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女人总是比男人要命苦的,所以要想相对的自由,就必须先弄懂这世上对女子的要求。
摸着女儿的脑袋,想着这世上女子的不易,秦蛟叹了口气,好在女儿还小。
“你们早来了?”正说着话,一女子带着帷帽走了进来,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她的身材还有动作都让人觉着这位定是个不俗的美人。
“娘!”娇娇率先跳下了凳子,后头的阿元也跟着,两个孩子热情的粘在女子身边,说着今儿的出游,说到激动的地方声音就有些拔高。
“你用了午膳么?”秦蛟皱皱眉打算要个隔间。
明月香却自然的拉着他的手道:“我用过了,咱们先回府吧。”
秦蛟点点头,一把抱起还在叽叽喳喳说话的女儿,阿元懂事的牵着母亲的手一家四口一起出了酒楼。
外头早已停着一辆马车。
四人上了马车,明月香便将帷帽拿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四色丸的效果,她虽然也二十多岁了,可除了气质上越发有成熟女人的魅力,其余容貌什么的基本没什么变化。
“三姐姐可好?”秦蛟抢先一步坐到明月香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道。
娇娇也赶紧坐到明月香的另外一边。
阿元不敢和秦蛟抢,又舍不得赶走妹妹,只好沮丧的缩到一旁。
明月香瞪了眼秦蛟,将阿元抱到怀里亲了亲道:“三姐姐挺好的,阿惜也退热了。”
这些年阿惜渐渐大了,也有八九岁了,也不知道怎么着明悦蓉就想通了,带着女儿就来了新城,到是令志新还在边城吃苦,也只有等圣上大赦天下,他才有机会跟着来新城。至于三姐与令志新的感情问题,明月香不敢问,问了估计三姐也不会说。
今儿是阿惜之前病了,明月香担心就一个人过去了,因着三姐家没有男人,秦蛟去也不大方便,两个孩子也怕被过了病气,就干脆一个都没带。
“早上我出来的时候说宣地来信了?”明月香转头又亲了口已经不满的娇娇。
秦蛟羡慕的看着女儿,却不敢在两个孩子面前让明月香亲他。
“是我爹来的信,他年纪大了宫里也没什么事儿要管了,就想着干脆出宫荣养。”秦蛟低下头说道,之前田王后能在宫里那么顺利救出宣王,大多都是何公公的本事,现在新王身边有新的人,自然也不需要他了。
“那他要来新城?”明月香哪里看不出秦蛟想什么,偷偷凑了过去亲了他一口。
秦蛟眼睛顿时亮了亮,心口都甜了。
“他……他说要回老家先看看……”秦蛟一激动就有些结巴。
明月香抿着嘴笑。
秦蛟的老家在赵地,说起来秦蛟与赵陌实际上是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要说先皇的父亲那辈有位王爷娶了个老婆娘家就姓秦,秦家在赵地也是有根源的,据说祖上是文官转了武将,之后代代都是赵国的良将,可也不知道那位王爷哪个脑筋不好了,居然想要谋反,原本就没有秦家什么事儿,却被无辜牵连,秦蛟的爷爷在外地,一知道这个消息就带着儿子还有怀孕的儿媳跑了,这一跑就再没回赵地。
更惨的是,这一家子半路上还失散了,秦蛟的老爹遇到了土匪伤了身子,秦蛟的娘带着公公还有秦蛟去了十全村,全家都以为秦蛟的老爹死了。秦蛟的老爹也就是何公公,在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之后,就不甘心这一辈子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所以脑子一热就进了宫去,到还真让他混出点名堂来。
“圣上给秦家平反,爹想先去看看祖坟,再把祖父和我娘的坟迁回去。”秦蛟若不是这里的事情多也该回去的。
明月香摸了摸他的耳垂道:“等着再过几年咱们也去赵地看看。”
秦蛟靠着妻子的额头,笑着应了。
“娘!看看娇娇,看娇娇啊!”小丫头一见母亲不看她了,急忙来找存在感。
一家子哈哈笑着,满是温馨。
然而还没等秦蛟的笑容消失呢,他们一家子刚下车,就听锦鲤近前小声回话道:“赵地传了消息过来,说是今年选秀里有个舒家的姑娘,长得与咱们家夫人有五分相似。听说圣上已经招进宫了。”
秦蛟的头上暴起一根青筋。
锦鲤怜悯的看了看他,又继续道:“还有圣上那边还来了信,说是二皇子前阵子跑了,想必是到新城来了!”
秦蛟深深吸了一口气,天气这么好,他不应该如此暴躁!
