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二皇子一向最注重礼仪,但此女如此举止粗鲁,想必对殿下是单相思。就算是真的,但这样的女子跟在殿下身边,也只会让殿下丢脸吧。还是夏侯小姐和咱们家小姐更适合殿下。”
那些人的议论即使再小声,这偏厅毕竟不大,李笑妹不可能听不到,更何况一脸趾高气扬的柳小姐。而夏侯蓉坐在桌边,笑容不知何时隐了下去。
李笑妹蹙了蹙眉,正打算站起来说告辞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李笑妹。”
她和其他人均是一惊。下一刻,戚然径直走到了她的身边。
“参见殿下。”夏侯蓉和柳小姐一行人纷纷起了身行礼,李笑妹也跟着站了起来,正打算学着她们的样子行个礼,却见他对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顺手拿起了一块马蹄糕,眯了眯眼后说道:“这种糕点,还是拿在手上吃比较香。”说完后,他径直将那马蹄糕放进嘴里,当着那群表情有些尴尬的女眷咀嚼了几下。
可戚然毕竟是戚然,就算是咀嚼,也比她刚才的动作高雅了许多。咽下糕点后,他弯了弯唇,看着柳小姐平静地说道:“本宫不仅会做饭,而且只做给李笑妹吃。如今由本宫亲口告诉你,你信了吗?”
☆、第49章 嫁给我
那柳小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顿了半晌后,低声赧然道:“信。”
戚然瞟了她一眼,重新看向李笑妹说道:“刚刚因为一点小事耽搁了,我们去大厅吧。”说完,他上下看了她一眼,直看得她全身不自在后,方才笑着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穿这襦裙会很好看。”
李笑妹明显听到身后的那群女眷、侍女纷纷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此刻的她继下午玻璃球事件后,第二次很想跟着她们一起倒吸凉气。戚然自回来后,该怎么说呢,变得比以前直接了许多,在这样的场合,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然哥哥,你这么快就和柳太守商议完事情了么?”一直未曾做声的夏侯蓉此刻倒是开了口,重新露出甜甜一笑后问道。
“李笑妹不喜欢这些场合,本宫担心她来了后会紧张。”戚然一边说着,一边微微蹙眉,转头看着夏侯蓉道,“小蓉,本宫不是说过,如果你见到她来了,就将她带到我房间门口么,你把她带到这偏厅做什么?”
李笑妹站在一旁,微微一愣。戚然让夏侯蓉将她带到他的房门口,可刚刚夏侯蓉却直接将她带到柳小姐在的这个偏厅,她是无意的吗?
“然哥哥,我不过是想让李姑娘多熟悉熟悉大家罢了,毕竟将来你带她回去,一定会见到更多的达官显贵,让她适应适应难道不好么?”夏侯蓉一顿,随即笑得更加灿烂地说道。
虽然李笑妹总觉得夏侯蓉的眼神有一丝不对劲,但她费力地想了一下后,将这事归为自己多想了。她的注意力全部被夏侯蓉刚才那句“带她回去“吸引了过去。夏侯蓉的意思是,戚然要带她……回王都?
戚然微微颔首,说道:“你既是好心,那便没什么不好的。已经耽搁了一些时辰了,先去大厅吧。”说完后,他带着李笑妹向大厅走去。
夏侯蓉唇角的笑容仍在,但眼神却不复刚才那般纯真。她顿了片刻,也跟在戚然的身后走了出去。而柳小姐站在原地,见戚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精心打扮的自己,气得将头上的那只发簪摘了下来,用力掷到了地上。
李笑妹跟着戚然入了席。柳太守最初将她的位置安排在赵熙旁边,但戚然却直接将她换到了自己身边,美其名曰“她身体不适,需要照看”。
圆桌上的餐具比偏厅时见到的还要多,在柳太守等人的微妙目光注视下,戚然一脸淡定地小声教着李笑妹该用哪种餐具。
而在这期间,柳太守不时堆着假笑对她发问,但都被戚然平静地接过话头,挡了回去。整场晚宴,戚然都非常维护她,柳太守知道,赵县令知道,夏侯蓉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自己也知道。她没有出什么乱子,但那些人投过来的若有似无的、或鄙夷或探寻的目光她却多少都能感受到。
她从头到尾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镇定,可直到离开行馆时,站在她身后的一个侍女跟其他侍女低语了一句“就算殿下宠她又怎么样?她看起来与殿下一点也不配,真的可以一直站在殿下身边吗?”时,她的脚步这才停了下来。
“怎么傻愣在那里?”戚然已经上了马车,转头见她停了下来,疑惑地说道。
月色下的他半掀纬纱,银色的衣摆被月光映得微微反光。她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只觉得站在那里的他过于遥远,不论她怎样伸手,似乎都触及不到。
可顿了片刻后,他一边向她伸了手,一边露出了熟悉的别扭表情说道:“喂,马蹄糕会把人吃笨么?还不过来,我拉你。”
她回过神来,笑了笑,提了裙摆向他走去。
关于戚然为什么曾经流落到大东镇的问题,赵县令当他是微服私访,柳太守当他只是好玩,并不敢直接询问,但两人还是极力劝戚然住在行馆,可戚然却仍然坚持要住在李府,而且硬蹭进自己原来的房间,美其名曰“睡惯了”。李笑妹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后,便也随了他去。
