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力气和我开玩笑,看来你如今过的还可以啊!”花清茉抬头,双眸凝视着云千梦,眼神幽寂沉深。
云千梦知道花清茉的意思,脸上的笑意立刻凝滞,随即仿佛冰雪碎裂一般,消失不见。她轻轻的低下头,声音听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远幽飘渺:“清茉,我很后悔为何当初没听白紫箫的话?我自恃有死亡军团,以为靠着他们可以和楚玄潇对抗,但是最终剩下的只有那三十万士兵的枯骨以及我一个独活的人。”
说到这儿,云千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至极的笑容:“哈哈哈,真是讽刺啊!一个弱不禁风、无法杀人的女子,却是唯一活下来的人,清茉你有没有替皇兄还有那三十万士兵感觉到可惜,明明他们看起来比我更有活下去的可能。可是……可是他们全死了,而我这个最不可能活下去的人,时至今日还活在这个世上,我还活着,还活着。”
云千梦的眼眶中,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无法阻挡的下落。她似乎忍了很久,直到花清茉来了,她终于敢哭出来了。将后悔,痛苦,悲伤,无奈,心痛,仇恨,将所有的一切,都哭出来。
忍耐眼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望着云千梦这般,茉茉不禁抬头望了花清茉一眼,道:“娘,千梦,哭哭。”
“没事,别担心,哭够了之后她就会笑了。”花清茉低头望着茉茉,声音依旧很是温柔。
随即,花清茉将丝帕递给云千梦,“我会等你哭够了,再听你的失败、雅文太子的死亡以及你如今的地位。我想楚玄潇将茉茉带来,应该是要引我来此陪你,我不懂他,更不懂你们之间的一切,不过陪伴一个老朋友,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花清茉的话落入云千梦耳中,突然之间那些积聚的眼泪,仿佛流尽了一般,变得无法再哭出来。透过朦胧的视线,云千梦看着花清茉不变的笑容以及眼神,似乎感觉到岁月最初的静好安然。
擦干眼泪,云千梦后仰靠着椅背,双眸盯着上方黛色的瓦片,“清茉,你说要忘记一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人需要多久?”
“可能是一瞬,可能是一日,可能是一年,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一生,那要看你能够活多久,若是只有一瞬,下一瞬你便可以忘记,若是能活一生,那么你会一生不忘。”花清茉平静的开口,言语之中没有一点的波动。她望着云千梦,唇角的笑容仿佛一片雪色中盛开的一抹樱红,美的惊心动魄。“我知道,紫箫之于我,与楚玄潇之于你,是一样的。”
“嗯,是一样的,我喜欢他,无法自拔的喜欢,但是我更恨他,比喜欢他更恨他。”云千梦闭上眼睛,唇角的笑容说不出来是苦还是痛。她抬起手,将手背放在双眸之上,声音悲恸的带着一丝的哭腔。“清茉,我好恨他,他毁了我的家,毁了父母,毁了我的兄弟姐妹,毁了我的一切,他知道我恨他,也知道我喜欢他,所以他有了我做他皇后的理由,他说只要我做他的皇后,他就给我机会,让我报仇。他说只要是我,下刀子他接受,下毒药他喝完,而他也做到了,我用剑刺伤他,对他下毒,可是杀不了他,他好奇怪,竟然死不了。”
云千梦的声音到了最后,带着一丝的说不出来的笑意。似乎是嘲讽,似乎是痛苦。
花清茉望着云千梦这样,知道她一直在感情以及仇恨的双重压力下挣扎矛盾。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的,可是也清楚自己一直喜欢的。
世事永远不如故事里的那般美好,故事里的人可以放下仇恨,和杀了自己亲人的那个人双宿双飞。美其名曰,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仇恨,得到幸福。
但事实上,仇恨并不是一样东西,能拿的下,能放得下,它是一种被诅咒了的义务,想要放下,真的很难。否则,云千梦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了。她若是能够放下,便是楚玄潇的发妻,东圣最高高在上的女人,一生尊贵一生荣。
但,她放不下。
“千梦,喜欢与恨可以同时存在,但不会长久,你总归要放下一个。是放下对楚玄潇的喜欢,还是放下对楚玄潇的恨,终究是要做出选择的。”
☆、174当做戏看
花清茉知道,自己对云千梦说这话很残忍。但是与其看她这样痛苦挣扎,矛盾不堪,不如残忍一些,让痛苦早些结束。
此时,房间中光芒溢彩,夜明珠清然的光辉与烛火橙色温暖的光芒交织在云千梦脸上,仿佛一树在风雨中开放的海棠,花瓣零零落落,娇弱非常,但是却又透着动人心扉的美。
辉光下,她的手指骨节清秀,细长雪白,指甲上萦绕的光泽迷蒙,仿佛纤尘不染的华晕一般。
“嗯!是要做出选择,我和楚玄潇之间不可能会有两全其美。”云千梦的声音之中依旧带着一点哭腔,眼角的位置泪水滑落,浸湿了一缕乌黑的青丝。
片刻之后,云千梦拿掉自己的手,泪眼朦胧之中,周围的一切都仿佛缭绕了一层光辉,虚幻的让人有些分不清楚。
抬起头,云千梦的脸上泪痕点点,看着有些狼狈,不过她的唇角却闪烁着一点仿佛星辰般的明澈笑容。“清茉,轩辕阁中有温泉,有内湖,亭台楼阁,花园假山皆有,就像是一个行宫一样,你在这儿陪我几日好不好?今日也来不及收拾了,你和茉茉今夜就住在我的房间,可以吗?”
