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让她无比忐忑,担心相公这就要去用生命来冒险,弄得她也不知算不算好事,听闻现在钥匙还未打造出来,私心地松了口气。听闻慕先生精益求精,容不得花纹图案有一丝偏差,终究觉得拓印的图纸不够精确,所以慕清来传达父亲的话,他要回京再把木牌从宰相府取出来,父亲要亲眼见过木牌,才肯安心。兄弟俩都自嘲,之前非要送去宰相府藏匿,真真多此一举。
而曦娘的事,湘湘因每次自己发问,都被慕清冷淡相对,在她的央求下,齐晦不得不代妻子问了一声。不料表兄竟对京城的一切了如指掌,这些日子曦娘如何,他什么都知道,淡淡地一句:“她很好。”湘湘就无话可说,至少她除了知道沈先生在王府好不好,竟无法关心到闭月阁。
表兄二人匆匆见了一面,就分开了,因慕清知道木牌藏在何处,不用齐晦为他带路,他迅速取回后还要送回去给父亲打造钥匙,说定了下一次相见,他会带着钥匙来。听这样的话,湘湘心内虽然五味杂陈,可想一想这段日子跟着丈夫四处游玩的惬意,那一日她说他们夫妻俩也算是酸甜苦辣都享受过承受过,这一辈子姑且算圆满,如今能留下更多的回忆,将来回首今日,唯有幸福和甜蜜。
就在与慕清作别后一日的路上,日落黄昏时,队伍正疾行要赶往下一个落脚点,以便明日能不做停歇地直接回京城,马车里湘湘窝在齐晦怀中忍受着车马剧烈的颠簸,突然马匹受惊嘶鸣,马车骤然停下,夫妻俩都被猛地震了一震,若非齐晦紧紧抱着湘湘,只怕她就要滚出去。
“王爷,有刺客。”随着兵刃相接的声响,卫猛急促的声音在窗外响起,齐晦一手揽着湘湘,一手挑起帘子张望,但见随行的亲兵侍卫正与黑衣人厮杀,他带的人并不多,而来者武艺不凡招招致命,已经有亲兵重伤倒地,昏黄暮色下,黑衣人中一个身材略瘦小的人功夫了得,已经连续撂倒两个比他高大威猛的侍卫。
“卫猛,保护好王妃。”齐晦意识到,他再不出手,自己的亲兵会陆续受伤,好容易才得了这么些忠诚可靠的人,他不能轻易失去,待卫猛保护了湘湘后,他便纵身而出,从倒地的侍卫手中捡起长剑,冲入敌阵。
齐晦的身手远在刺客之上,足以以一敌十的他,很快撂倒一批刺客,震得他们不敢再上前,可那身材娇小的黑衣人,却只身冲上来,齐晦见她来势汹汹,一两招之内无法克敌,只得陷入缠斗。看得出这人是刺客的首领,齐晦因想生擒,下手略留三分力道,但纵是如此,那黑衣人也被杀得节节败退,可仿佛一股子气性顶着,不肯认输也不逃跑。
“卫猛。”湘湘从马车上探出脑袋,从最初的惊慌,到此刻相信齐晦和自己以及所有侍卫都能全身而退,她没有问丈夫战况如何,但问,“咱们随行带药了吗,受伤的兄弟们怎么办?”
卫猛说就快到下一个城镇,去当地找大夫,而他更饶有意思地指着缠斗中的二人说:“夫人您看,那正和王爷打斗的,是个女人。”
湘湘一愣,往暮色中缠斗的二人看去,显然齐晦占上风,那身材略娇小的人已经很吃力,又听卫猛说:“那女人比男人是娇小些,但若和夫人比,显然要高大许多。”卫猛说着忙致歉,“小人失礼了,请夫人包涵。”
湘湘且笑:“哪里的话。”
却是此刻,听见重重摔倒的声响,她扭头一看,只见数个黑衣人上前把那卫猛所谓的女子团团围住,持剑指向齐晦,而后护着她迅速后退。这边的亲兵要追上去,齐晦却喝令:“小心埋伏,我们现在尽快赶到下一个地方落脚。”
等他跑回来时,见湘湘探出脑袋,便指示卫猛将负伤的侍卫送去后面的马车,待安顿后,他才坐回湘湘身边。
一行人很快就重新启程,他微微喘息着嗔怪妻子:“我一面杀敌,一面听见你和卫猛在说话,你心可真大,一点都不担心我?”
“我瞧见那个人已经挡不住几招,就不担心了。”湘湘倒是老实得很,她怎么会不担心,可伸出头看到丈夫胜券在握,她实在是装不出大惊小怪的样子了,但这会儿却十足好奇地问相公,“那是个女人,你发现了吗?”
齐晦颔首:“的确是个女人,你也看出来了?”
湘湘摇头道:“卫猛告诉我的,看样子个头比我高好些,是异族人?”
