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湘湘这一趟无功而返,园子里的人说她是生面孔,不给办事,而且湘湘顶着黑粗的眉毛,看着就叫人眼烦,若是换个漂亮的宫女去,指不定还殷勤些。玉屏几人便笑着说:“还是奴婢去一趟吧。”
静姝要拉湘湘一同在石头上坐下,湘湘说在外头她不敢,静姝哼唧了几句,忽然看见阳光下两人映在地上的身影,静姝纤纤玉手随便摆几个姿势,就有飞鸟孔雀在地上翩翩起舞。静姝来了兴头,学着从前班主的口吻训湘湘:“好几天没练功了吧,给你懒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可说笑着,她却轻灵跃起身子,飞入阳光里。
金灿灿的光芒洒在身上,静姝仿佛自身带着光芒,她穿着金银线绣成的衣衫,在空中划过,就是一抹耀眼的金光,婀娜的体态,轻盈的舞步,湘湘曾说她随便抬手跳几下,都会叫人迷住,并不是假话,静姝从前在舞班之所以敢有小姐脾气,就是因为她跳得好讨人喜欢,是班主赚钱的招牌。皇帝能一眼就看上她,说不定在她们进宫前,班主就想到了。
湖泊的另一边,四五个太监拥簇着太子款款而来,不知从哪儿折射来的日光,让太子迷了眼,他一手遮挡着,一手朝光源看过去,耀眼的光芒下,只见伊人翩翩起舞。
“是谁在跳舞?”太子问。
☆、015太子美如画
静姝和湘湘,都是这宫里的生面孔,太子虽知端阳夜宴上,皇帝封了一个舞娘为美人,可他那晚就没正眼瞧,这会儿慢慢走近,身边的太监们仔细看了,也认不出来。要知道,皇帝隔三差五就会看中哪个宫女,保不准哪天又会多出个什么美人。
水袖飞舞,静姝宛若天仙,她翩然转身,乍见身后走近的男子,阳光下俊美的容貌带着一抹光晕,他正用纯粹欣赏的目光看着这边,没有宫里其他人嫉妒鄙夷的凶狠,更没有老皇帝那让人绝望的猥琐恐怖,她倏然停下舞步,衣袂裙裾款款而落,宛若收敛花瓣的睡莲。
“太子爷驾到。”那边的太监跑上前,颐指气使地吆喝,“你们是什么人?”
赶去弄船的人已经回来,见这架势,忙上前自报家门,静姝和湘湘都随着他们跪在了地上,太子却道:“既是父皇的美人,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他让身边的太监将静美人扶起来,没有再正眼看她,仿佛是觉得可惜,淡淡一笑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东宫的人散去,芙蓉居的人才松口气,说起船预备好了,问美人还去不去湖上泛舟,静姝却是痴了一般,摇了摇手说:“我想回去了。”
直到无人时关起门,静姝才拉着湘湘大叹:“你看到了吗,太子那么年轻那么英俊,老畜生竟然生得出这么好的儿子。”静姝说着,忙捂着嘴,“不能喊他老畜生了,可怜了太子。”
湘湘见静姝双颊绯红,情绪激动,心里就猜得几分,但轻声道:“静姝,太子再好,你也不能……”
静姝猛地看向她,湘湘以为自己会被责怪,可静姝却红了眼睛,哽咽一声:“是啊,太子再好也和我没关系,我是他爹的女人。”
从前出入高门大户,偶尔看到漂亮的公子哥,姐妹们都会在献艺后痴痴傻傻地笑作一团,她们行走江湖,没有寻常人家女子那般娇羞扭捏,儿女情长自小挂在嘴边玩笑着长大,她们无不渴望自己将来能嫁个英俊善良的如意郎君,而在年轻的女孩子眼里,样貌果然还是最最在乎的。
之后一整天,湘湘时不时就听静姝嘀咕太子英俊,她甚至喊来玉屏几人,问她们宫里的事,旁敲侧击地打听太子,而湘湘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冷宫里那位皇子比太子小几岁,也在双十年纪,模样没什么人仔细见过,但都知道是个疯子。
而那晚不知是静姝动了芳心燥热难安,还是天气骤然变热,她穿着纱衣都热得睡不着,湘湘不得不拿扇子给她扇风,烦躁的人渐渐睡去时,嘴里竟嘀咕着:“太子……”湘湘心里砰砰直跳,将来若是被老皇帝听见,静姝还有活路吗?
此时皇城外,一家马车奔驰而去,车上坐着一袭黑衣的齐晦,他扯掉面罩和衣衫,露出里头风流倜傥的锦衣,边上庞世峰不屑地嘲笑:“逛个青楼,穿得人模鬼样,天那么热,你不怕捂出痱子。”
齐晦理了理衣襟,漫不经心地说:“这是针线房刚给太子做的常服,我借来穿穿。”
世峰眉头一皱,却只有叹:“你啊。”
不久后,马车停在了京城最负盛名的温柔乡闭月阁门前,这里十步之内都是烟花之地,夜晚正是热闹的时候,方才马车从皇城门下出来,马蹄声还嫌张扬,一到这里,就淹没在丝竹嬉笑声中。
齐晦和世峰大大方方从正门进去,才绕过巨幅的四美屏风,就听见一把细柔亮嗓在笑骂:“放你娘的屁!”
