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姑娘,娘娘真是太客气了。”定南侯夫人白氏见萍儿对她这般殷勤,心中还是十分诧异的,倒不是说她们侯府里没有这样的好茶,虽然定南侯府这些年没落了,大不如从前,但毕竟是传承了三百多年的勋贵之家,定南侯也还在朝廷领了缺,也算不错了,这雨前龙井虽然珍贵,却也拿得出来。
“夫人不必客气,请用茶。”萍儿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亲手伺候定南侯夫人,并未让身边的小宫女插手。
白氏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定南侯府今非昔比,开国八大侯府,说起来多么的尊荣,实则……除了几家能保持荣耀外,大多不如从前,其中冷暖只有自个这个当家人才知晓。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不是她家侯爷与惠周侯梁义博交好,得梁义博照拂,做了些小生意,凭他在礼部领那个闲职的俸禄,根本撑不起侯府开
销。
定南侯府历时三百多年,即便侯府有积余,也所剩无几了,做儿孙的总不能把祖宗留下的宝贝都败光吧,若真如此,那离灭亡也不远了。
打从白氏当初嫁到了侯府之中,看了侯府账目后,便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如今总算还能支撑门面。
不过……这两年来为了给长子娶亲准备聘礼,她几乎将府里能拿出来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如今倒也有些捉襟见肘。
本想着儿子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能得些嫁妆过来,加上儿媳妇的添箱,也算不得吃亏,却不想儿子入赘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如今聘礼打水漂不说,女方日后抬来的嫁妆,她也得原封不动的送回。
不过……梁家不比别的勋贵之家,如今也不是她计较的时候,儿子若是飞黄腾达了,还能不照拂刘家吗。
“夫人,您再吃吃这杏仁酥,这可是咱们娘娘小厨房里做的最好吃的点心。”萍儿见白氏有些拘谨,随即端上点心笑着说道。
“好,有劳了。”白氏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唏嘘不已,从前她和几位勋贵之家的夫人入宫向几位主子们请安时,那都是站在后头的,主子们何曾这般客气待她,如今梁贵妃派人请她入宫,又让身边的大宫女伺候她,恐怕是因为她儿子建业要娶贵妃妹妹的缘由吧。
说实在的,让她嫡出的长子,定南侯府的世子入赘梁家,即便梁家是天下首富,权势富贵样
样不缺,她也是舍不得,也是不甘心的。
今儿个才把聘礼送到了梁家,市井之中已有传言,说他们定南侯府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卖儿求荣,因贪图富贵才让世子去梁家做上门女婿,她听了后气得不成,却又能如何?都已下聘定亲,并且定下了拜堂成亲的日子,难不成还能反悔?
第十二章 吓唬
梁家二小姐已经被悔婚两次,无论是梁家,还是皇家面上都过不去了,若再出纰漏,恐怕后果就不是他们定南侯府能够承受的。
木已成舟,再也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了,与其耿耿于怀,还不如欣然受之,虽然那些流言蜚语实在难听,她也只能装聋作哑了,更何况……若没有这门亲事,贵妃娘娘也不会召见自己了,想到此,白氏坐直了腰,静等贵妃驾到。
虽然儿子日后成了梁家女婿,他们刘家免不得被人说三道四,但,往后的刘家也不是谁都可以嚼舌根的,有了梁家做后盾,有了宫中娘娘撑腰,好日子指日可待。
就在白氏幻想着日后的荣华富贵时,梁贵妃已由两个小宫女伺候着从寝殿内走了出来。
“娘娘。”萍儿回头,笑着请安。
梁贵妃才梳洗过,用的是上好的火红刺玫花浸泡后的汁水,人才走近,淡淡的花香味便扑鼻而来。
她身着枚红色云锦缎子做成的宫装,上头绣着细细碎碎的粉色流云暗纹,裙边还用金丝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看着十分高贵美丽。
宫中规矩,嫔妃的吉服是可绣龙凤的,只是地位不同,可用的颜色有所区别罢了。
贵妃身居高位,又执掌六宫,人生的年轻貌美,喜欢娇艳些的颜色也是理所当然,只要不是太失分寸,是没有人过问的,毕竟……她如今是皇帝最宠爱的人,有皇帝的宠爱,即便不合时宜,
也变得习以为然了。
“妾身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白氏早在闻到那股子香味时便站起身来,如今见贵妃走近,立即屈膝跪了下去。
