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是被荆副将给摇醒的,她醒来时嘴边的肉干只剩了一小半,她蹙着眉噘着嘴,颇有敌意的看着荆副将。
荆副将被她凌厉的眼神摄得往后退了几步,他镇定思绪咳了几声,“今夜子时,你跟柏舟去一趟大将军营帐。”
“……”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啦!说好的大军休整呢!“不去,我要睡觉!”
“军令如山,违抗军令可是要杀头的。”
一听杀头,素素抱着枕头翻了翻眼皮儿,“好嘛,你去告诉柏舟,让他晚上背我过去好了……”
嘿,这小子!
荆副将看着这小子懒洋洋的模样,真不知道大将军看重她哪一点。军中有才之人比比皆是,可不少他一个。
他想再跟她说话时,素素已经睡死了。
荆副将头一次这么抓狂,被一个小士兵冷落,他心里就跟蚂蚁爬似得痒痒。他伸出脚踢了踢素素掉在军塌外面的腿,素素却一动不动。
他用剑鞘戳了戳素素胸口,素素“嗷呜”一声仍旧不醒。荆副将感觉用剑鞘戳素素的胸,挺有趣,忍不住就多戳了几下。
嘿嘿,这小子真好玩。
于是虞柏舟打完饭一进军帐,就看见荆副将拿着剑鞘戳素素胸口,他“噔”地一声将碗往桌上一掷,语气清冷,“你在做什么。”
荆副将被虞柏舟冷森森的语气吓了一跳,他看着虞柏舟那张沉下去的黑脸,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
他才不会说自己闲得无聊,“调戏”士兵呢,这显然不符合他平日高冷的副将气质。他正脸道:“我来传达大将军口令,大将军让你二人子时去他营帐一趟。”
虞柏舟冷冷看着他:“好。”
荆副将被虞柏舟看得打了个寒颤,竟觉有一丝寒气袭来。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迈开步子走到军帐门口,正准备掀开遮帐的布幔,却被柏舟叫住。
“荆龙。”
许久没人叫过他名字,他顿在原地很明显愣了一下,“公子?”
虞柏舟目光阴鸷冷厉,语气冷森,“以后不许碰她。”
荆副将看了眼躺在军榻上熟睡的素素,好半晌才跟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应声道:“哦……好。”说完便飞也似的逃了。
等他回了军帐觉得愈发不对头,柏舟公子那般护着一个士兵,是不是有些奇怪?
夜里子时,虞柏舟没有叫醒素素,而是直接抱着她往父亲营帐走。
是以坐在营帐中等儿子的虞仲,就看见儿子抱着素素大不咧咧走了进来。虞柏舟将素素放在他爹的军榻上,给她盖上了一层厚实的狐裘。
素素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柔软的军塌,她裹着毛绒的狐裘,睡得更为香甜,半点没有醒的意思。
虞仲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在他军塌上熟睡的素素,“儿子,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
一段时间没见,虞仲发现儿子长高不少,五官轮廓都硬朗了不少。虞仲看着儿子坚定的表情,点点头:“好,好。”素素以后是他儿媳,总之都一家人,也没啥。
这么一想虞仲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父亲找我何事?”
虞仲拿出一封大奴送来的挑战书,“大奴新任单于伊瓦塔,寄来战书一封,而我军中唯一一个懂大奴语的将军昨夜病倒不起,还在昏睡中。现在军中无人能看懂这封战书,我便叫了你跟素素过来。你们懂大宛语,不知大奴语是否看得懂?”
虞柏舟接过战书,“大奴、大宛的语言我都是跟素素学的,听得懂,但看不懂。这个得让素素看。”
虞柏舟听素素唠叨过几句,他也没有刻意去学这两种语言,听着听着他也就会了。虞柏舟就这点好,素素花一年半时间学会的语言,他短短几天就能学会。
这就是差距……
“为父去叫醒她。”
“不准!”
“……”
嘿,这臭小子,还没把媳妇娶进门,这就护起来了?虞仲看着儿子,心情复杂。
“素素连续几夜未曾入睡,让她再睡会。”虞柏舟道:“这封战书,等素素醒了再看也不迟。”
“……”儿子这么护媳妇,虞仲哪里有不让他护的道理?
