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立时顿住,睁大眼双双将我望着,我这才发现喂马食的那人左边嘴角上竟然长了颗奇丑无比的黑痣。
“大臣府前盗马,好大的胆子!”我边说边往门口挪步,打算着形势稍有不利便撞门冲进去。这样其实很属冒险,但是以我跟刘彻之间的默契以及晓风的机灵,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娄子。如果我猜得不错,晓风这时候已经进了府内,那么要不了三五回合刘彻必会冲出来,即使是他不动,汲黯也不可能白白坐着不理的。
想到此我胆子便大了些,琢磨着平时宫里侍卫们仗势欺人的样子猛地把剑拔出,趾高气昂地冷盯着他们。“知道这是谁的车辇吗?尔等还不快快跪下受死!”
那两人果然被我吓得一震,拔腿就想要跑,见状我暗自欢喜,不料才走了两步嘴上有痣的那人忽地止步回头,目光诡异地盯着我瞧。
“你是谁?”他阴阴地问。
我凝声,指着身上衣服:“看不出来吗?我是宫内禁尉!”
“禁尉?”他冷笑,拎着刀朝我逼近,“当我是三岁小孩?乌漆麻黑的,宫内禁尉会一个人独独在此?”
我哑然,怒道:“我是皇上的影卫,暗守在此护驾的!”
其实我并不太了解大汉有没有影卫这一说,甚至跟刘彻在一起这么久也从没亲眼见过,这完全是我从小说话本里淘来,想着身为皇帝就也应该很怕死的才是。但是我的胡说八道终于遭到了报应,因为那人顿了顿之后居然再不搭话,而是跟同伴使了个眼色,立即抡起大刀朝我劈来!
我完全没想到他们身手居然很不差,而且甫出手便是杀招,两柄刀一左一右夹着我脖子施力,令到我只有往后退避。但是退路也极为有限,而且我除了弹弓和弓箭之外根本不会任何武器,大惊之下必有失蹄,所以那刀还没有落空我就立即跌倒在地上。
“这就是宫内禁尉?哈哈,刘彻小儿身边若都是这等货色,那岂不比吃豆腐还要容易!”
长痣的汉子把刀指着我胸膛张口讥笑,语气里的狂妄让人为之气结。我不知道身为九五之尊的刘彻听到有人如此称呼他会有什么感想,但是此时此刻我听之却是无名火起。
“贼子你太放肆!等哪天落到我的手里我就要叫你看看谁是儿子谁是孙子!”
“口气倒不小!只是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他冷笑,刀子往我胸口又戳过来半寸。
我咽了口口水,目光不自觉地往门口瞟去,该死的汲黯家大门做得如此厚重,里面竟然半分声气都传不过来。而四周又无人路过,情急之下也没法子了,我左手撑地右手举剑,憋着口气往他们身上胡乱砍去。他们想是也忽略了我的胆子,竟被我得了逞,让开路让我从地上弹了起来。
本来站起来后我半点不含糊,抬起腿冲着他胯下猛踢过去,趁着他哎呀弯腰的工夫就要往后逃匿,没想到突然这时候幽黑的树林里有扑楞声传出,接着猛地弹出来一颗石子,刚刚好击中我的膝盖!于是我左腿一软又倒了下去,迎面赶上来的他的同伴立时挥刀向我,我拼在刀口将落之际抬臂一抬,将之击了回去,然后再不敢停顿,撒丫子就往大路上狂奔。
“快追!”
我听到身后他们在忍痛呼喊,于是也不敢回头,只拼了命地往前奔跑。树林里多半还有他们的同伙,而我此时再慢半步便是无命!
街道上十分昏暗,我沿着围墙绕去正门,无奈这府宅真不是一般的小,直跑得我气喘嘘嘘还没见半点灯影。而身后两人已经渐渐逼近,我真是又急又慌,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倒霉,并且十分埋怨刘彻为什么要先出门却不等我,为什么不带多些人出来守在车旁,总之我认为害我落魄至斯千错万错都是他。
“公子,前面好像有人被追。”
这时候不远处路过一辆马车,马夫大声与车内说道。我听闻之后真是大喜过望,慌忙拼了口气奔过去:“救命啊!快救命!”根本忘了如此一来很失皇家禁尉的身份。
匆忙中我瞧见帘子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接着有如玉的半边脸庞隐隐露出。但是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我还感觉到经过这段运动之后我小腹里已经有发烫的热流顺势而下,并且透过我的底衫往外渗出,这真是雪上加霜糟糕透顶的事情,使得我根本无暇去辩认他的长相。
我三步并俩冲向迎过来的马夫及随从,刚刚好避过他们挥来的刀锋。两位随从很是英勇,一人扶我退开一人上前应敌,三两下已经把我于水火之中隔离开来。
“他们要偷皇上的御马,你们快抓住他们!”
