有了怀疑,那么接下来会怎么样——我根本不晓得。
刘彻居然也没有对她的离去作出半点表示,仍自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我看不出他眼里意思,于是跨出来道:“我的玉玦早就丢了,那个不是我的。”他点点头,招手让我过去,“既然不是你的,为什么要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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