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如今昏迷不醒,将军可是要越过王上去见王后?”太监阴柔尖锐的声音说出口,秦蛟的拳头就捏了起来,王后的年纪都够做他母亲,到没想到居然被个阉狗这般恶意揣度。
不过,秦蛟知道自己在宫里不能轻举妄动,卫家已经折进去了,他若是再被算计,可就真没后路了。
“那我求见王上。”秦蛟转个弯说道。
太监一愣,他还以为这些武官脑子里都是草,只要一个刺激就能上来揍人,到时候他再大喊几句,就算今儿个不能给秦蛟定罪,也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上昏迷不醒。”太监干笑着说道。
“那臣子求见王上不是应该的么?”秦蛟说完就转了个头往宣王寝宫去。
“王上并不在寝宫!”那太监看着秦蛟的背影得意道:“王上现正在孔贵人那里,难道将军还是要入后宫?”
秦蛟不理会他,直奔宣王寝宫去了。
那太监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些个乡巴佬,也不过就是逍遥一时了。
秦蛟见身后的太监走远,他眼睛一眨就从半道拐了个弯,跃下回廊抄着小路去了何公公原来住的偏殿。
何公公原先住在离着王上寝宫最近的偏殿,方便他随时伺候,再加上宣王对于何公公格外宠信,何公公的偏殿一向都是宫里较为奢华的地方,甚至比一些不得宠的后宫美人们的寝宫都要来的精致。然而如今宣王昏迷,何公公被赶出皇宫在何府休养,原先最惹人眼红的偏殿也开始变得萧条,好些东西都不知道被其他的宫人弄到哪里去了。似乎,所有人都笃定何公公是再不可能回到宫里了。
秦蛟踏入偏殿,后房墙根底下已经长出了一排野草,原先小宫女太监们平日游玩的院子里也安静无声,整个偏殿冷风嗖嗖,就跟进了冷宫似的。
秦蛟也不在意,顺着自己的记忆走到一口井水旁,他四下张望,在确定没有人的时候,弯腰将井口一块石砖用内力按下去,就见井口另外一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
秦蛟从怀里将一张叠好的白纸放进去,又用内力重新按了一下之前那块石砖,黑洞瞬间消失了。
又在偏殿转了一圈,秦蛟就毫不留恋的顺着原路走去了前殿。
等着他走后没多久,一个抖抖索索的老太监提着个水桶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似乎非常吃力的将水桶扔进井里,跟着扶着井边直喘粗气,他手指微动,浑浊的眸子往井里看去,等着他又费力的将水桶提上来,整个人似乎都有些脱力。
不过他只休息了片刻,就又提起装满水的水桶,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远。
既然见不着田王后,秦蛟就准备出宫,可是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孔永嘉得了消息就是在离宫的路上等他,秦蛟刚走出花园就瞧见孔永嘉抱着双臂背靠在一座假石山旁。
“阿蛟别来无恙。”孔永嘉还算亲切的打招呼。
秦蛟就好像没看他似的,从他身边走过,只稍稍点了点头。
秦蛟原先就是这般无趣冷硬,孔永嘉也没在意,他站在秦蛟身后道:“阿蛟可是来给卫家求情的?”
秦蛟站住脚转过身,一双眸子犹如洞察一切,他盯着孔永嘉道:“孔二少到是消息灵通。”
曾几何时,大家虽然不是私交甚厚,也曾一同出外游玩,谈天说地,却没想到不过一年光景,大家就已经立场不同,如今见面更是几乎要剑拔弩张。
叹息不过一瞬,孔永嘉尽量看起来如同朋友间打招呼一般道:“公子瑞一案牵扯太广,再说卫家并没真正定罪,你这般鲁莽,小心将自己牵扯进去。”
秦蛟只觉着好笑,公子瑞的死对于宣地来说,最得益的就是孔家还有那些苍家旁支,怎么这会子他们到变成了好人了。
“多谢!”秦蛟不欲纠缠,扭头就走。
“阿蛟!咱们虽算不上至交好友,可曾经也做过朋友,你万不可听信小人之言与我疏远。宣王如今昏迷不醒,魏家又虎视眈眈,咱们要为宣地着想!”说实话,这话说的当真冠冕堂皇,可这是孔永嘉的真心话,秦蛟年轻有为,在战场上一直都未有败绩,若是能将秦蛟拉入孔家这艘大船,那么魏家又有何惧?
“那卫鹏程也曾与咱们一同玩耍!”秦蛟不听这话还好,一听便忍不住冷笑道:“他的性格你也知道,平日多喜美食,对其他的完全不敢兴趣,他与你曾经经常一处玩耍,可眼下呢?你衣冠楚楚站在这里,他却已经深入牢房!”
