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生,那璀璨的黑,如漩涡一般让人沉沦,又像是引人坠落的无底深渊,带着属于她的冷,她的魅,她的狠决,她的无情,悄然掠走你所有的一切,打碎你引以为傲的东西。
沉寂,只剩沉寂,带着些许的压抑,可诡异的是,纵然她沉寂的仿佛随时能够没入尘埃,可偏偏大殿的灯火和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夺不去她身上的光芒耽。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亦是没有初封皇贵妃的得意,神色间似乎带着几分冷意,红唇只有一丝浅浅的弧度,让人忍不住倾覆了这河山,只愿做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之王,来博得美人一笑。
碧雪本在向杯盏里倒着果酒,可当瞧见面纱下的女子后,双目欲裂,目光死死落在虞挽歌身上,整个人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端着的手腕始终忘记放下。
紫红色的汁液散发着淡淡的酒香,顺着酒壶一点点落在玉盏之中,渐渐的,玉盏盛满,晶莹的液体一点点溢了出来,落在纹饰着芙蓉的香案上。
顺着芙蓉的图案,紫红色的液体填满了雕刻出的浅浅的沟壑,再次溢了出来,顺着香案,一直滴落到碧雪碧色的衣裙之上。
直到衣裙被打的通透,碧雪依然没有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她!她明明亲眼看着她化作灰烬,她明明亲手挖出她的双眼的,怎么可能?
纵然碧雪曾经怀疑过挽妃就是虞挽歌,但是从心底却是始终不信的,毕竟当初她是亲眼见着她死在自己手上的,若说她又活了过来,她是决不会信的!
手中的酒壶嘭的一声掉落下去,打翻了盛满汁液的玉盏,碧雪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心头不可抑制的恐惧着。
郝连城的情况亦是没有好上多少,当那面纱摘下,他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站起身来,在整个大殿之中显得十分突兀。
歌儿...是他的歌儿...
不,不可能...她已经死了...那个跋扈可恨的女人已经死了..虞府的人都已经死了...
似有所感,虞挽歌的目光落在了郝连城身上。
对上那双沉寂的黑眸,郝连城只觉得其中的光芒如一道道利箭淬着森寒的毒液,向着他射来。
额上的青筋暴起,一双素来平静的眸子此刻里尽是慌乱,两只手竟然觉得无处安放。
到底是挽歌还是婉歌?他分明从她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难道她没死...
看着她直视而来的目光,郝连城一个踉跄,不敢直视,心中莫名的慌乱,想要避开,可是双眼却好像钉在了她的身上一般,无论怎样也移不开视线。
虞挽歌的眼中渐渐泛起一抹冰冷的笑,郝连城,时隔三年,我们终是再见了。
这三年,我不折手段,杀人无数,出卖自己,背弃情谊,将灵魂卖给魔鬼,为的就是再次站在你面前。
看着那眸子里的冷笑,郝连城整个人踉跄一下,不由自主的走了出来,磕绊在香案上,糕点和果蔬被打翻,发出清脆的声响,跌落在地面上的红毯上,精致可爱,香案摇晃了几下,最后又稳稳的落下。
缓缓探出手,不受控制的想要触碰那熟悉的面孔。
歌儿..你又来梦里看我了..歌儿...你不是恨着我么,为何如今却这般冷漠的看着我...
郝连城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抽痛,无数个午夜梦回,那个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女子一次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他冷笑着看她,说着羞辱的言语,不屑一顾着,却总是在她转身时,忍不住想要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肖湘羽捂住一张小嘴,眼中涌出一片水雾,红的像只兔子,看着那熟悉的面孔,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惊骇之中。
是挽歌姐姐么?是她么...她没死?
如果她没死,是不是会怪罪她嫁给了郝连城,是不是会怪罪她死后竟也背叛了她...
看着她那沉寂的眼,肖湘羽的心也剧烈的跳动起来。
北棠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就是这些一个个曾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最后却不约而同的背叛了她,将她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仰首,又喝下一杯酒,有几分醉意,一手紧紧捏着酒壶,掌心鲜血染红了上面的青花。
他的心好疼,带着一种濒临窒息的疼,不为自己,是为她,这疼让他恨不得立刻扯下这一殿的虚伪,拔出长刀,横劈了这烦闷的一切,让鲜血来平息这一切。
带着碧玉扳指的手亦是轻颤着,握住酒壶的手更用力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人杀的多了,竟是愈发的想要出手杀人。
北燕帝最先打破这诡异的宁静:“看样子,太子殿下同挽妃很是相熟?”
