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绍清未进三甲,实在是有些羞愧,来见了林如海,深施一礼:“学生惭愧,未能进前三甲,望世伯见谅。”
林如海笑道:“不必如此,天下读书人何其多,你年纪轻轻能中二甲头名已是不错,何来见怪之说?”
徐绍清道:“晚辈汗颜,从前举止失度,人家吹捧一二便真当自己是文采不凡了。如今我已经幡然悔悟,真心实意求娶令爱,万望世伯首肯,我回家母亲便会着人来提亲。”
“世侄早已领悟自己的不足之处,何错之有,我既已允婚,自然不会反悔。”
徐绍清大喜,辞别了林如海回苏州。
林如海倒对他的名次没没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差。他只希望女儿能找个平安稳定的归宿,何必定要为官作宰呢?且他不进前三,自不必进翰林,也就不用留在京城,以后黛玉跟他成亲后去了任上,也不至于和贾府相看两相厌。
这样的世家大族,骄功自傲,新皇登基好几年了,等太上皇一走,哪里还会留他们挑战威严。日后贾府有个万一,黛玉管也不好,不管也不好,不如离他们远些,倒还好些。自己虽有心想要帮助他们,无奈两位舅兄只听不进,只当自己还是当日祖上那般光景呢,满府也无一个可顶门立户的男人,奈何?
徐绍清回了徐府,阖府欢喜,徐夫人又是打赏上下人等。
徐大人虽可惜不能进一甲,倒也没有责怪他。见儿子比从前更稳重些,心下高兴。徐绍清当下又把结识江程的事情讲了,徐大人夸他做得很对,听得他有个母亲在乡下,忙使人去接来徐府。
徐大人道:“江程这样的人,吃过苦头见过人情冷暖,最不缺坚韧毅力,又颇有丘壑,日后必成大器。既然帮了他,不如帮到底,也是一个善缘。”
徐绍清道很是。
两人又商议一番以后的事情,徐大人自然是准备给儿子找找关系,尽快谋个实缺县令,历练几年再做打算。
既然儿子考了功名回来了,自然这提亲的事情也上了日程了。便选了吉日五月十二准备好聘礼,让管家和徐绍清送去京城提亲。徐绍清费尽心思,请人抓了对大雁装在笼子里,着人细心伺候。
徐夫人笑道:“对媳妇上心,这点可比你爹强多了。”
徐大人只得呐呐无言。
一时聘礼送到京中,贾府众姐妹得了消息倒是感叹:“这真真是极上心了,现在谁还费心抓大雁呢,这样难寻,都不过是鸭子罢了。”
又私下道:“本来只以为这定是要配了我们家那位的,哎!”
三春姐妹替黛玉高兴之余,宝钗倒是不声不响,只心中恼恨,下人都传徐绍清品貌皆属上乘,家世也不错,又争气考了进士,难得的是对黛玉这样有心,难怪要看不上宝玉了。自己一心争夺还夺不到的东西,人家竟然是弃若敝屣,能不气愤么?一时又想,宝玉平日诗才倒有,只要日后用功,未尝不能考中,且又是国公府枝繁叶茂,比徐绍清家世倒强多了。因此又平静下来,只心中暗下决心,定要更加用心督促宝玉用功不提。
别人听了黛玉定亲之事都犹可,贾母得知马上要众人都瞒着宝玉才行,可是荣国府的下人,素来不是省事的,什么话不敢传?
一会子就听得人来报宝玉手脚冰凉,迷了心窍在那哭闹呢。
慌得众人都忙往怡红院赶来,王夫人已是搂了宝玉痛哭起来。宝玉只不理她,见了贾母,口中叫道:“老祖宗,林妹妹呢?林妹妹到哪里去了?”
贾母急得不行,见他眼神涣散,口中只不停叫林妹妹,抱了宝玉道:“你林妹妹并未去哪,在家中照顾你林姑父呢。”
一时太医来了,给宝玉把脉,回道:“世兄这是急痛攻心,壅堵之状,我去开药方。”
王夫人忙问道可有妨碍,王太医回道:“无妨,吃了药便会好转。”
宝玉吃过药后,果然不似先前胡闹,只是抓着贾母的手问林妹妹怎么不来看他?