孔永嘉仿佛被戳了一下,难看的撇开脸道:“卫家之事,自然有官府来定……”
秦蛟嗤笑,直接就往前走,只丢下一句话:“你只要觉着你无愧于心就好。”
孔永嘉原还想借着自家小妾与秦夫人的姐妹关系套套交情,可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长叹一声望向湛蓝的天空,曾经少年无忧愁,可人终归是要长大的,哪怕成长会有疼痛,会有背叛,可一旦他展翅高飞,就绝不会后悔曾经的选择。
后宫中,田王后正坐在一盆已经枯萎的花朵旁,愣愣的出神,年岁原本还不算大的她已经两鬓斑白,干瘦的身躯撑着王后的宫装依旧端庄大气。
“王后……”
几声急促的呼唤让田王后迷茫的眼神恢复了焦距,她侧过头,因着消瘦而凸显的颧骨看起来有些凌厉。
“那头传了消息过来。”进来的是田王后身边的老嬷嬷,两人从入宫就相依相伴,如今王后日子不好过,身边的嬷嬷更是苍老的厉害。
“看看吧。”田王后并不怎么在意道。
那人从袖子里拿出纸条,在火上烤了烤,又用灯油抹了一遍,上头显露了几排看起来并不像文字的涂鸦。
可就是这样的东西那嬷嬷也能很清晰的读出其中的意思。
“卫家也倒了啊。”田王后说不出是哭是笑,“等着王上有一日遭遇不测,咱们恐怕也……”
“王后此时万万不可能放弃!如今公子瑞已经没了,魏家肯定不会罢休,到不如按照何公公的意思……”老嬷嬷到与田王后相反,整个人像是重新有了活力:“既然王后已经能够预料结果,那为什么咱们不能再搏一次?说不定这一次搏对了,不但王后还有田家都会安然无事。”
“嬷嬷,你当真这样认为?”田王后取过那纸条看了一遍,不太确定道。
“为了王上,为了宣地的江山,为了田家,王后可不能再迟疑了!”老嬷嬷紧紧握住田王后的手说道。
“我……明白了。”田王后站起身道:“去请乔夫人。”
老嬷嬷擦擦眼,重重的应下。
秦蛟趁着日落前回到了秦府,此时明月香已经等在二门,见着秦蛟就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道:“怎么样?怎么去了那么久?”
秦蛟心情不佳,但对着明月香他从来都很耐心:“卫家下了天牢,恐怕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那怎么办?”明月香对大太太她们还是很有好感的,“不过也是,现在这么乱,就算想找人帮忙都找不到。”
明月香说的一点儿不错,政事已经被孔家魏家把持,军权又被魏家和其余几家分食,宣王病重,若是没有卿事寮这宣地恐怕都会乱了,就算秦蛟知道公子瑞不是卫府的人下的手,那他又能拿证据给谁看?更何况他还没有证据。
“他们一家暂时无事,但是咱们……”秦蛟一房门就拉着明月香到内室小声道:“我来回路上都有人跟踪,锦鲤也发现咱们府外有人盯梢。”
“那怎么办?不会又是那些黑衣人吧?”明月香有些紧张道,上次是她运气好,这次指不定就要脑袋搬家。
“不清楚。”秦蛟坐在床边,他侧头看着明月香,那种痴痴的恋慕傻子都能瞧得出来。
明月香也是大方,直接笑着过去亲他一口,却被他一把抱住,堵住了她的红唇。
明月香捏着秦蛟红得滴血的耳垂,在他耳边调侃道:“夫妻那么久了,你居然还脸红。”
秦蛟被她说的越发尴尬,只能咳嗽一声道:“香香,我……”
“你要去哪里都要带着我,你留下我就留下,你走我跟着你走!”明月香什么都不管就说了那么长一通。
秦蛟苦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明月香不屑的瞪他。
“其实卫家这样也好,也省得再被人算计。”秦蛟无奈的咬了咬妻子的嘴唇,让她趴在自己怀里道:“如今碍眼的只有我们了。”
“那就跑啊!”明月香毫不犹豫道,管谁死谁活呢,自己能活下去才是真的。
“你……不觉着这样太狡猾?”秦蛟毕竟是卫家还有军营那些忠心耿耿的武将教导出来的,有些事情他还是过不去那个坎。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我想说……”明月香扒拉下秦蛟的胳膊,扬起小脸道:“咱们想要宣地百姓好好的,对吧?”
秦蛟点头。
“咱们想让自己能够活下去,对吧?”
秦蛟又点头。
明月香白了他一眼道:“咱们也不想亲人还有朋友被人暗算,是不是?”
秦蛟顿了顿,也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咱们只要结果,无所谓过程,只要到时候结果是我们想要的,其他的一概不重要。”秦蛟是个有手段的人,明月香看过手札所以绝不会以为他是小白兔,而她自己又懒又对男人的事情不大理解,所以她干脆蛮横的将秦蛟顾虑的一切斩断,不想让他自己困在自己的顾虑中。