郝连城这才眨动泛酸的眼,收回僵硬的手,强迫着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故作平静的开口道:“并非是同挽妃娘娘相熟,而是挽妃娘娘同本宫的一位故人实在太过相似,情之所动,竟使得本宫失态。”
南昭的使臣们回过神来,一个个心头也在震惊着。
这不是虞府的挽歌么?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北燕?又怎么会成为北燕名噪一时的宠妃?
北燕帝点点头:“原来如此。”
虞挽歌开口道:“不知太子殿下的故人姓甚名谁?同太子殿下是何关系?若是又机会,本宫倒是希望能见上一见,倒是不失为天大的缘分。”
沙哑的声音不同于女子的娇柔,亦不如女子的妩媚,却出奇的和谐,让人心神宁静。
郝连城在衣袖中的手仍在颤抖个不停,避重就轻道:“本宫的故人以逝。”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可惜。不过太子殿下见到本宫如此激动,想必同这位故人关系匪浅,能得太子殿下的器重,也是这位女子的福分。”
闻言,郝连城的脸色白了不少。
遇见他是她的福分么?呵呵..还真是讽刺,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阴谋...就是因为认识他,她满门尽毁,这还真是天下的福分?
“挽妃娘娘严重了...”郝连城努力平静着自己,却依旧心潮澎湃。
碧雪依旧死死的盯着虞挽歌,咽了口口水,失控一般的冲出来:“不!不是..你就是虞挽歌...你就是她..你怎么会没死?怎么会没死!不,她死了,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已经死了!”
虞挽歌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失控的碧雪。
从前的碧雪似乎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不知为何,这几次接触,她都明显察觉到碧雪不如之前沉稳,若说是因为她的缘故受到影响,这影响未免太大,甚至连一个人的冷静和头脑一同剥夺了。
随着碧雪的突然现身,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北燕帝也蹙起眉头,看着这位在南昭颇有盛名的太子妃,有些恼怒。
“不知碧雪姑娘在说些什么?”虞挽歌淡淡的开口,看着那双猩红的眼。
碧雪冲上玉阶,几乎要冲到虞挽歌面前,亏得侍卫反应极快,将她拦在三步之外。
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瞧见虞挽歌的每一根发丝,这是她..这分明就是她...
“虞挽歌!虞挽歌!你怎么会活着,怎么会活着!!”碧雪扯着嗓子嘶吼起来,眼中闪烁着狰狞的恨意,像是一头恶狼,一旦侍卫松开,她相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狠狠的咬住她的脖子。
虞挽歌只是冷笑,心中却升起一抹悲凉?这个曾经和她背对着背并肩作战的女子,这个陪她一起招摇过市耀武扬威的女子,这个浓艳的是天际另一抹霞色,扬言要和她一起光耀南昭的女子,竟然如此恨她。
虞挽歌的眼有些酸涩,却没有闭上眼,数年相处,她竟然始终不知她是如此的恨她!是可悲还是可笑!
北棠妖这时开口道:“太子殿下,本宫真是不得不怀疑贵国太子妃是不是有麻风病,数日接触下来,倒真是骇人。”
不少人纷纷点头附和,碧雪这些日子来的表现确实太过失态,而这眼下的反应,更像是疯了一般。
碧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过头怒视着北棠妖嘶吼道:“她是虞挽歌!是虞挽歌!”
北棠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嘲讽和凉薄,根本不做理会。
倒是云国公这时站了出来开口道:“想来太子妃是误会了,挽妃并非姓虞,名字倒是挽歌,姓云,名婉歌。温婉的婉,歌舞的歌,想必陛下为挽妃娘娘所取封号婉睿,便是取的这婉之一字。”
碧雪不信,脑中不断的涌现出各种鲜血淋漓的画面,看起来有些骇人,时时刺激着她的神经。
“我不信!!我不信,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郝连城的心头一沉,有些复杂,走上前,钳住碧雪的手臂:“闭嘴。”
碧雪有些慌乱的转过头,对上那双棕色平静的眸子,心头升起一抹惧意:“别过来...你别过来,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面对着虞挽歌时的疯狂和恨意,在面对着郝连城的时候却变成了一种惊惶无措的恐惧,是的,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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