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无语地看了两人一眼,正准备挽起袖子去给陆路施一下压时,月香又拉住了她的袖子,继续说道:“对了小姐,黎公子不久前托人捎了话过来,他约摸着辰时要过来一趟,听说是有事要跟您说。”
“有事要跟我说?”李笑妹挠了挠头。那日她送伞回来后,恰好遇上他,只是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他告诉她,他有了新任务,要去其他地方两天。自那天后,她便没再见过他,没想到今天他便回了镇上。她看了看天色,诧异道:“现在不就是辰时了么?我马上去门口。”
她朝着院中挥了挥手,说道:“黎遥来了,我先去门口看看。”
“那家伙怎么又来了?”阿然蹙了蹙眉,“我陪你去。”
“我只是去门口而已。”李笑妹摆了摆手,径直提了裙摆向着外院走去,月香也转身去了厨房。
阿然正打算放了木桶追上去时,陆路适时地起了身,站在他面前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小姐,可是你如履薄冰成这样,有没有想过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你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我保护她,何错之有?”阿然不解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如果你给小姐、给李府带来麻烦,我不会再留你。可是事件一次次发生,但我却一次次沉默,不是因为接受了你,而是因为小姐想要你留下。”陆路扶了扶眼镜,索性坦白道,“我遵老爷夫人嘱托,为她造了这一切,只是希望她继续无忧下去。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这些关心,无形中给她增添了多少的压力?你的事情我没多少兴趣过问,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你自己分明也清楚,这些事因你而来。既是如此,这些事情,是否该由你亲手了结?”
陆路见阿然沉默下来,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书房走去。他一路走着,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他说的有些过了,可是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因为他不希望有人来破坏他辛苦构筑起的这份平静。如果将阿然推出去是一个维持平静的方法,那么就让他自私一回吧。他的世界自十六年前起,便只有小姐一人,保护好她与李府,才是他活着的意义所在,至于其他事,即便是毁灭了,那也与他无关。
李笑妹拐到了外院,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厅外的黎遥。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他蹲在了地上,饶有兴致地拿着一小块黄豆酥正在喂旺财。而旺财这只没骨气的狗,咧开了嘴笑得很是开心,就差没倒在人家的怀里了。
她默默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边提着裙摆向他走去,一边好奇地问道:“黎遥,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黎遥抬了头,见了她,也不惊讶,只是从袖中拿出了一颗茶色的玻璃球晃了晃,扬了扬唇说道:“出去时看到了这个,就顺手买了下来。”
“茶、茶色的!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居然买到了!”李笑妹见到那玻璃球,顿了脚步,就连眼睛都直了。
他对她就差没双眼放光的表情很是满意。将玻璃球搁在自己的手中,他笑了笑后,故作烦恼地说道:“想要?可是我也很喜欢,该怎么办?”
“那个……卖给我也行。”李笑妹咽了咽口水,全程盯着他手中的玻璃球。
黎遥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地向她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她心中一喜。看他的表情,果然有转机么?这样想着,她提了裙摆便要向他走去。
只是她还没走几步,黎遥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身后,蓦地脸色一变,低呼道:“小心!”
“什么?”李笑妹下意识地问了这一句之后,只感觉到小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就这样失了平衡,一下子向地上摔去。
☆、第38章 该走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黎遥几乎是瞬间冲到了她的身旁,伸手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到怀中,随即快速地从袖中捻出一枚黑色的袖箭,精准地掷向他们斜后方的墙根处。一个黑色的身影闷哼一声,就这样栽倒在了地上。
左腿处传来的疼痛很是明显,她吃痛地叫出了声。黎遥扶着她半蹲下来,顿了片刻,皱着眉,眼也不眨地一下子抽出刺中她的那支灰箭。黎遥的动作虽快,可她还是疼得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肩膀。他丝毫不顾她的指甲几乎陷入他的肉中,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覆住她的手背,低头焦急地看着她:“很疼吗?”
“小姐!”恰好经过的月香听到了动静,从内院拐角处冲了出来,尖声叫道,“您受伤了?!”