是夜,李府中的两人一狗早已睡下,可李笑妹躺在床上,却终究是怎样也睡不着。叹了一口气后,她终究还是坐了起来,慢慢走到窗边,抬头呆呆地看着缀在夜空中的那轮明月。
爹娘和陆路的确将她保护得太好,在夏侯南来到大东镇之前,她一直都没心没肺地过活着,因为她知道,她的天地只要有李府这么大就足矣。
曾经的她只需要爹娘、陆路、月香和旺财在身边就够了,自从戚然闯进了她的生活,她又开始喜滋滋地想着,如果他能够留在她的身边,那就更好了。这一辈子,守着她的玻璃球和她在乎的人,即使天空只有方寸大小,她也是满足和珍惜的。
所以爹娘去世时,她告诉自己,她还有陆路、月香和旺财;戚然那一夜离开时,她告诉自己,她会等着他回来;陆路死在她的怀里时,她告诉自己,他要自己好好活下去,她就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可是现在的她却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般从容地暗示自己了。
他是骁国的二皇子,她是边陲小镇上的一个吊儿郎当的废柴小姐。他和她之间这道鸿沟太过于明显,这一次,就算没心没肺也无法拯救她。这个道理,在他穿着华服、骑着白马出现在悬崖边救了她时,她就应该知道。
喜欢的人散发着万丈光芒,可自己却只能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夜有些凉,她吸了吸鼻子,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没用。
她只觉得有些胸闷,转了身从架上取下披风后,推开门往院中走去。她垂着头,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她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后门附近。
她盯着那扇小门,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试一试“落荒而逃”。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她的身侧响了起来,“你要去哪里?”
她一惊,飞快地转过头,一下子看到了倚墙角而站的戚然。他挑了挑眉,慢慢向她走了过来,说道:“就知道你今天不开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明明记得他已经回了房间,而且灯也熄了。
“我很少见你露出那种心事重重的表情,怕你睡不着半夜会溜出去乱晃,没想到还真被我猜中了。”他走过来,捏了捏她的脸,微微蹙眉道,“是不是因为今天那柳如意胡乱嚼舌根了?我明天就去找她。”
她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她,是我和你的问题……”
“我和你之前,除了我聪明你不聪明,哪儿都没问题。”他自信地说了一句,但见她迟疑地停了下来,他的眉头开始蹙得越发得紧,“你以前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今天怎么也学那些人吞吞吐吐起来了?”
“……那是在知道你是骁国的二皇子之前。”她顿了顿,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戚然微微一愣,随即有些着急地说道:“我的身份让你害怕了?”
她用力摇了摇头,仰起脸看着他,扯了一丝笑容说道:“你知道吗?黎遥曾经问过我,如果你的身份并不平常,我是不是还能继续如往日那样对你,那时的我很坚定地点了头,可是到了现在,我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肯定了。”
他垂了眸,任由睫毛投下的阴影挡住自己眼中的神色,只是静静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童养婿吗?你……不想要我了吗?”
“……我……”他的语气让她一下子难过起来,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扯了他的衣袖说“要要要”。
“童养婿这件事,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一直以为那就是家丁的意思,如果让你误会了,是我不对。”她开了口,但他的唇角却在她的话语中沉了下来。
她转了身,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反正脸皮厚,从小被说惯了,所以无所谓,可是你不一样,你应该坐在骁国皇宫里,做个吃好喝好的高贵二皇子,然后等着众人的跪拜就好,而不是背上一些本来可以没有的污名。毕竟做别人负担这种事,我自己也不是很喜欢。”顿了顿,她见身后的他没有出声,强扯了一丝微笑说道,“你回来救了我,我们两个其实已经算是两清了。所以你还是快回王都吧,这声‘再见’,就由我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