锦鲤退后一步,咳嗽一声再道:“那个……宣地的董家也来信了,说是他们家的大少爷想要看望夫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秦蛟脑袋里绷着的那根神经顿时就断了,他弯腰抱起女儿,对着明月香笑得很假道:“香香,前阵子你不是说桃花谷你很想去看看么?咱们这就启程。”
好么,死赵陌想着自己的老婆也就算了,反正他天高皇帝远只能干着急,可没想到他居然和那个痨病鬼一样满肚子坏水,这是娶不着香香就想骗他女儿的节奏。想得美!他家女儿说什么也不能嫁给这两家!
明月香并没有听到舒家女入宫的消息,应该说她压根就没在意过这个,所以等她听到舒家女刚升上贵妃便暴病的消息,整个人就愣住了。
难道说赵陌就不该有贵妃?这不论是手札上,还是现实中,做了他贵妃的都要死?还是说顶着她这样面皮的女人坐到贵妃的位置上就活不长?要知道手札那位舒姑娘可是女主角,那是要一直坐到太后位置的人。
不过,如今皇后都有了儿子,应该已经与手札相去太远了。
只是稍稍想了想明月香就懒得动脑子了,她摸着肚子看着秦蛟被女儿追着满院子跑,不由露出一丝坏笑,要不要告诉这个傻男人她又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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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醒醒,姑娘!”
明月香被吵得皱起眉头,她记得她之前刚刚才被诊出怀孕,生了阿元已经几年了,她一直想要个可爱的女儿,只可惜秦蛟四处征战,直到去新城她才有机会好好休养,终于得偿所愿有了身孕。耳边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秦蛟绝不会让人来打搅自己,难不成是暖语?可是暖语已经许久没喊过自己姑娘了。
“姑娘,这……这可怎么是好?”一旁的小丫头哭天抹泪的吵得明月香头疼。
明月香慢慢张开眼睛,四周都还很模糊,感觉阵阵眩晕,脑子也有些迟钝。
“姑娘,姑娘你醒了?”刚刚一直恼人的声音激动的喊道。
明月香侧过头,只瞟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她看着那个丫头,曾经模糊的记忆渐渐变的清晰,原先深埋心底的那个名字忍不住脱口而出:“素瑾?”
“姑娘!姑娘你醒了?”素瑾不顾一脸的眼泪鼻涕,凑过来就说道:“姑娘你觉着怎么样?头疼么?身子还难受么?”
明月香哆嗦着嘴唇,不顾身体的疼痛一咕噜坐起来,伸手就道:“镜子呢?镜子!”
素瑾哆嗦着赶紧回头将一面铜镜拿了过来递给明月香,明月香一把夺过然后愣愣的看着自己的面容,这个面容与她印象中有五六分相似,虽然已经有些陌生,但却又是她本应该最熟悉的。
“明月香……明大姑娘……”明月香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素瑾害怕的抓住明月香的手,生怕自家姑娘再有个万一。
“我三堂妹呢?”明月香摸着铜镜,轻轻的说道。
“姑娘……你……你节哀吧。”素瑾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明月香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可不就是这一天么,教坊里最后一个亲人也失去了,这个世界里就只剩下她了。
不,不是只有她……还有一个人,若是迟了,若是迟了恐怕……
“素瑾,咱们身上还有多少银子?”明月香抬起头说道。
素瑾想了想道:“也就二三十两。”
“把我的头面留下两三套,然后都当了,换成一百两银子,拿着去临近的村子买下一间房子几亩地,再买个忠厚老实的妇人,让她后天中午去南市口买下一个孩子,一个男孩子……”
素瑾是明月香进教坊之后才跟在她身边的,虽然忠心老实,可也不知道明月香的过往。
“姑娘,这都当了,万一要是让妈妈知道了……”
“我总会赚回来的。”明月香笑得特别淡,似乎与素瑾记忆里的姑娘有了些许的不同。
将事情都细细交代了,素瑾拿着头面出去了。明月香靠在床头,她摸着自己的手,又用力掐了一把,说不出疼还是不疼,她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也不知道到底是嫁给秦蛟的那个她是梦境,还是眼下的她才是梦境。但是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留下那个幼小的生命,她唯一的弟弟。
这辈子她是明家大姑娘,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女,曾经在明府里的日子已经随着她与秦蛟的幸福生活渐渐模糊甚至忘却,记忆里深刻留下的居然也只有当时她看着全家人被押走,大部分人死在菜市口这类令她窒息的画面,其中最小的堂妹自尽,还有幼弟被杀,更是她多年来噩梦中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