月香的声音很大,传至了内院,阿然和陆路闻声均是一怔。阿然随即扔了手中的木桶,冲向了外院,陆路握紧了拳头,也快步跟着过去。
阿然奔到外院,一眼便看到李笑妹的裙摆已经被染上了红色,心重重一沉。可他的腿却如灌了铅一般,怎样也迈不动。
陆路跟着跑过来后,先是望向李笑妹,见她脸色尚好,随即一下子注意到了倒在墙角的黑衣人。他走上前去,掀了那人的面罩,愣了愣后,声音沉了下来道:“他的衣领上绣着团菊。”
听到此话后,阿然和黎遥俱是一愣。团菊是骁国皇宫之人衣领上才有的标志,如此说来,此人是从宫中而来。宫中之人千里迢迢来到这偏远小镇,难道……
李笑妹费力地抬了头,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阿然。只是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脸色苍白如纸。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说道:“我没事,刚刚黎遥帮我拔箭拔得很及时,一会儿擦点药就好了。”
可阿然在听到她的话后,脸色更加苍白,只是握着拳头,沉默地看着她。
“那人放出此箭,虽没有要你的命,可是如若我不在场,你也许就……”黎遥紧蹙着眉头,没有说完这句话。顿了片刻后,他不由分说将她抱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对着在一旁慌乱无措的月香说道:“给我指一下你家小姐的房间,她伤得不轻,需要卧床休养。”
月香为难地看了看他,又迟疑地看了看陆路一眼。陆路微微颔首,示意同意。月香这才匆忙提着裙摆为黎遥指路。
“我自己也可以走。”李笑妹挣扎着想要下来,但黎遥的手紧了紧,并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你已经伤成这样,再自己走动一下,想变成瘸子吗?”黎遥毫不客气地说道。
她吃了瘪,想将求助的视线扫向阿然,可接触到阿然的目光时,她却微微一怔。
虽然阿然平时总是毒舌,可看着她的眸中,永远有她喜欢的星芒点点。可此时此刻,那双漂亮的湛蓝色双眸中只余颤抖,以及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压抑。
她张了张嘴,但却发现在接触到他这样的目光后,所有的话都莫名地卡在了喉咙里。
她安静下来,任由黎遥将她抱回房间。月香很快地请来大夫为她清理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包括黎遥都呆在房间中看着她,可阿然却自始至终没有进来。
到了最后,月香送大夫出门,陆路匆匆出去处理那具黑衣人的尸体,房内只剩下她与黎遥。
“有人盯上了这里。”黎遥仔细地确认了包扎后,方才抬头说道,“这两日我会经常到这边来,你最近也不要随意走动了。”
“我明白。”她难得没有犟嘴,只是低着头说道。
他顿了片刻,将那颗茶色的玻璃球放到了她的手心,说道:“我去外面看看情况,你在这里好生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谢谢。”她握着那颗玻璃球,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完全不似刚见到这颗玻璃球时那么开心。他迟疑地伸了手,想摸摸她的头,可是手伸到半空中,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转身离开。
陆路将黑衣人的尸体弄到衙门后,很快回了李府,匆匆赶到了李笑妹的房间。他将一盒糖雪球搁到了她床边的木凳上,扶了扶眼镜,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回来的路上看到这个,就给你买回来了,如果觉得伤口疼,就吃几颗,就不会那么疼了。”
“我又不是小孩。”她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小孩,怎么会傻站着给人当靶子?”陆路故意嘲笑她。
“好吧,是我太蠢了。”她老老实实地低下头认错。
今天的她过于老实,他知道这是她有心事的表现。默了片刻后,他弯了弯唇说道:“通常情况下,如果小姐笨的话,那么作为管家就该多操心。”
顿了顿,他直起身子,平静道,“这种事情,在下不会让它再出现第二次。”
是夜。
虽然擦了药,可依然隐隐作疼的伤口让李笑妹翻来覆去睡不着。在连续翻了一百多个身后,她终于还是妥协,扶着床柱起了身。月香今晚特意搬了过来,睡在了外屋,为此她起身时特意放轻了脚步。她忍着痛走到木窗前,略微使劲推开了窗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总算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一些。
她的视线移向院中,却发现几步开外,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坐在栏杆前,抬着头,安静地看着天上的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