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脸上满是开朗阳光的笑容,仿佛忘忧水一般洗尽人们心中所有的杂念,只想一直一直看着她无邪的面孔。
忍不住对她展开了双臂,等待着她扑入自己怀中。然而当盛夏走出房间出现在阳光下时,两个人却不由得都愣住了。
佩儿急急停住了脚步,错愕地看着盛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而盛夏也在一瞬间恍然明白过来,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
佩儿,不认识她。
心中不由有些懊恼和失落,与此同时跟在佩儿身后而来的维娜看到盛夏,脸色不由一变,随后忙一把将佩儿抓到自己身后如同母鸡护崽一般藏起来,然后一边警惕地看着盛夏一边对她行礼,“依娜丝王妃殿下……”
真是和自己第一次看见她们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啊。
盛夏不由得笑起来,然而却发现维娜护着佩儿,看见自己的笑容表情更加紧张,又不得不敛回笑意。看向维娜,盛夏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柔和无害一些,“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你们。请问你带公主殿下来这里是?”
维娜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被她藏在身后的佩儿却已经跑了出来。她上前拽住盛夏的袖子,仰着头用那双乌黑的瞳子充满期冀地望着她,“姐姐,你是不是……姐姐?”
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一瞬间盛夏很想就这样应声,但她到底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
看着盛夏沉默,维娜脸上有些尴尬,“这个……公主殿下有位十分喜爱敬仰的故人,但是那位故人前一段时间已经去世。可公主殿下偏不信,说只要自己诚心向安拉祈愿,那位大人终会回到这里。于是每隔七天必会来这里祈愿,风雨无阻。殿下方才将您错认了,还请王妃殿下多多海涵。”
摸着佩儿脑袋的手一僵,盛夏有一瞬间的呆愣。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想到,佩儿竟然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甚至不能理解“死亡”的意义,却在日日自己祷告,祈求自己回到这里,回到她身边?
这般单纯美好的心意,这般执着坚持的行为,怎能让她不感动?
喉中有些哽咽,但盛夏还是暗暗吸了口气,压制住自己心中澎湃的情绪。她蹲下身轻轻将佩儿的身子搂入怀中,“乖孩子,那位姐姐会回来的。佩儿这么乖,姐姐怎么会任性丢下你一个人走?”
维娜诧异地看着盛夏,一时间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行为到底有何意图。
眼前这个抱着佩儿公主的女人,可曾是将阿拔斯后宫两位王妃赶下宝座,然后稳稳坐上高位的女人——自己可不敢小瞧她。
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将她置于这个神庙中,但很明显陛下是不想让她接近自己身边。也许如传言中一般,这个女人就是阿拔斯送来阿尤布的隐形炸弹,所以陛下才会采取这般处理。
是不是不甘心,所以才会故意和公主殿下套近乎?万一殿下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维娜看着盛夏,心思百转千回,额上已全是汗珠。
佩儿落入盛夏的怀抱也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在她身上某种特别的味道中放下了警惕。她仰起头迷茫地望着盛夏,“姐姐,我是不是见过你?你和盛夏姐姐真的好像……不,盛夏姐姐和你长得不像,但是你们给我的感觉却很相似……”
都说孩子和动物是最通灵的,因为他们的心是这浊世间最为纯净的。也许佩儿真的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吧。盛夏心下温暖许多,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微笑着道:“嗯,也许我们见过,但我记不得了。不过你说的那位姐姐,我倒是真的认识,而且以前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
这是实话,依娜丝和盛夏毕竟都曾经是阿尔卡米府中的侍女。而依娜丝更是阿娜妮手下的人。虽然自己当时并不注意阿尔卡米府中的人有哪些,但和阿娜妮走得近,彼时又算得上是知心密友,肯定是和依娜丝有过些许交集的——只是自己当时也没有注意,所以如今不太记得清罢了。
佩儿一听盛夏这么一说,黑珍珠般的眼瞳瞬间就亮了。她忙一把抓住盛夏的手,“姐姐你真的认识盛夏姐姐?”
当然,因为我就是她啊。
虽然想这么回答,但是却不能,盛夏只能微微苦笑。转眼看到一旁水池中一丛小小的纸莎草,双眼一亮便走上前将纸莎草摘下。佩儿瞪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手中碧绿的草茎,似是十分期待的样子。
盛夏笑着对她摇了摇手中的纸莎草,“盛夏姐姐是会给佩儿编小鱼的对吗?其实当时她也给我编过小鱼,还编过很多其他的小动物,比如小鸟,比如小马……佩儿想看看什么?”