☆、016姐弟
骂人的,正是闭月阁头牌花魁曦娘。一袭玲珑薄纱衣,肌肤赛雪酥胸半露,乌黑的长发散在背后,用银丝缎懒懒一束,鬓边散发飞舞,不知正与哪个斗酒,双颊绯红细汗如珠,眼波婉转间嬉笑怒骂,自有她的风流韵味。
世人只当京城最负盛名的头牌花魁,是云端上仙子一般的人,偏偏曦娘和谁都能说得上话,却没几个人能真正成为她的座上宾。
齐晦和世峰径直往他们常去的屋子,正在男人堆里笑骂的曦娘抬眼瞧见,顺手一巴掌把伸出爪子要来轻薄他的男人打翻在地,那男人却捂着脸痴痴傻傻的回味着这一巴掌的甜蜜,曦娘骂着“贱骨头”便扬长而去。
她再出现时,身上的酒气淡了,换了一身清爽的绸衣,只是头发依旧散在背后,齐晦笑问:“怎么不梳头,今日起晚了?”
曦娘坐下斟茶吃,揉着发胀的脑袋说:“好几天没梳头了,常来给我梳头的姑娘有阵子没出现,那几个丫头笨手笨脚我不喜欢,正在找新的梳头师傅。”她媚眼轻瞟,朝齐晦柔柔一笑,“我的二皇子,曦娘披头散发的模样,不好看吗?”
齐晦笑悠悠,晃了晃手指头:“颇有魏晋之风。”
曦娘欢喜道:“只要二皇子说好,便是好。”
庞世峰在边上不屑:“你们姐弟俩见了面就互相吹捧,腻不腻歪?”
齐晦却上前来,将曦娘柔顺的发丝轻轻打理,小心地为她系紧丝缎,满不在乎地说:“女人就是要哄的,何况我姐姐?”
谁能知道,堂堂二皇子竟和一个青楼女子义结金兰,可他们相知相识的日子,要追溯到十几年前,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宫外有曦娘,一直是齐晦心里的慰藉。
世峰是来办正经事的,认真地问曦娘:“我爹他们前几天来过?”
曦娘点头,仰着脑袋回想,一个激灵想起个名字,忙问世峰和齐晦:“莫娴是谁?”
世峰看了齐晦一眼,皱眉道:“是皇后的名讳,我爹他们提到了莫家?”
曦娘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那个莫娴怕是活不长了,我听你爹的意思,最近就会要她的命,看样子你爹,是真的要铲除莫家的势力了。”
世峰忧心忡忡道:“怪不得皇帝突然去打猎,他从不在夏天打猎,只怕不仅是我爹的意思,我爹也许就是奉了皇命,要先解决了皇后。”
曦娘懒洋洋地说:“皇后不是六十几岁了?还等不及她再活几年?”
齐晦在旁轻笑:“怕是丽妃想要让三皇子做太子,已经等不及了。”
曦娘搂上齐晦,爱怜地摸着他俊美的脸旁,笑道:“这太子之位,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
齐晦笑:“我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还想做什么太子?若非母亲不愿离宫,我早带着她远走高飞了。”
曦娘却笑:“今日不知明日事,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我弟弟是天子之命。等你将来做了皇帝,可要封我做长公主。”
☆、017随时可弃
世峰在边上说:“哪个皇帝愿意有个青楼女子做姐姐,你也不怕名声不好听?”
曦娘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来娇滴滴地看着齐晦,问:“你愿不愿意?”
齐晦笑眼温和,连连点头:“愿意,怎么都愿意。”
曦娘嘿嘿一笑,心满意足,起身晃悠悠缠上世峰,挑逗着他的下巴,柔声问:“庞公子,听说为你说媒的人,快把宰相府的门槛都踏破了?你不是许了奴家做庞家少奶奶么,怎么又要找别的女子?你且等我弟弟将来做了皇帝,你就是国舅爷了。”
世峰被曦娘摸得面红耳燥,口不择言地说:“你是我爹的女人,怎么做我的少奶奶?”
“呸!”曦娘怒骂,在世峰耳朵上重重拧了一把,抽出他的折扇扇风驱热,哼道,“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我几时就成了你爹的女人了?这京城里哪个男人敢说我曦娘是他的女人,就是天王老子也不配。”
世峰揉着耳朵,恼道:“我认得你可比他还早些,怎么他就成了你弟弟,我就总不受待见?”
曦娘往他腿上一坐,扯开衣襟露出春光,把他的手往里塞,吓得世峰哇哇乱叫,曦娘咯咯直笑:“我要做你的少奶奶,你不肯答应,还想我待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