齐晦却不似玩笑,沉色回忆着方才的一招一式,女子蒙着脸,只能看到一双眼睛,暮色幽暗看得并不真切,但他回忆起来,总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至少可以确定绝不是异族人。
“我从未认识过会功夫的女人,但觉得那个女人,像是在哪里见到过。”齐晦整理着身上的衣衫,似自言自语,“若是异族女人,我更未仔细见过。”
湘湘道:“回去查一查,近来是否有异族人靠近京畿,或许就明白了。再有,你不曾结交什么仇家,无外乎皇帝和宰相大人,排开了他们还会有谁要来攻击你?”
齐晦皱眉思量,他上车前照顾受伤的侍卫到后面的马车,那些侍卫虽然受伤不轻,但都不害性命,看似招招逼人,实则都留了分寸,并不像是真正的刺客,仿佛是来探一探虚实,过一过招。
越这么想,越辨不清来者何人,正如湘湘所说,要杀齐晦的人,无外乎皇帝和庞峻,若是他们派来的,到底是找了什么样的杀手,其中竟然以女子为首?
这一件事,随着齐晦和湘湘临近京城,渐渐在皇城内外传开,皇帝才不在乎谁去刺杀齐晦,齐晦死了才好,可他担心湘湘,当听说湘夫人安然无恙,那松了口气的神情,全在静姝的眼睛里。
她带着宫女在一旁奉茶,按捺住心中的酸涩,深深呼吸后,亲自端茶走到圣驾跟前,她不能提湘湘未受伤的事,要装作自己没有竖起耳朵打听皇帝的事,纵然在边上,也要假装不在意,此刻却道:“明日皇上的堂叔大寿,皇上若不亲临,可否让臣妾前往?”
皇帝正不耐烦,蹙眉问她去做什么,静姝悠悠一笑道:“有件事,臣妾查清楚了,正要禀告皇上。”
☆、192膈应着他们也好
齐旭心情不好,见不得静姝卖关子,眼中那神情,只怕听不见有意思的话,静姝今天就不会有好果子吃。静姝心里也颤,可她渐渐摸出对付皇帝的套路,便沉下心,慢声将宰相府千金那点事儿说来,提到庞浅悠对朔亲王有意,她道:“为此庞小姐几乎与家人决裂,虽然宰相府门禁森严,那些消息没透出来,可皇亲贵族的女眷们,都有一双顺风耳和千里眼,各家关起门来有什么事,总有法子打听得清清楚楚。”
不料皇帝竟是轻哼一声:“听你这些话,是打算让朕把庞浅悠送去给齐晦,好挑唆他与湘湘之间的关系?”
静姝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皇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不屑,她怯然点了点头,没敢再开口。
皇帝虽然不屑,但没有怪她,毕竟他也这么想,可他有一个最大的顾虑,便是怕齐晦真的和庞峻联姻后,会联手对付他,现在所有人之间暧昧不清,才是他想要的,而他必须在他们联手之前,联手一方灭掉另一方,庞峻也好,齐晦也好,不能共同存在着并威胁他。
“他们若成了亲家,就该对付朕,使不得。”皇帝叹了声,挥手示意宋静姝退下。
静姝知道,皇帝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但这事儿她可花了不少功夫才从哪些女人嘴里打听出各种是非,就这么撂下她也不甘心。脑筋极快地转着,忽然一个激灵,上前跪坐在脚踏之上,华丽的裙摆徐徐铺开,锦缎上的百花刺绣,宛若满园春色。
她柔声道:“皇上,未必要他们真的成了亲家,你想一想,朔亲王肯定也不会要娶庞浅悠。但若有这么一件事,膈应着他们,他和湘湘之间一定会产生矛盾。一旦您下旨赐婚,庞浅悠就能名正言顺地接近朔亲王,宰相大人也不能再阻拦,有这样一个骄傲的千金大小姐纠缠不休,湘湘会心平气和吗?”
皇帝眼神微微一闪,像是动摇了,但他很快就想到:“湘湘若是反感,也就该恨上朕了。”
静姝笑道:“就当是妾身和皇后的主意,和皇上不相干,后日堂叔寿宴上,妾身与皇后同往,臣妾会看着办。”
皇帝紧紧皱着眉,他最不愿,是被湘湘厌恶,湘湘怎么就会想不到,是他指派太妃这么做呢,万一没挑唆他们的关系,反让湘湘更憎恶自己,如何是好?
“庞小姐纠缠不休,湘湘只会厌恶庞小姐。”静姝看出皇帝的心思,进一步道,“回头有机会皇上和湘湘独处时,您大可以做好人说好话,误会也就解除了。”
主意不见得多高明,但眼下没有一件事能打击到他们,皇帝显然摇摆不定,那之后虽没有当场就对静姝点头,可静姝离去后,他在繁杂的朝务中周旋了半天,终于一怒之下派人告知宋静姝,就照她说的办。但要她在那之前,给予庞浅悠一定的诱导,好顺利把庞浅悠往他们想要的路上引。
静姝则立刻唤来小皇后,一句句话交代她该如何说,若见皇后神情僵硬言语结巴,也会大声斥骂,警告皇后若是办不成这件事,后面可就没有好日子过。小姑娘吓得泪眼汪汪,总算是把太妃的话记下来,又像模像样演示了几遍,就等后日去王府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