“小鸟!佩儿想看看草编的小鸟!”佩儿笑着拍起了手,刚才的紧张一瞬间全都没了影,已经跑到盛夏身边揪着她的手央求起来,“姐姐,能编的慢一点吗?佩儿也想学!等以后盛夏姐姐回来了,佩儿要送姐姐好多好多小鸟给她看!”
没有料到佩儿嚷嚷着要编小鸟竟然是为了自己,正在穿梭在叶片间的手一顿,草叶割破手指,落下一串鲜艳的血珠。不知道佩儿竟然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感情,记忆中当时的自己一直在帮着萨利赫处理政务,只不过偶尔陪她玩一会儿,但仅是这样,竟然就让佩儿对自己这般依赖和喜欢。这阿尤布的后宫中果然如此寂寞,就连一个小小的孩子都看不到童年的快乐吗?
忽然很想要有一个孩子,一个像佩儿一样可爱的孩子,可以陪着她一起玩,让她这个错投皇家的孩子能够拥有快乐的童年。
“啊!姐姐你流血了!”佩儿看到盛夏手上的血珠,惊呼一声,忙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抱住了盛夏的手指,将盛夏的思绪拉了回来。
盛夏一愣神,然后微微笑着将手指抽出来甩了甩,“没事的,一点点小伤而已。”
“可是姐姐,如果伤口不好好处理是会变成很难看的疤痕的!”佩儿皱起小小的脸,看着盛夏的眼中带着些指责。然后将自己的裙裾撕下一块,在盛夏本就割得不深,现在就已经几乎不再流血的伤口上笨拙地包扎起来,“母妃说,父皇身上就有许多许多难看的疤。就是因为他从来不在意,也没有时间去管那些伤疤。”
确实,萨利赫身上的伤疤多得让她心疼。
烫伤,刀伤,撕裂伤,一个正常帝王身上不该有这么多的伤痕。
“而且父皇也很大意,因为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所以也不会在意别人身上的伤口。母妃说自己心里有很多伤,都是父皇留下的,但父皇却全都不在意。”
佩儿的话语让盛夏一颤,那块缠绕在自己指尖,包得丑兮兮的白色布片忽然变得极为扎眼起来。
第八章 孩童与伤痕(二)
如果是一个合格的小白莲花的话,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做出退步甚至彻底离开。只可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现在已经是个自私的女人,不会退让,不会把萨利赫交给别人。
让出自己爱的,而对方也爱着自己的人是极为愚蠢的。
成全这种词不能用在两个不相爱的人身上。
让佩儿明白自己的母妃与父皇之间复杂的感情是十分困难的。
轻轻吸了口气,盛夏决定将刚才听到的话全都暂时放下。手中的纸莎草已经编成了一只小巧可爱的小鸟,盛夏温柔地把小鸟放在佩儿的掌心,“佩儿,有些事情等到我们长大就会懂了。”
她没有资格告诉佩儿她的母妃做出的选择是有多么的不理智,一厢情愿的感情是纠缠而痛苦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希望自己的父母是相爱的。成长确实会很痛苦,但在成长中她会自己慢慢明白一切爱恨纠葛。
佩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维娜察觉到盛夏脸上的疲惫之色,倒也十分配合地上前拉起了佩儿,“公主殿下,今天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宫吧?”
佩儿看了看手中的小鸟,又看了看盛夏,终是点了点头,“好,但是姐姐下次要继续教我编小鸟,因为佩儿还没学会。”
“当然,一言为定。”盛夏轻轻笑着伸出手指与佩儿拉钩,然后看着佩儿和维娜相携离去。
盛夏见两人走远才放下挥别的手,与此同时男人轻佻的声音在一侧响起,“王妃殿下倒是大度,不愧是陛下看上的女人。”
侧过头灰眼睛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盛夏没有接过他调侃的话茬,而是兀自走入房间中的矮桌前坐下继续练字。
见她不理自己,碰了一鼻子灰的加法尔倒也不气馁,而是继续厚颜无耻地跟了进去,极为无礼地面对着盛夏席地坐下,“王妃殿下,属下此次前来可是有要事与您商量啊……”
“正在修建的水利工程又出了什么事情吗?”盛夏抬也没抬眼地问道。这几天自己虽说是在神庙中修养,但是这个加法尔却天天拿政事来烦自己。
一开始问的不过是些关于民生的建议,自己将中国历代的那些玩意稍作修改搬过去应付,倒也打发了加法尔无数次。但是却好像让加法尔愈发觉得自己可以好好压榨,竟来得愈发勤快,盛夏简直要怀疑他是把所有萨利赫给他的工作全都丢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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