“定南侯夫人请起。”梁贵妃轻轻抬手,萍儿便将白氏扶了起来。
“赐坐。”梁贵妃由小宫女扶着坐到了主位上后,才看着白氏,柔声道。
“谢娘娘。”白氏显得有些局促,这是她头一次和梁贵妃离的这样近,但她也是大家小姐出生,又执掌侯府诸多事宜,是见过大世面的,稍稍愣了愣便定下神来,落落大方坐回了方才的椅子上。
“杏仁酥可合夫人的口味?”梁贵妃扫了盘子里的杏仁酥一眼,笑着说道。
“谢娘娘赏赐,宫里的东西自然是万一挑一的,特别是娘娘这杏仁酥,妾身也是头一次吃到这样香脆可口的杏仁酥。”白氏连忙回道,语中也带着讨好之意。
梁贵妃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伸出手拢了拢发髻,因才梳洗不久,头发尚未干便用了玉钗绾了起来,发髻很松,她忍不住扶了一把,然后对身边的萍儿使了个眼色,萍儿会意,立即带着屋内的宫女、太监们退下了。
白氏见梁贵妃打发了奴才,便知正事要来了,忍不住打直了腰,收敛心神,全神贯注起来。
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贵妃派人宣她入宫只是要赐她喝茶吃杏仁酥这般简单。
“夫人,喝茶。”贵妃见白氏有些紧张,随即轻笑
一声,端起了茶杯浅尝了一口,笑道:“这茶虽不错,但夫人恐怕也常喝吧,听说勋贵之家的吃穿用度比之宫中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白氏闻言心中一颤,心道,这梁贵妃娘娘便是勋贵之家出身的女儿,虽是庶出,可梁家乃是天下首富,她应该也是被梁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勋贵之家的事儿,她也应该清楚,如今却问起自个来了,她真不知梁贵妃葫芦里卖的是何药,却也不敢不回答,于是站起身道:“妾身惶恐,妾身不瞒娘娘,定南侯府今非昔比,早就没落了,雨前龙井这般珍贵,府里是早就没有了,妾身也是德蒙娘娘赏赐,今年才头一次喝上。”
梁贵妃闻言,潋滟妩媚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意,随即冷哼一声道:“定南侯世子就要入赘去本宫的娘家为婿了,梁家的家底本宫可是清楚的,夫人还怕往后喝不到雨前龙井吗?”
白氏闻言真的害怕了,以为这梁贵妃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让自己以后对她的妹妹二小姐梁芜菁好一些,顿时跪了下去。
天地良心,即便梁芜菁是嫁到刘家来,她也不会怠慢她啊,她向来是最随和不过的了,老二家的媳妇嫁到侯府有三年了,她们婆媳之间还从未红过脸呢,更何况大儿子要入赘梁家,她管都管不到新儿媳妇头上去呢。
“娘娘,妾身的长子虽有幸得惠周侯青睐,却从未非分之想,也不
敢觊觎惠周侯府的一切,还请娘娘明察秋毫。”她仔细思量了梁贵妃方才的话,觉得梁贵妃应该是怕刘家贪图梁家的富贵,于是才这般回道。
“夫人说不觊觎便能撇开一切吗?我看你定南侯府就是想借机霸占惠周侯府的一切,夫人……你们真是好大的胃口啊,咱们大周朝三成的财富呢?你们吞的下去吗?”梁贵妃的气势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原本娇艳欲滴的小脸上也满是冷意,甚至还有一股子肃杀之气。
在王府三年,又入宫两年,她经历的事儿太多,手上沾染的血也不少,否则也得不到今天这样的地位,因此一旦凌厉起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娘娘明察,妾身没有非分之想,侯爷和建业也没有非分之想啊。”白氏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起来。
“本宫可不信,金山银山堆在面前,你们会不动心?”梁贵妃笑道:“本宫这丑话可说在前头了,若你们敢有二心,那可就大难临头了。”
“娘娘放心,妾身等绝无二心。”白氏吓得冷汗淋漓,忙不迭的磕头应道。
“既然夫人如此说,那本宫也就放心了,不过……本宫也给夫人提个醒,为何那文状元和武状元原本和本宫的小妹定下亲事,最后却不了了之?近日里去梁家提亲的人,为何又不愿答应婚事了?而别的勋贵之家为何又不与我梁家结亲,甚至连提亲也不敢?他们
真的就不眼红我梁家的财富?还是说,只有你定南侯府敢开这个口?”梁贵妃看着白氏,声色俱厉道。
“娘娘,妾身……妾身……”白氏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要抓住什么,但一时有抓不住。
“定南侯告了病假,已有五日未上朝了吧,有些事儿,你们还是去打听打听,再下定夺不迟,本宫乏了,你退下吧。”梁贵妃知道,自己这把火烧的也够旺了,若再过,怕就要灭了,于是朗声道:“萍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