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里头铜盆落地的声响,都惊得一醒神,以为庞浅悠又发脾气摔东西,纷纷跑进来看,可屋子里空荡荡,那端水进来的嬷嬷正冲着空荡荡的床发呆,嘴里念念有词:“小姐去哪儿了,大小姐去哪儿?”
“快找一找。”众人惊慌失措,赶紧分头去找,柜子里床底下,把不大的宅院翻来覆去好几遍,就差撬开地砖了,愣是不见庞浅悠一点踪影,她的衣裳细软一件不少,这是什么也不带地跑了?是痴痴傻傻地跑出去,还是有计划的跑出去?
“快往简府送话,现在去找还来得及。”
☆、269这样的亲家
消息传到简府,再传到庞府,等简风告诉湘湘时,整个京城他都翻过了。偌大的京城,要藏起一个弱女子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只因如今多事之秋,简风不宜派人大肆搜索,也不宜再闹出庞家女儿失踪的笑话,难免有一些疏漏之处。
庞夫人听说女儿不见了,最先关心的是外面的人是否知道,因是简风在照顾,这下没了人,自然算是他的责任,为此简夫人亲自登门拜访,想要安抚庞夫人的焦虑。
没想到她诚心诚意来,却被庞夫人抢白:“你非要弄得大张旗鼓,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庞家又闹出笑话?庞家如今落魄,高攀不起简家,还请不要纡尊降贵来我们这落魄门庭。”
简夫人有涵养,可并非白叫人欺负,她亦心疼自己的孩子,简风为他们家照顾女儿这么久不算,她更在乎将来嫣儿嫁入庞家,还不知要怎么伺候这样的婆婆,一时心中生恼,离开时冷言道:“看来儿女婚事,也不必我们来操心,将来就不再叨扰庞夫人,我们家的孩子笨拙,我且要好好调教,就不必您费心任何事了。庞府有大公子大少奶奶当家做主,我们家的孩子,就别瞎操心,安生过他们的小日子便是。”
庞夫人知道这说的,怕是老三和沈嫣的事,看简府这态度,女婿他们是吃定了,自己生了儿子送出去做半子,还要遭人脸色,庞夫人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起身要相送,一面想要让简夫人把这些话吞下去。
可简夫人却笑悠悠看着她说:“儿子都不中用,我们家那小子,处处不如人,您先什么我都明白呢。咱们到这把年纪,别和他们计较了,养身子要紧,养身子要紧。”
撂下这一句,简夫人便离了庞府,这个家宅,她一辈子都不会再登门,她心里明白自己再客气几分,就只会换得嫣儿将来被婆婆欺侮。回家时见儿子风风火火从老侯爷屋子里跑出来,简夫人喊住他,没好气地将这些事说了,简风劝母亲:“您这样气呼呼的,表姐就该难做了,您对着那边爱说什么说什么,回家来笑一笑,别叫姐妹们害怕。”
他说着话,竟伸手去揉扯母亲的脸颊,想要她笑一笑,他们母子向来是这般亲昵,可今天简夫人不大高兴,一时打开儿子的手骂道:“我的儿媳妇在哪儿呢,你表姐不容易,只要她高兴,娘也就算了,更何况我也不是正经亲家,你姑姑姑父才是。但将来我儿媳妇的亲家,可不许是庞府这样的,你……你不会整天管庞浅悠的事儿,对人家有意思吧?”
简风大声嚷嚷:“怎么可能?”
吓得家中下人都纷纷往这里看,他赶紧拉着母亲到一边说:“娘,我好不容易做了庞世峰的小舅子,我怎么好让他再做我的大舅子,庞浅悠就是仙女下凡,我也不会动心,更何况她这样的人。”
简夫人叹了一声,儿子却又道:“爷爷和爹担心庞浅悠在外面会饿死,或是被人拐了,我封锁了京城各个出口,进出都要检查,她混不出去。她也不会被饿死,娘您别告诉爹,我偷偷给过庞浅悠钱。”
简夫人讶异:“你给她钱做什么?”
简风一本正经说:“我想试试看她是不是真的傻了,你看,她既然带着钱走,肯定没傻。”
☆、270熟悉的身影
简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简风,问道:“儿子,湘湘之后,你有没有喜欢上别的姑娘?”
简风晃了晃脑袋:“我去哪里喜欢什么人,湘湘是喜欢不得了,我早就没那份心思,和她像兄弟一般。”
简夫人语重心长地说:“儿子,你若有喜欢的姑娘,可一定要告诉娘,娘对你实在是不放心,天知道你又要做出什么傻乎乎的事儿来,你说你好端端的,给庞浅悠银子做什么?你回头喜欢上人家姑娘,却把人吓跑了,娘几时才能抱孙子?”