父子俩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军塌前,两人皆用左手撑着下巴,打量着军塌上熟睡的素素。
虞仲无聊到数素素说了几句梦话的地步,素素在梦里统共叫了六声爹,喊了二十声鸡腿。
虞柏舟则拿着父亲的军书看,以此打发时间。
一直到天亮,素素才辗转醒来。
素素一醒就看见柏舟爹顶着两熊猫眼打量自己,她笑嘻嘻跳下军塌,走过去给他捏了捏肩背,脆生生叫了声“爹”。
哎呦呦,这丫头脸皮厚得。
这声爹叫得可真甜哪,叫得虞仲整颗心都化了。
虞柏舟给素素拧干一只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帮她梳好头发才将战书递给她看。
虞仲都快被儿子跟素素“恩爱”给折磨死了,这臭小子带着媳妇儿在军营里秀恩爱什么的,还能不能愉快当父子了!
素素接过战书打开,咦了一声:“这是战书?”
“这是大奴昨日派人送来的战书。”
“这分明就是骂人的话嘛。”素素摇着小脑袋感叹,她扭过头问虞仲,“爹,他们骂你是孬种,骂你养个儿子也是孬种,然后他们还骂你根本没有传说中的厉害,不过是个即将告老还乡的糟老头。”
“……”
“等等,爹,你儿子不就是柏舟吗?”素素反应过来,一拳头砸在书案上,“啪嗒”一声把书案砸成了两半。“爹,你让我去,打不死他们!”
柏舟:“……”
虞仲:“……”儿媳对儿子可真好啊。
☆、32
“素素,咱不急。”虞仲将素素拍成两半的书案搬至一边。“这个伊瓦塔,故意用大奴文字书写战书,分明是欺我军中无人。”
“他怎么就知道我们军中无人了?”
素素的怒气还没下去,骂柏舟爹可以,但是骂柏舟就不行。
虞柏舟看着父亲,神色严肃,疑惑道:“军中有奸细?”
虞仲坐在矮凳上,手肘抵着膝盖,撑着下巴哼了一声:“军中有奸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那奸细贼得很,从不落下把柄。儿子,你有什么建议?”
“伊瓦塔给我们下战书,那我们便回他一封,挫挫他们锐气。”
“要如何写?”
虞柏舟看着一旁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生闷气的素素,说:“让素素来写。”
素素一听柏舟这话,指着自己鼻子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柏舟你是知道的,我写得文章不好,夫子经常骂我写的文章牛头不对马嘴,战书这种东西我就更不会写了,丢我的人不打紧,可我不能连爹的面子都丢了呀。”
素素那一声爹叫得虞仲心里直发软,有儿媳的感觉可真美。
“无碍,你平时是怎么写文章的,战书你就怎么写。”
“可我平时写文章,都不是用写啊,我都是用……画的。”
虞柏舟取了纸笔给她,“那你就随心所欲的画。”
“可是……我应该怎么画呢?”
“你想想,对方是怎么辱骂我爹的。”
素素想到对方辱骂柏舟,心里就不舒坦。她将宣纸在地上铺开,握着笔趴在地上开始“画”战书。
笔墨在宣纸上潇洒飞溅,素素的王八跟狗渐渐成形。五只腿的乌龟,六只腿的狗。狗咬着乌龟的尾巴,乌龟咬着狗的尾巴,一龟一狗相互嘶哑,凶残至极。
虞仲接过素素的战书,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素素这画的含义,随即爽朗大笑。“妙哉!妙哉!”
素素咬着笔尾嘿嘿一笑,解释说:“这狗呢,就是我们军营里的奸细,这龟嘛,就是伊瓦塔那个老乌龟。”
这画在柏舟跟虞仲看来很有意思,一狗一龟看似是合作关系,却暗地撕咬,为图利益不择手段,各怀鬼胎。素素这画既讽刺了伊瓦塔,又讽刺了躲在暗处的奸细。
虞仲将素素画好的战书装进绸缎布袋中封好,叫来亲信,将这封战书送往了凉城。
大齐军队兵临城外,伊瓦塔接到战书时,他正在城内款待主将。
伊瓦塔惊讶于对方回了战书,大齐军队中唯一一个会大奴语的人已经无法说话,虞仲是怎么看懂他那封战书的?还是他压根没看懂,胡乱回了一封?
伊瓦塔的军师展开叠了几层的宣纸,当他看清上面的画时,登时如被异物梗喉,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单于,虞仲那只狡猾的老狐狸,分明是在侮辱我们!”军师毕恭毕敬地将素素的画递给伊瓦塔。
伊瓦塔看了画后,气得浑身发颤,当下将手中的画纸撕了个粉碎。
这画工稚嫩,显然是故意对他们大奴的侮辱。其次从画上内容看,虞仲似乎已经知道他安插奸细的事。
伊瓦塔的眼线知道小半计划,若他安插的眼线挨不住虞仲的严刑逼供,什么都招了出去,岂不麻烦?
*
因为素素蕴含讽刺意味的画,当夜飞骑营的容将军暴毙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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