王夫人心下气急,这黛玉到底是给他吃了什么药了,这样死心塌地的。
贾母当下便打发人去林府请林黛玉。
作者有话要说:
☆、绍清上任云歌议亲
这里林黛玉这几日因着天热,贪凉多吃了两瓣冰里浸过的西瓜,闹起了肚子。听得贾府派人来请,还不伦不类的说什么宝二爷病了,只念叨林姑娘,老太太请姑娘去府上看看。心里气急,这样的话传了出去,人家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你好好的爷们生病我去干什么,又不是大夫。见外祖母听了宝玉这样的话,不说自己定亲了,对自己名声有什么影响,只怕自己的宝贝孙子哪里不如意了。这样招摇过市,巴巴地来请,什么个意思?一时忍不住悲从中来,当下叫云歌去回说自己也病了,不能出门。将来接的人打发去了。那婆子们口中犹念念叨叨的去了。
婆子们去一趟既没有打赏,也没有接到人,怕主子责怪,只说林姑娘现如今越来越难说话,不肯过来。把个王夫人气得不行。贾母听了,半晌黯然,从此把对黛玉的心丢开了。说到底,她心里最看重的还是荣国府和宝玉。
在她能力和精力许可的范围内,她会尽可能多的疼爱黛玉,可当她觉得黛玉不和她一条心后,心思自然冷了下来。她早瞧着黛玉对自己虽恭谨,对宝玉是唯恐避之不及,心里有些不痛快,现在宝玉病成这样连请她来看一下都不肯,可见她是个冷情冷性的。
黛玉也不想管他们怎么想了,不来往就罢了,反正是些虚情假意,只是倒可惜了个湘云和三春的姐妹情谊。
她现在每日无事,只在家绣绣嫁妆,别的事务倒可让云歌等人帮忙,只这嫁衣和给长辈的衣裳鞋袜要自己来了。因着徐绍清已经十九了,便将婚期定在了明年的十月份,所以还得早些准备。
林如海因怜她自幼丧母,又操持家事辛劳,替她准备起嫁妆来,格外用心留意。
这日,黛玉正在拆徐婧诗寄来的书信,打开后里面还有一封信,写着徐绍清的名字,黛玉脸一红,便先看了婧诗的信,不过是例常问候,又道今年的夏天倒比往年间还要热些等语。
黛玉再拆了徐绍清的信,只是中规中矩的问了好,又说了写信一事。原来他来京城下聘的时候,求了林如海,林如海见他们已经定亲,书信往来也无妨,便允了。
黛玉只得在给徐婧诗回信时,又给他回了信,不过是道个安罢了。倒把徐绍清喜得不行。
他因着明年大婚,所以徐大人倒没有费心给他谋官,可你越是想慢点,偏还就下了旨意,任徐绍清为湖南岳阳华容县县令。原来朝中朋党之风甚重,在位多年一个个都成了老狐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又仗着是太上皇一朝便有的老臣子,尸位素餐,圣上正欲培养一批能脚踏实地新人,从基础做起,慢慢改变风气。因此除了前三甲留在翰林院磨练外,其余中了进士的,都委派到各地去历练了。
江程也点了庶吉士,虽然还没有品级,但是有七品的俸禄,其实也不过每月七石米,(折合成现代市斤为840斤)也安排有住处,七品是四间住房,是一套小四合院。徐绍清上京提亲时就送了老太太去京城,老太太虽不过四十来岁,却因为常年劳作有些老态,饱经沧桑,却极是爽利明理,还帮着徐绍清张罗了些下聘之事,徐绍清倒真心尊敬她。
提亲时,徐绍清请了江程一起去,林如海见了也赞江程好品性,知道他是榜眼要进翰林,只勉励他脚踏实地,好好为官。
徐大人本来听得夫人要他留意女儿婚事,听了儿子大赞江程风骨,又中了榜眼,日后倒大有前途,想把女儿许给他,奈何徐夫人不同意,只道江程比婧诗大了七八岁,不妥当,且家徒四壁,日后纵有好前程,前十来年免不了操持劳累。徐大人虽觉可惜,也觉得夫人讲的有道理,女儿在家从小千娇万宠的,难得她还这样知礼懂事,何必让女儿去吃那番苦头呢,也就作了罢。
徐绍清领了任命,仍带了侍笔侍墨,又有徐大人特意安排了一位经验老道的师爷,是他的清客幕僚陪同他一起去上任,以免经验不足误了事情。
当下徐夫人又只得含泪替他收拾了行囊上路。徐绍清安慰母亲一番,又写信给黛玉说了要去湖南上任一事,只言到了安顿好再写信给她。
黛玉收了信,倒对未来的生活生出些期待来,她每日只在内宅中处理琐事,经常看些游记之类的书,倒对外面的山水人情很是向往,若以后能跟了他去任上,岂不是能多见识见识这个世界?当下开始盼望起他早日到了岳阳,给自己写信讲讲外面的事情。
一时又想到云歌的事情,便叫雪雁叫了云歌来,将雪雁打发出去后说了自己的想法:“你今年都已经二十了,再不能耽搁你的,我早已帮你脱了籍,你我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不止你,日后雪雁她们我都会替她们寻个好出路。让林妈妈倒尽心帮你看了几家,我想让你自己思量思量,我自然会风风光光将你嫁出去做个正头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