简风着急道:“娘,您小点儿声,别叫爹听见。”
此刻简开闻却从门里出来,喊了声儿子,他吓得一哆嗦,但简开闻没听见这些话,反是吩咐:“慕家要祭扫园陵,你准备一些香火,让简风送去。”
简风忙道:“湘湘也要离宫回王府住两天,可能一道去,那几天我就不回来了,王府里没个男人照应可不行。”
此时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天边冷不丁炸响春雷,简夫人母子俩匆匆进了屋子,转身一场春雨便纷纷扬扬而下,简夫人站在门前看雨水砸地,自言自语道:“这天说变,可就变了。”
父子俩在身后互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算算日子,齐晦应该到边境了。
果然在这一声春雷中,边境战火重燃,齐晦率军马不停蹄直击敌寇,让他们猝不及防,本以为齐晦压阵前来,势必要根据地势战况做些许调整,有了周密的作战计划才会进攻,没想到大军没有丝毫停留,飓风一般席卷而来,让得意忘形的敌军受到重创。敌军不得不往山下撤退时,慕清庞世峰犹如从天而降,与各军将士从两路夹击,血染成河,尸横遍野,敌我皆是杀红了眼,逼得敌军前有阻拦后无退路,不得不躲回已被他屠空的小城,占着几块薄城墙,用弓弩对抗袭击,竟也撑了下来。
而那两天,齐晦与慕清世峰汇合,得知他们故意放出假消息让敌军轻敌,虽恼他们连自己都瞒过,可也喜自己没有辜负世峰的期待,毕竟齐晦若不率军前来,他们用残余的兵力对抗,只会白白牺牲,而现在局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酣战三日,大军已胜利在望。
他们幸存的消息往京城送后,慕清将军队交付给齐晦和世峰,与王将军带人运走数门火炮往山脚下去,他们要去炸山头封锁通路,永绝后患。齐晦则亲自率领精兵潜入城中,发现城中尚有百姓,且敌军人数众多,城中存粮尚可维持半个月,带齐晦归来,与世峰和诸将军商议,是等待半个月他们弹尽粮绝,还是强行攻入,逼他们投降,毕竟半个月后,留存在城中的百姓,也会活活饿死。
死守这座城,登上十天半个月,大军可不战而胜,但城中饿殍必然疯狂,等他们再入城收押降兵,可能连自己国家的百姓都会憎恶他们,憎恶尚可不在乎,但若发生暴乱敌我不分,很可能给敌军趁乱逃走的机会。而齐晦也发现,敌军收集了城中所有粮草,精心饲养了十几匹战马,很可能几位首领会在最后关头骑马逃跑,人可以饿,马不可以饿。
随着日子一天天推移,世峰和慕清还活着且率军与齐晦汇合共同夹击逼退敌人的事,传入京城,那一日沈嫣还在王府中与曦娘虔心准备着祭祀之物,听得急匆匆的脚步声,这些日子草木皆兵的她们俩都面色一紧,但见弟弟如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沈嫣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
简风冲到姐姐面前,塞给她一封信说:“庞世峰的信,姐姐,庞世峰给你的信。”
沈嫣呆了,日夜期盼的事到了眼门前,却不敢信了。
简风气喘吁吁地说:“今早收到捷报,咱们不仅打了胜仗,世峰和慕大哥都没事,他们是故意躲起来让敌军掉以轻心的,藏在随时可能崩塌的山林里,一直等齐晦率军去汇合。”
沈嫣终于从他手里接过信,尚未展开,已是泪如雨下,简风傻乎乎地笑着,劝姐姐该高兴,不经意看到边上的曦娘,慕清没事对她来说,亦是天大的喜事,但曦娘的喜悦那么压抑,她低头准备着祭祀之物,渐红的双眼出卖了她看似平静的情绪。
世峰的信很简单,要沈嫣珍重,等他归来,寥寥几行字,沈嫣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信纸都要被揉烂了,忽地想起来,问简风:“庞府那边,可有人去知会了?”
简风道:“消息已经在京城传遍了,我们打了胜仗啊,估摸着庞夫人应该知道,不过我没派人特地去告知。姐姐不用担心,他们家老大还在呢,家里不缺人。”
沈嫣颔首,但不得不忧心:“浅悠还是没找到,她去哪儿了呢,京城再大也有限,难道被人藏起来了。”
这姐弟俩说着话,曦娘却因为想着慕清,而渐渐无法控制情绪,便借口要出去透透气,自己先走了,果然一离开屋子,眼泪就滑下来,只是她脸上有笑容,知道慕清还好端端地活着,她比谁都高兴。但自己将来的人生该怎么继续,曦娘却是一片迷茫。慕先生的慈爱,让她仿佛有了家的依靠,可她不能害了这么好的人家,往后传承,传奇的家族里夹杂了她这么一个不堪的女人,只怕子子孙孙都会憎恶她这个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