“清茉来此便是为了见你,陪你几日倒也无碍。但宿在你的房间似乎有些不妥,这让楚玄潇夜里宿在何处?”花清茉有些疑惑的看着云千梦,他们是夫妻,应该是住在一个房间吧!
听到花清茉的话,云千梦只带冷冷的一笑,目光望向房间大门,道:“在这里,三妻四妾很平常,更何况皇帝。他可是带了贵淑德贤四妃随行,在哪儿他都不会露宿街头。”
说到此处,云千梦转头望向花清茉,漆黑的双眸之中有着一丝温柔浅淡的笑容:“清茉,你应该没有看过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卧榻上的情景吧?我看过哦!而且还是很多次。”
每一次,都像是在她的心中插进一把刀,然后狠狠的搅着,她感觉到心痛,但是每一次都笑着面对所有。
花清茉有些诧异此事,但是想想如今的风俗人文,的确这才是正常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云千梦竟然亲自看到了那样的场景。
“我也有过一次,不过那人不是紫箫,只是一个替代之人。但当时,我以为那个人就是他,心中烦乱下练功,以至于走火入魔。”花清茉想起那时的自己,不禁觉得好笑,自己当时似乎就像是小孩子耍脾气一样,有些无理取闹。
随即,花清茉看向云千梦,甚是认真的道:“虽然算是有过,不过得知到真相之后,先前的痛苦就尽数消散了,所以我想自己应该不懂你的痛苦。”
“呵……”云千梦听到花清茉的话,不觉轻笑一声。“无论事实如何,痛苦过就是痛苦过,即使之后被欢笑掩藏,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云千梦的话让花清茉有些无言以对,的确,痛苦便是痛苦,无论之后有多少欢笑,都掩盖不了曾经的事实。
见花清茉沉默,云千梦也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玫瑰椅上。房间之中,烛火摇曳,两人脸上延绵的阴影不停的晃动,仿佛在黑与白中不停的徘徊一般。
“清茉,如今时间还早,我们去泡温泉好不好?”云千梦出声,打破此时的沉寂。
“嗯。”花清茉点头,并未拒绝。
随即,云千梦便让婢女帮她准备衣裳,而花清茉则是吩咐猫儿回去替她取几件换洗衣物。不过,她让猫儿回去的主要原因是与云邪等人碰面,让他们仔细勘察轩辕阁里的一切,以备不时之需。
轩辕阁中有很多巡逻的守卫,从他们的穿着礼仪方面可看出他们出自宫廷,在去往温泉的路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守卫,以及垂挂在道路两边幽蓝色的灯笼。
见花清茉一直注意着周围,云千梦的唇角浮现出一丝说不出来的冷嘲笑容:“出征华朝这么大的事情,他不仅让皇后随行,更让贵淑德贤四妃随行,与其说是行军打仗,不如说是出来逍遥快活更贴切。”
“是吗?我倒觉得他来此是有什么深意。”花清茉望着周围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灯笼,眸光渐渐加深。
如果说楚玄潇的目的在于出征华朝,应该是趁着如今华朝内乱,速战速决才对。但他并没有立刻对华朝出手,而是在华朝边境东海关逗留了数日,此种状况,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世人都知道楚玄潇杀害云千梦一族,云千梦当他的皇后也必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此次,他带云千梦出征,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只是,他带着贵淑德贤四妃出征,表面上看是对她们宠爱有加。但是背地里他将她们带入东海关,这不是将这四人推到楚彦谦等人的面前吗?
经过情毒一事,花清茉便知道楚玄潇这人的性情恣意。和白紫箫不同,他是任何事都不放在眼中,而楚玄潇此人,花清茉看的出来,他很反复无常,原本很重要的东西,他或许会一下子视为垃圾。
“他的事与我无任何关系。”云千梦停了下来,目光看向眼前的建筑。幽蓝色的灯火下,匾额上银色的四个字看起来仿佛从明月中落下的月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