我边指着贼子们哑声大喝,边捂着肚子痛苦地蹲下地去。头顶上这时传来虚弱却又清朗如溪流的一道声音:“是宫里的侍卫?——快扶上车来。”
019 奴本微末
更新时间2010-9-3 9:38:53 字数:2073
我曾经想,将来某天万一我真的无法改变命运,时运不济而式微遇险,我也一定要挺直胸膛做出凛然的姿态来接受命运的安排,而决不会在任何我不待见的人面前出丑卖乖。这当中首先就包括董偃。我想我可以被打入冷宫,可以被卫子夫夺夫夺权,也可以被人陷害追杀,但这一切发生之后我决不肯让他来当救赎我的那个人。因他是如此让我白费心机而且看不顺眼。
但是命运实在滑稽得很,抬起头我就感到我今夜实在是倒霉又倒霉,虽然车灯微暗,但是半蹲在车前俯身往下看着我的这个人,他面若梨花双目似漆,眉间似蹙非蹙,不是紫藤后对我说出“奴本微末”的那个人又会是谁?
“大人可是受伤了么?”他下了车,弯腰问我。
我不知作何表示,因先前我在脸上抹了灰而光线又暗,他并不曾认出我。我的肚子很疼,而且这样一来又有越来越疼的趋势,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只是我绝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若是这副模样回了府,必定又少不了母亲的一顿臭骂。而我更不愿意在此刻让他认出我来。
我收了目光,扶着车辕艰难地站起,并不说话。
“大人若是不弃,可愿随在下上车?堂邑侯府就在前方不远,府中有医官,在下可为大人稍加治理。”他跟上我两步,从语音里听得出诚恳。而我不理他,只将手掩饰地捂在腹上,固执地往前走。
“大人!”
我走得踉踉跄跄,他伸手要来扶我,我没好气将他甩开:“你别碰我!”
不料这一喊却两眼陡然发黑,再接着只感觉自己落在个怀抱里,耳旁传来两声呼喝,而后便已人事不知。
大家闺秀女扮男装出门遇险,然后碰上美男搭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锦衣绣被的床褥中间,这样的桥段要落在民间该是多么狗血兼鸡血的典故,但是前提是那女子必须是娇弱不堪又负伤在身,若换成毫发无伤却是因痛经而晕倒,那么,这样的段子只怕就光剩让人吐血的余地了。
而且与典故不相符合的另一点是,我根本没等到躺到某张床上就已经苏醒了过来,睁开眼时我仍在车上,腹中隐痛令我不敢擅动。车辆在向前行走,车壁上挂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我余光扫见他坐在旁边低头拿丝绢擦拭我的手心,慌忙又把眼闭上装晕。
想我陈阿娇生下来那刻起便贵为最受宠的翁主,之后更是荣登皇后宝座,几时沦落到过这般境地?我心里一时哀然,一边骂着刘彻一边猜想着片刻回到府上该如何面对母亲责罚。
恍惚之间车子已经停下,我横着心装死,任他抱着我下车。
我随着他脚步移动的方向默认着我们经过的位置,府里我闭着眼也是绝对碰不着鼻子。但是愈走我就愈觉得不对劲,进了大门他竟然不是往左而是往右走的,而且才走了三十四步就拐了弯,而堂邑侯府根本不可能这么小。
我眯缝起眼来看了看,只见这宅子华丽倒是华丽,只是极为陌生。
“公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公子染恙初愈,还是让仆人们来抱吧,”
有女婢前来禀告,而且声音趋近。我赶紧又合上眼,任他脚步不停地抱着我往前走去。
他的身形虽然虚弱,双臂却很稳健。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婢女的要求,但是看着他走得气喘嘘嘘心里却有种恶意的快*感。
母亲是如此在乎他,这宅子我想也不必想,必定是她赐给他的私宅,以往我是不屑来的。而此刻就因为我穿了身宫里侍卫的服装他便殷勤至此,足见他的确已不是当年那个背脊挺得如白杨般笔直的少年。
我安然任他平放在透着栀子花香的软床上,又被侍候着盖上被子。他拿着方同样散发着栀子花香的湿帕轻轻擦我的脸,手指不小心碰到我,带着些微凉意。
擦完脸之后屋里寂静了有半刻,只隐约有风吟般弱不可闻的叹息。我好奇他在做什么,又不敢睁眼,只好略动了动已近酸麻的腰肢。便觉他忽地坐开了些,而后好半晌才听他吩咐说:“快去拿些镇痛的药来。”便有细碎的脚步声快速离去。
我大感讶异,心道他莫非知道我哪个地方很疼?正想着的工夫我忽然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而上身已在这时候被他扶起。我靠在他宽阔但微凉的胸上,听着他虚弱的呼吸在耳畔流动,周身有如蚁虫啮咬般不自在,甚至有不顾一切醒过来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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